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人质结束 王后回宫
第二天，审食其还在榻上，就听说，汉王要摆宴三天，冲晦气，上天赐他一个龙子，是紫薇帝星下凡。
把他气的，小俊脸都扭曲了，觉也不睡了，早饭也没吃，拂袖而去。
~
楚营：
审食其不在的日子，刘太爷也没病了，开始佝偻着老腰照顾儿媳妇了。
吕雉如一片落叶深陷进榻上，这辈子都不再想醒来，一睁眼一闭眼，就看到两个小儿白森森的小身体，毫无生息的眼睛充满恐惧地看着她......简直生无可恋！
太公说:“要看长远点，这两个没了，不是还有盈儿吗？”
吕雉一激灵就挺来来了，对啊，还有盈儿和乐儿呢。幸亏还有俩孩子垫底啊，不然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活啊！
在她勉力能从榻上坐起来时，就见审食其甩着一头秀发恹恹走了进来，脸色铁青。
吕雉吃了一惊，声音小小的，“傻子，能出去，还回来干嘛？等死吗？”
审食其就直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莞尔一笑，一甩颓废之气，捋了下头发，袅袅过去，一屁股坐在榻沿，眼神柔美地看着她，“死在一起不挺好吗？”
吕雉怔了一下，“见到我儿刘乐和刘盈了？”
审食其点点头，“他们还都不错，有吃有喝，刘乐长高了，刘盈还胖了一点，有一个宫女给照顾着。”
吕雉听了，少有一种舒心的感觉，好像浑身又有了力量，“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每天吃饱睡暖，我这当娘的就放心了。”然后看着审食其嘴角的一抹冷笑，本能觉得有问题，“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汉王了？”
审食其不说话，站起就向帐外走去。
吕雉知他在避开刘太公，当下也拿了水桶，头晕眼花，也要出去打水。
远远地，审食其看到她，走过来，接过水桶，冷笑一声，“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也看到了！”
“不该看到什么？”
审食其咬牙骂道：“他已经不是那个刘季了！他变了！这个冷酷没心肠的人，亏我们还在这里为他当人质，还在为他受苦受难！”
吕雉似乎明白了什么，镇定，“他当然不是那个刘季了，他现在是汉王。”
“哼，汉王？要不是我们丰沛的弟兄们拼命拥护跟随他，他一个竖子有何资格做到汉王——”
吕雉看看四周，严厉看了他一眼，“兄弟不可胡说！”
审食其气不过，以更小的声音：“你们吕家，几乎散尽家财！你大哥二哥，你妹夫，都浴血奋战，提着脑袋攻城掠地，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他一个小小的泗水亭长、一个无足轻重的乡野之人吗？你的家人不全是为了你吗？结果他——”气得兰花指乱挥，“他喜欢酒！喜欢女人！我们都知道，但他现在，正搂着一个更年轻的女子.......”
