第十四章 坟前口业

　　那三眼乌鸦必然是不吉利的象征，魍魉之卷中记载，神鸦是邪灵的化身，会将在或带来人间。谢琉璃大概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条，不受欺负。

　　无论是谁在背后窥伺谢家或者她，天涯海角她也会报复回去。

　　“着！”谢琉璃顺手扔出了捆鬼索，这扁毛畜生当真是当谢家无人了不成，月歌破坏了谢神婆生前布置的各种结界，以至于连乌鸦都敢上门挑衅了。

　　她镇定心神，仔细观察着这只乌鸦的样子，这才发现它额头上并不是三只眼睛，而是一个长得像眼睛的红色花纹，描绘的倒是栩栩如生，灼灼逼人。

　　乌鸦吃痛，猛地向后窜去，嘴上嘎嘎叫个不停。阴森的第三只眼中全是怨毒和仇恨，像是有人透过这双眼睛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忌惮着谢琉璃手中的捆鬼索，三眼乌鸦还是且飞且退，逃到了屋外一颗大槐树上。

　　大煞村神师刘鲜花擅长和山精鬼魅打交道，修的是除妖一道，最擅长和这些邪祟动物做交易。

　　谢琉璃猛然回忆起谢神婆下葬那一天，八个村中的汉子扛着这巨大的楠木棺材，村长亲自出面，带人送谢神婆下葬，算是感谢她为七煞村的安宁付出了这样大的贡献。

　　墓地的位置也是谢春华生前自己选择的，不同于村东头后山坳子里的乱坟岗子，谢神婆生前是个体面且尊贵的人，所以墓地也是靠近明湖畔的一处风水宝地，这里向来只有有钱人家和村里有名望的人才能葬于此处。

　　之前谢琉璃就留意过，七煞村周围的风水很是奇特。虽然名字叫七煞村，但实际只有五个村子连在一起。大煞村比较大，单独算作一个。七煞村和六煞村连在一起，算是一个，其余那两个村子算是一个。

　　整个村子周围有一面巨大且深不可测的湖泊，平日里倒是风平浪静，养育一方水土，被称作明湖。明湖一侧的六煞和七煞村子，在地图上看起来就像一个干瘪的月亮。

　　东子在谢神婆的坟头大声嚎哭，像是失了心肝一样。谢琉璃只是静静的望着这一切，仿佛是个置身事外的旁人。

　　村中三姑六婆不禁开始议论，家里承包数亩鱼塘的蔡大婶嘴最碎，絮絮叨叨的开口：“那个谢丫蛋可真是不像话，她娘死了她连一滴眼泪都不掉，还不如一个傻子。”

　　“就是就是。”也不知是谁在附和她。

　　蔡大婶继续控诉道：“别看这个谢丫蛋长得乖乖巧巧，我看将来肯定没有男人能看上她。纵使有男人愿意要她，她也是个偷汉子的货。”

　　谢丫蛋以前只是个谨小慎微的小哑巴，也不知怎的竟然惹得这个长舌村妇说出这等恶毒的诅咒。谢琉璃将这一切都听在眼里，却丝毫不动声色。

　　人群中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

　　一个胖丫头不忿的回击道，：“丫蛋性子软糯，定然是太过悲伤才哭不出来呢。”说这话时，她因为过于激动，鬓角的芍药随风轻颤着。

　　“软糯个屁。”蔡大婶翻了个白眼不屑道，“谁不知道她和那个骚蹄子徐小凤来往最密切，现如今学会了说话，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将来怎么勾搭村里的老少爷们。”

　　胖丫头不平：“我说蔡大婶，这是在谢神婆的坟前，你能不能给自己积点德。你也不怕谢神婆显灵，封了你的嘴。”

　　蔡大婶根本不怕，得意地说：“什么谢神婆显灵，人死如灯灭，我听说那天朱老大上门去找谢家兄妹麻烦，什么事也没发生，显然谢神婆如今也没有什么神通。”

　　胖丫依旧皱眉：“那你也不能口无遮拦啊，总得顾忌点什么。”

