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规矩。
“——诶”姜淳一下意识的要叫住要离去的尉冶，情急之下也没了礼数尊称，直呼出一个在入云阁常用来表示与人亲近的代称。
尉冶扭头给了她一道冰冷的视线。
姜淳一微怔，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将军可否把玉佩归还于我？”
这句话，她自见到尉冶第一次拿出玉佩时就开始思忖何时说出比较恰当。
经历昨夜之事看来，尉冶显然知道的比她想象得要多，那么她也不必再等合适的时机了，越早要回玉佩越好。
尉冶缓慢转身，背对着门外的光线望着她：“还？”
“此玉佩乃是出自姜…..”提起姜府，还是让她的心阵痛，稍作停顿后改口道：“出自家父偶然寻得奇玉所造，世上仅此一对，不知其中一枚何故会在将军手中，现在也是时候物归原主了吧。”
物归原主？
尉冶听了觉得似是好笑般的提了提嘴角，并不予以作答，反问道：“想知道何故？”
姜淳一看着他，斑驳的光线下看不清他此时眼中的神情。
却又有一种能将人卷入其眼中漩涡的错觉。
“何故？”她不自觉的顺着他的引领问道，忘了她的本意只是想要回玉佩。
尉冶的眸子极深，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并不着急回到：“就以此桌饭菜买我口中旧事，不免过于廉价了吧。”
尉冶不肯轻易透露的模样是她意料之中的，她也站起身，态度诚恳：“那将军觉得，怎么才算有所值？”
之前刻意做出来的献好姿态此时已经烟消云散，换上一派严肃的商讨。
尉冶算是满意了几分，最起码这才是她真实的模样。
他把视线又投向桌上，道：“这些都不对本将胃口，不妨待你哪日做出本将满意的膳食之后，再来跟本将谈。”
说完转身，离去的脚步又微做了片刻的停顿，他背对着她似是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将军府有一个规矩，我想你应该知道，在这里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不准许浪费。”话音落下，尉冶也已经迈步走出了膳房。
桌上的饭菜丰盛堪比小宴，别说一个人，再多四五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在姜府满门抄斩的那一年，她颠沛流离经历过一番苦日子，那时候也尝尽了世态炎凉贫困之疾，
眼前这些，换来尉冶这样一幅态度后就此作废，也实属是可惜。
不过堂堂在上的将军，却如此节俭倒也是出乎她的意料。
没做多想，她唤来云烟，云柳，先是把大部分饭菜分发给其他的仆人，留下她们三个女子刚好够食用的饭菜在桌上。
想起在将军府，她还和尉冶较为亲近的一个手下楚巍有过几次照面，于是另外又装好一份命云烟送去。
云烟听姜淳一说今日在住院用早膳，她的内心瞬间就绽开了花般，暗想照这样发展下去九姑娘肯定能很快入主成为将军夫人，又想起昨夜发生的境况，原是自己操心过多了。
越想，云烟的心情不免越加欢快起来，接下吩咐乐呵呵的去给楚巍送饭。
楚巍正在后院练剑，云烟找到他时恰逢他收剑，余光扫到一侧有一道青绿色的身影。
云烟率先上前，笑得巧目倩兮，将手中的早膳递至他的跟前：“大人，这是九姑娘特意准备的早膳，派我给您送来。”
楚巍看了看她诚恳的神情，又望了眼她手中的饭菜，为她口中的特意二字感到惶恐和诧异：“九姑娘这是何故？”
云烟轻笑一声，声音清脆悦耳。
将军府从前从未有过女子，就连长期征战在外期间，他几乎都是跟随在尉冶身后，于是他也随上了尉冶的习惯——不沾女色。
这突然跟前来了位笑靥如花的妙龄女子，楚巍不由的面红耳赤起来：“云烟姑娘…..何故发笑？”
云烟掩了掩面，依旧眼含笑意的解释道：“瞧大人这紧张的模样，实话告诉您吧，其实这是九姑娘一早起来为将军做的，但是姑娘心切，一时做的多了，将军府又有规矩不可浪费，于是便谴我替大人送些过来。”
楚巍一听，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又见云烟忍俊不禁的模样，他也不好意思的饶了饶后脑勺：“原是如此。”
云烟遂又将装有饭菜的食盒递近楚巍一分，楚巍双手接过，点头道：“谢过姑娘。”
楚巍突然惊觉：“将军府何曾有过规矩了？”
云烟有点没听真切：“什么？”
楚巍摇了摇头，再次道谢：“有劳云烟姑娘跑一趟。”
云烟也不追究，见楚巍方才时而严凛时而大悟的模样不免想笑，忍住后欠身：“那云烟先行告辞。”
“姑娘慢走。”楚巍亦行礼。
楚巍看着那抹藏不住喜悦的背影，似乎走两步就要小跳起来般，他还倒挺想问问她是何故如此欢喜。
直至那抹倩影消失在视线里，楚巍才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食盒，扬起一个无声的笑。