“她怀孕了？”吕雉似有预感。
审食其看着她苍白的脸，平静了，点点头。
吕雉心里漫过一丝苦涩，却坚强着，若无其事道：“何必生这么大气，他现在不是汉王了么，这世上，哪一个王，哪一个候爵，不都妻妾成群啊？”
“问题，他现在——”审食其还是禁不住哽咽，“趁我们如此落难时还在寻欢作乐，还在庆祝另一个女子肚子有货了！他把我们的受苦看作什么了？我们在这里做楚囚还有什么意义？”审食其英俊的脸上，轻轻滑下泪水，“姐姐，你不觉得我们很可悲么？”
吕雉只是平静地盯着脚尖前的地方，没有说话。她发现自两个孩子没有后,自己已经发不出火了。
他亦发现，自从她的肚子平复后，那个曾经熟悉的吕雉在悄然消失，她变得沉默，脸上也少许了表情。
他猜不透她了。这正是他所担心的，他害怕她变得麻木和懦弱。
“其实我还无所谓，我是个不男不女的人，刘季就是临幸了天下所有的女人，也和我没多少关系，我能损失什么？我是为姐姐抱不平啊！你是汉王王后啊！”
吕雉淡淡笑了下，声音没有温度,“汉王王后也是女人啊。”
“姐姐就没考虑到，万一我们出不去，死在楚营里，王后之位会被他人占去？”
吕雉看看了天上，云淡风厉的冬日，太阳晃眼地照着，“今天，天气不错。”
“我警告了汉王，我说王后可能会死在楚营......我希望在他庆祝什么紫薇帝星下凡时，还能想到受苦受难的发妻，心里能不那么痛快。”
吕雉把面朝太阳的脸庞转向他，温暖地笑了笑，“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还是逃出去吧，以后跟着汉王或回沛县去，你不是还有个儿子么？出来这么久没见，你不想他么？”
审食其也淡淡笑了下，“出来前，我已给了她足够养活孩子和家的钱，三五年不回，他们娘俩都不会缺吃少穿。”
吕雉上前，整理了一下美男子的衣衫，样子甚为亲爱，“你死，也是白死。我若死，好歹还顶着汉王王后的名头，死后还能得到一个王后的葬礼。你留下来为我陪葬，有甚么意思？去找你的儿子和家吧，你要为值得的人付出时间和生命。”
审食其抓着吕雉的手，握着，“其实我也没什么亲人了，我爹一直嫌我丢人，早不认我了。这次出去，刘季也对我无所谓了，看样子，我混到现在，只剩下姐姐了。姐姐还要再赶我走么？”
吕雉也奇怪，“你为什么从不谈及你的儿子？”
“他不是我儿子。”审食其看着远方，寡淡地笑着，“我这样的人，是生不出儿子的。”
吕雉骇然了一下，“难道.....”
审食其点点头，惨然一笑，“审家有了第三代，我存不存在，都没甚关系了。我是为自己而活的人，为了心中的道义。”
吕雉抓着审食其的衣袖，“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
“很荣幸，我成了王后的弟弟。”他有点戏谑地眨了一下眼。
吕雉看着他的脸，手指轻轻地滑过，“食其，我们也算是同袍，亲密的同袍，共同出生入死过，拥有过命之交。以后，你不再是刘季的舍人，就像你以前所说，你是我的知己，我们是知己，你若舍生陪我一起死，我就舍命陪你一起活！”
这正是审食其所要的，他不能让这个女人沉沦。
这时，刘太公在帐中叫人，“媳妇，喝水!”
审食其讽刺道：“汉王刘季在那边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还在这里替他孝敬太爷！”
吕雉轻轻接过半桶水,走向公爹的帐子。
审食其连忙追上去，把水桶抢过来，自己提着。
帐中，避开审食其，刘太公小声道：“审娘子对刘季有意见了？”
吕雉笑着，“爹，别在意，审食其太累了，发发牢骚而已。你自己有时也发牢骚呢。”
刘太公叹气，“我这个三儿我最了解，从小就不是好东西，他只顾他自己，自己一个人吃饱天下人就不饿了。”
吕雉轻然一笑，“爹，我没怨他。现在情况对汉王不利，是楚王把他压制得太厉害。”
刘太公却对吕雉的淡定有点不习惯,劝道:“媳妇，别安慰我。你能做的都做了，这事是刘季不对，他一向对外人比对家里人好，他不喜欢咱们家里人，嫌咱们累赘.我这三个儿子，就他的心不在家里，都在外人身上，整天吃吃喝喝，现在又杀来杀去，连累得我们，连个肃静日子也过不成!”