　　胖丫说着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看着坟头的谢丫蛋正在冷冷的望着自己，那冰冷的眼神像是能瞬间洞穿她心底的一切想法。浑身瑟缩了一下，胖丫赶紧住了嘴。

　　蔡大婶见胖丫不再维护谢家人，很是眉飞色舞的编排了一番谢神婆的不是，意思就是谢神婆再修炼十年，道行也不如她表姐大煞村的神师刘鲜花。

　　谢琉璃将这一切听在心中，倒是觉得这个胖丫很有意思。这个胖丫穿戴也挺富贵，是村长的独生女，算是村子中有钱有势的人家，小名叫胖妮。胖妮和丫蛋其实关系也很密切，因为这女孩总是自卑，和不会说话的丫蛋却总能玩到一起去。

　　刚刚胖妮一心维护谢家人，此时见到谢琉璃的目光后却又无比躲闪，联系到丫蛋生前最后的记忆，谢琉璃心里也不由得推测出一二来。看来有机会一定要找这个胖妮亲自对质才行。

　　忽然间，她的天眼似有所悟，竟看见两缕黑线在蔡大婶头顶出现，不多时就钻进了她的大脑中，而她本人还在浑然不觉的大放厥词。她本想出手，却在看清那黑线的颜色之后，生生按住了自己腰间的捆鬼索。

　　一般的妖邪之物，气息多带黑红之色，而这两条黑线，黑中却夹杂着金色，显然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一时间，一股骤然的威压出现，倒是让谢琉璃生生的抖了一下。在场所有人，只有她有灵力，开天眼，旁人都是依旧各干各的，倒是什么异常也没出现。

　　后来等到下葬仪式结束，蔡大婶就卧床昏迷了三天，没等她那个表姐刘鲜花上门给她驱邪，她就奇迹般的醒了。说是梦到阴差小鬼将自己的魂魄拘到了城隍庙，说她在坟前对某地新上任的土地婆婆不敬，因此要打她板子。蔡大婶吓得大哭，说自己不过魂魄离体，身体又不在这方寸小庙中，如何能打倒她身上。城隍爷笑而不语，只说那就直接打倒你的两魂之上好了。

　　后来刘鲜花听了这话，赶紧扒开蔡大婶的衣服，赫然发现了四条黑红色结痂的伤口，渗着黑色的气息。一时间气的咬牙切齿，骂道：“这个谢春华真是死了之后还不安宁，为了几句口业就装神弄鬼把人打成这样，这仇我刘鲜花记下了。”说完拂袖而去，蔡大妈院子中的一块巨石上，赫然被刘鲜花拍了一个五指见方的掌印，深达一寸。

　　那之后过了三个月，蔡大妈身上的伤口才渐渐消去，她也真是受了点教训，这期间说话收敛了很多。

　　想到谢神婆身前的神通，谢琉璃心下就安定了很多，仿佛有了这个隐约的靠山，自己的前路也明朗了一些。

　　乌鸦围村，山中蛇灾，白仙作祟……连兔子这种不易成精的动物都能开始作乱。

　　谢琉璃摇摇头，种种异像似乎都印证了谢神婆之前的预言，不祥的气氛处处围绕着村庄。

　　忽然被冻的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她看着那天月歌和谢神婆鬼魂斗法弄坏的窗扇门栏，心想着剩下一钱银子，就请人来修修门窗，要不然这数九寒天，真是活不下去啊。

　　东子早已烧好了土炕，勤快的给她铺好了床铺，自己乖巧的跑到了炕梢缩着。

　　农村土炕，炕头离灶头最近，最是温暖，另一头后半夜经常冰凉。谢琉璃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指着炕头让东子过去，自己则打开了魍魉之卷，准备查查这上面有没有关于七煞村每百年天劫的记录和乌鸦围村会带来的影响。

　　她知道自己时刻松懈不得，谢神婆既然已经成了地仙，必然已经斩断生前所有因果。哪怕将来有机会再见面，都未必能认出自己和东子。

　　此后的每一步，她都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保护东子，保护七煞村的村民，一步步成为一个强横的神师，重新回到京都，完成自己的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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