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戚姬燕姬汉王前史

　　由于在燕姬的地盘，最终戚姬没说过燕姬，受了气就跑到汉王那里哭诉。恰赶上汉王正烦得跳脚，在帐里喷着唾沫星子骂人：“直娘贼，魏王豹敢反老子！？他为什么反、凭什么反！？老子对他这个蠢猪一样货色还不够好吗？简直岂有此理！他反了…不是活活在老子背后插把刀吗？！”

　　旁边的大谋士张良还想劝劝，都插不上话，火还没发泄完，岂有别人多舌之地？

　　此时恰恰一转头，看到哭哭啼啼来告状的戚姬了，大袖一扫，把案上酒爵扫了出去，大骂：“哭什么丧呐！你们小女人就知道小鸡肚肠、争风吃醋，一个个不大气的东西，不愿意呆都给老子滚！”

　　于是戚姬嗑巴也没打，就嘤嘤掩面滚了出来，躲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垂泪。

　　要是别的女子，受气受个三五回，都不堪辱骂，自寻出路离开了。以前那些曾追随过刘季的各式女子都没留下来，就是如此。但戚姬不一样，她是在彭城目睹过汉王王者风采和威仪的，先前又受过他一饼金，时常被训斥,内心也能平衡得过来。

　　汉王为啥生气呢，现在楚汉对峙，楚强汉弱，不愿和汉王合作的诸侯国多了，赵国代国也反了，但都不如魏国背叛这么令刘季肝火上升。帝师张良那训练有素的眼睛看看地图上的魏国，和缓道：“这魏王在这么关键的位置（现山西），向南可以轻易切断我荥阳的补济线，向西可以攻打王上的汉中大本营，要不派兵巢灭他？”

　　刘季早就这么想了，就魏王那猪，也配占这么好的地盘？

　　“但寡人有一事不解，他怎么就有胆量反寡人了呢？”

　　大谋算家张良也不知道。其实首要原因是刘季这人脾气太臭，不好相处；但最主要原因却是一个女人。

　　魏王豹原是魏国贵族之后，讲脸面知礼仪的，和汉王联军攻项羽老巢彭城时，发现刘季这人太过粗鄙暴躁，你来自底层也没什么，但表现太没教养,大家同是诸侯王，原则上平级的，但你经常把诸王们当孩子一样动不动劈头盖脸臭骂一顿，算怎么回事？让人心塞、心寒！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此时一名叫薄姬的女子走进了魏王的生活。

　　这薄姬的老娘魏媪原是魏国宗室之后，乱世流离中，审美不差，偶遇一绝世美男不忍离去，与之野合，生下了一美丽异常的女儿薄姬。魏媪很是为女儿的美貌骄傲，找了个占卜方士问天算了一卦。那装模做样的占卜老仙把龟甲往火上一烤，烤出了天机，告诉魏媪：“你这女儿非同凡响，天生凤命，她的儿子必是未来天子！”

　　魏媪一听，欢喜得手脚哆嗦，老天爷，原来各诸侯王们打来打去就是瞎打啊，掌握天下风云大势的钥匙原来在自己女儿肚子里啊！于是赶紧跑到魏宫托人把这事给魏王讲了。

　　魏王豹一听，大喜过望，心道，寡人天天和竖子刘季跑来跑去都是劳民伤财呀，要娶了这个女子，自己的儿子不就是未来天子么吗？那寡人不就是天子的爹吗？这天下是谁的还用这么费劲巴拉地争来争去吗？

　　于是他赶紧把这能生出天子的薄姬接到宫里，好生抚慰，对与汉王的联合就撤了。

　　但这对刘季来说，你现在撤摊子就是反叛寡人啊，不能忍！

　　刘季和张良一合计，得，干脆派曹参和韩信去灭了魏国吧。这决定是汉二年八月定的，两个月后魏国就不复存在了，汉军还把魏王宫的财宝和宫女给掳了去，很大一部分送到了汉宫，这是后面的事。

　　军国大事有了解决方案，汉王的脾气自然也和缓了。

　　恰好，戚姬和燕姬又因为一点小事撕扯起来，照例，年轻没经验的戚姬又吃了亏，没人可诉说，自然又想让汉王给做主，怕被骂，哭诉之前先梨花带雨地抽噎。

　　汉王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左瞧右瞧，“这个哭相不好看，再哭一个。”　

　　戚姬伤心，干脆坐地上嚎啕。

　　汉王再操着手观测，摇摇头，“哭得模样失了俊俏，再来。”

　　常弄得戚姬不知如何是好，“王上是想给妾身做主，还是不做呢？”

　　此时汉王心情大好，已能正确地欣赏两个小女人此消彼长地吃醋了，不就是为争夺自己的宠爱嘛，两个美人为我一个打架吵嘴，这本身就是成就感啊！做男人就得到如此境界，男人们争着投靠自己，建功立业，女人们哭哭啼啼向自己表功——当然不能打一个拉一个，治理男人和治理女人侧重点不同，男人，一定要忠诚于自己；女人，一定要让她们抢自己。