“爹，我了解他。”
“他不在乎我的死活，也在乎不到你哪里去。”
吕雉不再管公爹说什么，就做着坚强的自己。
~
冬去春来，楚汉对峙的战局也在发生着变化。
对时局敏感的审食其经常向吕雉汇报：
“汉王虽兵力单薄，但汉王却拥有汉中、巴蜀这样的大后方大粮仓，可以在战争中持久。”
“汉王虽打不过项羽，但却消灭了魏、代、赵国，燕国也投降了，正打算灭齐。”
“项羽年轻，自认盖世英雄，却不知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不知道组织粮草等后方辎重的重要，他没有萧何；也不知道计谋的重要，他不会用张良，更太过相信自己一己之力，他放走了韩信。他能打得过上述任何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却打不过刘季、萧何、张良、韩信这四个人的合力。姐姐，战局现在对汉王有利了，我们作为人质的重要性要显现了。”
“姐姐，现在项羽完全处于不利地位，这个战争天才的粮草被黥布抢了，马上楚军就要挨饿，我们也要吃不饱了。”
很快，处于饥荒的楚军就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项羽也是太年轻，太过相信自己的天分和一己之力，结果天意就生生扭转到一帮老狐狸那里。
被困住的项羽，突然想起手里还有人质，就在两军前做了一个大案板，立了一个大鼎，鼎中倒入水，烧沸了，就把刘太公和吕雉押上来，对着远方的刘季喊话道：“刘季，你要不投降，现在就把你父亲你妻子推入鼎中，煮了，做人羹！”
军中烹人，对楚军和汉军，都不是什么稀罕事，打急了，捉到对方俘虏，洗也不洗就掷入釜中煮；多数时候，并不吃人肉，只是作为一种惩罚。楚军就煮过汉军的大将周苛，也煮过王陵的老母，现在威逼刘季，再煮一次，也不是不可能。
刘季就站在汉军中，看着困兽犹斗的楚军和项羽，以他五十多岁的人生阅历，猜度二十多岁还是娃娃的项羽，当然不能让一个孩子给要挟住了，项羽天生神力，但也很要面子，他是楚贵之后，也就有了贵族的那套高大上的枷锁。
因此，刘季对这一套亲情的东西，表现得完全不在意，甚至笑嘻嘻地回应道：“项籍，我们也算同袍，当年在咱叔父项梁手下愉快地共过事，还记得咱们一起攻打定陶时，情同手足，彼此结拜过兄弟么？既然结拜过，那，项梁是你的叔父，也是我的叔父，我的父亲，自然也是你的父亲。你要不仁，非要煮了咱们的老父，兄弟我也没什么话说，就等你煮好汤后，别忘了分给哥哥我一碗，就算你有兄弟情义！”
项羽一听，气得要死，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你不在意你爹的死活？”
“兄弟，我爹也是你爹呀，你也没在意呀！你是楚贵，又是西楚霸王，天下霸主，我一个小小的汉王，就随你！”
项羽没招了，回头看了一眼刘太公和吕雉，有点骑虎难下。
看着夫君说那么轻巧，吕雉苦笑一声，轻声问太公，“爹，你听见你儿子说什么了吗？”
刘太公长叹一声道，“我耳朵聋了，就当没听见。”
“如果项王真煮了我们......”
刘太公道:“我年纪一大把了，死了就死了，儿子无样，我也活该。只是苦了你了，到这一步，也别怨命瞎。”
吕雉心道，不怨命瞎，难道只怨眼瞎么？
在主帅位置旁边的项伯，此时嘀咕道：“煮了这俩人也没啥鸟用，除了让天下人说咱们项氏一族凶狠残暴。”
项羽回头看了看本家，苦笑一声，“从没见过刘季这等小人，为了权势，什么都不要，什么都可以放下！”
刘季在那边却心道，我也是没法啊，现在大局形势对我这么有利，能投降你个娃娃么？由其让你赌我有没有道义，我就不妨不要脸一下，看你在道义上如何选择。只要你能守住底线，刘季的下面就精光不了！
果然，老狐狸赌对了。项羽没有丧失底线，没宰杀人质，很快又把太公和吕雉从案板上放回去。
但楚军的确缺粮很严重，没饭吃，这仗就没法打。
为了避免两败具伤，公元前203年9月，楚汉两方握手言和，签定鸿沟停战协议：鸿沟西，归汉军；鸿沟东，归楚军。
人质，还给汉军。
那年秋天，在楚营做了两年零八个月质子的王后吕雉和刘太公，返回汉宫。
(https://www.23hh.com/book/190/190020/9601509.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