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新年

　　我不太满意这样的结果，走的有点闷闷不乐。

　　虽然解除了心中的部分疑团，可是又投下了一个更大的疑团没有解开。

　　警察说：“最近请马小姐待在S市，电话保持开通，我们随时有可能有事情要麻烦你。”

　　“那我还不能睡个安稳觉了？”得知我没有被栽赃犯事儿，只是作为证人被传讯，便诚心抬杠，怨他们把我从H城唤回来，造成一笔还没清算的经济损失。

　　“夜间我们轻易不会打扰马小姐的，”警察好脾气的说，“马小姐放心，我们也要睡觉的。”

　　警察说派车送我回去。我可不想兴师动众坐着警车进小区，自然是拒绝了，自己打了出租直接去了便利店。

　　便利店Amy在当班，看见我来很吃惊，“不是说好一周吗？车展因故取消了？”问我。

　　我疲倦的摇了摇头，“别问我了，她们都在H城做车展，我被警察招回来当证人，唉，我要去里面睡一觉。你别叫我，晚上起来咱们一起去吃饭。”我拉开收银台后面的小隔板，爬进里面那张窄小的单人床上，又关上隔板，仅能容纳一人的狭小空间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怀抱，紧紧的把我抱在中央，要多安全，有多温暖。

　　睡醒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我在里面喊：“！”

　　Amy在外面应了一声。

　　“几点了？”我问她。

　　“可以去吃晚饭了。”Amy回答我。

　　我拉开隔板爬出来，Amy在涂指甲油，“那么大的家不回去，非要来这狗窝睡——你看这个我涂好看不好看？”她一边念叨一边伸出她肥嘟嘟的胖手，展示给我的是一把覆盆子色的红色指甲。

　　“还可以吧，这颜色我好像以前也买过，记不清了，反正很久没涂过。”我揉着头发回忆，从一场漫长的睡眠里自行醒来。

　　“这瓶就是你的呀，”Amy翘着指甲继续涂另一只手，“我怎么可能买这么不时髦的颜色。”

　　“不时髦吗？”我反问，回想我上次把它究竟是放在哪了。

　　“我在柜台下面找到的，”Amy说，“布林布林的才时髦，涂到手上没准都显瘦呢。”

　　我笑起来，双手环抱着Amy的腰，勉强两只手指还能碰到一起。这一刻，终于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自己的生活。

　　另一个店员来了。我和Amy离开便利店去吃宵夜。

　　是的，没有什么不快是一顿宵夜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加上一顿啤酒。

　　这是Amy常挂在口头的话，无数顿宵夜的喂养，Amy顽固的做着一个胖子，丁丁跟她比起来，都要算是小鸟依人了。从我认识Amy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她都是我朋友圈里不分性别最重量级的人物，也是从来没有喊过或者偷偷做过减肥的事的人。那些瘦骨伶仃的模特几乎每天都在忌口禁食运动，有时活动紧急，我也不得不暂时加入进她们的行列，Amy却永远与这些统统无关。

　　Amy非常灵活，迪厅里是个舞霸。

　　她自得起乐，吃喝玩运动旅行打扮谈恋爱，噢，是的，我一直很爱Amy，她是我见过最自我的人了。

　　甚至和她在一起，我就有种天然的踏实。

　　我们选了一家烤肉店，脱掉外套，点了一堆。

　　这个城市几乎每一个女人都在减肥，但夜里10点半的烤肉店里，每张桌子旁的男人身边，却坐满了各式各样的女人。

　　S市所有不care身材的女人似乎都被关进了这家烤肉店。

　　但我相信，这样的店绝不仅仅只有一家。呵呵，翠绿色的啤酒瓶点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这和白天的世界似乎不太一样，黑夜像打开了另一个平衡空间，这里的人只管享乐，没有忧虑，只管吃喝，不懂脂肪。

　　矛盾的存在着，并不相互打扰。

　　“昨天有警察来过便利店，”Amy喝了一口酒，说道，“大概就是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来了，查了几个资质，问了些无所谓的问题又走了。没有提到你，”Amy又吃了一块生豆腐，“当时没觉得，现在想后来他们可能就去H城找你了。”