　　所以，不批评燕姬，但会安抚戚姬。因为汉王这种无意识的策略，确实让戚姬有一段时间吃了燕姬不少亏。

　　但那燕姬也有点不知道见好就收，不由在衣服、头饰、礼仪和待人接物方面陆续指教起戚姬来，意思是，你作为一把萝卜缨子，虽歌伎出身，学过一些上层社会女子的装扮与礼仪，但很多有失标准，当时教你的人家，也不算什么大户。这方面，你要不耻下问，跟着姐姐我学。

　　当然说话的态度有点倨傲和显摆出身的优越，让戚姬自卑，继而不爽。

　　以戚姬的心理：我各方面都挺好的，汉王从没挑剔过呢，你在我面前摆什么谱？你即便是大家闺秀，也是过去了，现在还能比汉王更讲究吗？何况现在汉王钟情的人是我！

　　别看戚姬歌唱得好，但在讲小道理和人情世故方面，根本不是燕姬的对手，何况燕姬是受过正式册封的八子。

　　于是，被数落了还得找汉王哭诉。这种事连续几个来回，也教会年轻的戚姬一些现实的生活经验：什么时候能向汉王告状，什么时候打掉牙咽肚里也要闭嘴！

　　其实伴君如伴虎是有道理的。这个男人爱你时，满嘴蜜意，暴虐起来，也是满嘴狗血。不是不在意你，而是你没眼色，撞在枪尖上。生为睥睨天下的君主，成长于铁血铮铮万马奔腾的战场，你们女人眼里天大的事，对他，都是屁事！不值一哂。

　　但水滴石穿，君主的心也是肉长的，君主也有小性小情的时刻。

　　不久，汉王也在这种小事上发现，这戚姬别看经常啼哭，看似争风吃醋，其实是最钟情于自己的，她对燕姬的种种行为虽恼怒，但对自己的反应却更加在意，有时会嘤嘤伤心地哭一夜呢。

　　这是一个心性简单、情感相当单纯人的自然反应。反观那给了名分的燕姬，也是争宠，更多是想在自己这里留个位置，并非戚姬这样巴心巴肺，一股蠢蠢的小女子情感的流露，虽有点小心眼，还矫情无比，但贵在真。慢慢的，他也被戚姬这份真情感动了。

　　燕姬本想打击一下戚姬的嚣张气焰，把她一心想拴在王上身上、不顾姐妹们身份有别的想法修理一下，哪知反倒让王上更为钟意她，心里烦躁，又不便像她那样也去啼哭着告状（当过大老婆的人，自觉唾弃这种小妾伎俩）。但看到汉王闲时爱附庸风雅，喜欢戚姬唱歌什么的，那歌词都是小白文，拖了尾音，如母鸡身上插了雀翎，实则不忍卒读。

　　于是，自己干脆拿出《离骚》来，文诤诤地在汉王吃酒时诵出来：纷吾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直听得大老粗刘季一个接一个地闪白眼，然后抚额，无福消受之意。最后歉意地起身到门口，一溜小跑，跑到戚姬房里听平民小曲儿平复心情。

　　不久，项羽功势凌厉起来，连打败仗的汉王没有吃酒观舞的兴趣了，开始拉着队伍东蹿西跑，燕姬不能跟着去了，“戚姬，是否跟寡人出征，体验一下颠簸之苦？”

　　比起在燕姬眼皮底下受冷眼冷语讥讽，当然要陪汉王了。跟随这个雄才大略的男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认了。

　　戚姬就是和汉王在这种战火连天中或粗暴或温柔地厮磨久了，厮磨出患难之交的。

　　关键时刻，逃命时，连儿女也不顾的刘季，像扔饼一样，叭嗒，把戚姬扔在大路上也不在话下。但戚姬贵在没怨言，贵在理解。哪里把我扔了，我在哪里爬起来，拍拍裙上灰尘，顺着王上的足迹继续无怨无悔地追随。

　　久了，王上有不舍，有歉意，有敬服，涌出更多乃是生死相随的暖意。

　　有时，人越老，越在乎这个了。

　　不久，楚军里传来消息，说汉王的王后吕雉在楚军中奄奄一息，传言是生孩子难产。

　　汉王对元配也是有感情的，那天，戚姬就眼睁睁地看着这个权倾汉中的王者独自坐在门槛上，独自伤怀到半夜……门外则是半尺厚的大雪。

　　那时她也怀孕了。

　　但到底是乱世中的枭雄，不久汉王就接受了要失后的现实，一次酒席上，向端庄大方的燕姬宣布，若她能诞下一子，再把太子和公主好好抚养大，将来再立后时会考虑她。

　　燕姬立码像打了鸡血般，发誓要努力给汉王生子。一个王，这把年纪了，还只有两个儿子，真是地阔豆苗稀。

　　但话传到戚姬那里，却是另一种样子。刘季估计喝多了，高兴之余，也对她说，如果爱姬也能给寡人诞下一子，将来立后，定会考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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