笑会传染，大抵如此。
云烟饶是开心的返回主院膳房，却见姜淳一并不似她那所想中的那般开心，反而是低沉着眉头在焦灼些什么，而一旁的云柳正吃的正香。
“九姑娘。”云烟欢快的嗓音打断了姜淳一的若有所思。
姜淳一被拉回思绪，视线落至云烟身上后，点了点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吃饭吧。”
“不准浪费。”她又添了一句，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
云烟在她身旁坐下，关切的询问道：“九姑娘在犯愁什么？”
姜淳一默了默，似乎是并不想启齿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往日她也并没有向人倾诉的习惯，只是现在和以往不同，身旁待她之人虽接触时日尚短，却赤诚可见。
她独自思前想后半天也未曾得出个结果出来，于是犹豫片刻后她选择说出来：“你说尉冶….将军平日里都爱吃什么？”
云烟没想到姜淳一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果真是一个难题。
还没等她做出回答，一旁的云柳脑筋转的飞快，扬起几乎埋进碗里的脸，道：“去问问厨房不就便知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的体验感，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姜淳一果断起身，还不忘对云柳夸赞一番：“好主意。”
见她饭还未吃上几口就要离开，云烟在后面叫道：“九姑娘，饭还没吃…..”
“你们吃。”姜淳一边走边冲她们摆了摆手，又交代了一句：“别浪费。”
次日，姜淳一按照昨日厨子所言准备了一桌平日里尉冶可能爱吃的饭菜。
一向谨慎如她，这一次却也忽略掉了厨子口中所提及到的可能二字。
尉冶看着桌面上的饭食，皆是眼熟菜色，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却并不是因为她做出了他满意的饭菜：“不错。”
他缓缓坐至桌前，自行倒了杯水，喝下后才说完后半句：“知道向厨房打听，但是….”
尉冶话锋一转，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嘴角刚扬起的笑微微僵住，不疾不徐的开口道：“且不说我回莫城才多久，就说我入住将军府这才短短数日，你怎就断定这府中的厨子做的就是我觉得满意的？”
尉冶再次否定姜淳一兴致满满的劳动成果后，忽略掉她脸上的寒冷，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语气却很平静：“姜淳一，你不是最擅长放长线么？”
姜淳一骤然抬起视线，很难忽略掉他话中有话的深意，只是还未等她再做何反应，尉冶就已经拂袖起身朝门口走去。
随着轻浅的风飘进耳内的，依旧是他那句不咸不淡的将军府的规矩：“不准许浪费。”
往后的接连几日，姜淳一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到底尉冶爱吃亦或是能够让他首肯满意的饭菜是什么已然成为了西苑中三位女子的世纪难题。
有的时候，云烟和云柳站在门口时都不由的交头接耳探讨着，而后又是隔着数米的距离都能听到两人的叹息声。
姜淳一是有好气又好笑。
气尉冶必定是在存心刁难她，不肯归还她玉佩。
笑是因为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身边竟还会有如此两个推心置腹的丫头。
……宛如当年姜家还尚在时那般。
门口如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离开了片刻，过了好半个时辰后才回来，带着好消息笑着走进西苑。
姜淳一正翻阅着佳肴菜谱，用着不算聪明的方法把可能都试了一遍，然后做着排除法，日积月累下来，竟已做了半本食谱的菜品。
云烟高兴道：“九姑娘，有法子了。”
近乎整个月的尝试都已失败告终，云烟胜券在握的语气瞬间点亮了姜淳一黯淡的眸子。
“有何办法？”
云烟轻笑道：“方才我在门口时突然想到，楚大人是跟随将军数年的身边人，要说谁能摸得透将军喜好，那么非他莫属了，于是….”
“说重点。”姜淳一的耐心已经燃尽，宛如迫在眉睫般的打断云烟自述的心路过程。
“楚大人说，将军其实并未有特别喜好的菜食，不过若说满意的话，大抵是能够打动他的程度即可。”
姜淳一思索：“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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