　　我在冒着热气的烤盘上滋滋的烤着肉，H城的事儿已经抛在脑后了，损失不损失的也不去计较，心里想的是那个赛车手的事儿：他们怎么了？他女朋友为什么生病了？从她的画儿里表露出来的，她是怎么样一个人？她怎么死的呢？他们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边喝啤酒一边跟Amy说：“XXX商场的小老板，上次泡温泉的时候我见过一次，当时我自然是不知道他是谁，警察今天找我是因为这富二代的女朋友离奇死亡，让我去说说我上个月跟富二代一面之缘的情况。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Amy做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摇了摇头，“是的，我也稀里糊涂的，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们那天见了一面，说了一句话，如果不再提起我肯定就会忘了这事。”

　　“可你没忘，记得很清楚。”Amy说。

　　“是呀，因为这件事，怎么说，还是比较特别的，不像我们每天都要吃饭，或者是经常买衣服什么的，”我有点费力的解释自己，“如果是那种稀松平常的场合碰见，我可能就真的忘了。”

　　“他是看你漂亮跟你搭讪的吗？”Amy一边吃生菜一边问。

　　“可能不是，”我如实判断，“当时那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他应该是碰上了就选了我，”我猜想，“如果我是个男人或者老头，也许他也会找我。”我拨动盘子里的肉，“肉好了。”我说。

　　“可你不是男人也不是老头。”Amy说完就埋下头吃肉，不再说话。

　　我也很快加入了进去。

　　烤肉可真香啊，啤酒真好喝。

　　一晃几天过去，到了车展结束的日子。

　　丁丁跑了趟H城专程把那群人接回来。

　　我担心警察再来找我，一直待在便利店。实际上警察并没有再来找我，是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这中间我跟丁丁见了两面，丁丁来便利店看我，机关枪一样抱怨了一通。穿着她不环保的皮草，站在速食面的货架下面，贵气逼人，怼天怼地，给我打气。

　　说来奇怪，我所有的紧张情绪，就在丁丁气势如虹的‘负能量’下，得到了缓解。

　　我们还约了跨年那天一起去打麻将迎接元旦，叫了Amy和另一个模特一起，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步调。

　　我原本打算举办一个派对欢迎H城的‘临时模特队’顺利回营，一起也庆祝新年。

　　但不巧，他们回来的前两天——也就是元旦那天早晨，我感冒了，鼻塞和头痛让我浑身无力，黏在床上起不来。还是坚持去便利店工作了一天，接下来感冒就愈加严重。不得已回家休息，只好也取消掉派对这个节目。任由那伙士兵静悄悄的回到S市的大本营。

　　邻居来便利店交车钥匙那天，是他们回到S城的第二天。

　　过先生换了一身休闲的行头，把车钥匙交到了Amy的手里。当天下午做了正式交接，邻居定了来便利店里上班。

　　晚一步我收到了车展方的打款。出乎意料，跟之前谈好的一分不少。

　　已经接受的损失又以礼物的形式重新砸向我，好像是一个新年礼物。令人振奋。我猜测，一定是主办方体谅我的不易——天降官司人能如何——网开一面吧。

　　默默谢了天地，把其它五个模特的酬劳算好，第一时间转账给对方；邻居的那一份，我体贴的准备了现金，包了一个大红包，预备等再见到他时，就双手奉上。

　　印象中我小时候，元旦是没什么所谓的一个节日。大家更在乎的是春节，对中国人而言，过了除夕才是年。

　　元旦嘛，就是多一天假。

　　这几年城市里的人却变得在意起元旦来，给它赋予了各种新生的意义。

　　实际上这几年所有的节日都被在意起来了，舶来的情人节万圣节圣诞节，传统的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无处不在的商家像是一群嗅觉灵敏的狼狗，每一个日子都恨不得做成蛋糕，瓜分出油水来装进自己口袋。

　　大家也的确是有钱了，乐得参与进每一场全城的狂欢里，花掉钞票，买些绚丽时光，装进自己的记忆。

　　前两年我也是积极参与制造这场绚烂时光的一份子。

　　和——我不该总是提他，那是2017年的事情。

　　我已经在阐述我的生活的时候没有回避的提起了他不止一次，在我们明明已经分手之后。到底要多久才能正视这段感情？我就这么爱他吗？爱到他明明已经放弃了我，我还纠结在那段曾经里回忆、缅怀、讲述、分析、看似无心，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的一次又一次提说他。

　　新年了，我该向前看。

　　今年趁着没有安排，跨年几天我一直和Amy待在便利店，提前我也破例跟风搞了不少买赠活动，联系到一些做活动的商户内部竞价，最后结算下来需要我买单的其实并不多。几天假期，看着商品降价了，盘点时我却还赚了一笔。

　　可能也是操劳吧，这才累病了。

　　元旦假期后我就在家里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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