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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赵王刘友之死


  刘友作为高帝第六子,在高帝十一年(前196年)十月,被封为淮阳王。

  孝惠帝元年(公元前194年),原赵王刘如意被吕太后处死后,刘友改封为赵王。刘友在赵国一任就是十四年,一直平平安安。

  但在刘友十六七岁要娶妻生子时,年迈的吕太后,要把吕氏女逐一嫁与刘氏宗亲的想法已形成,既为保护吕氏,也刻意拉拢刘氏,要用联姻形式把吕刘两家强制捆绑,目的不过是让吕家以后继续尊享富贵,让刘吕两家更尽力地扶持少帝刘弘罢了。毕竟东方刘氏诸国即使一直在太后眼皮底下战战兢兢过日子,好歹也都经营多年,昔日的庶子孩童,现在都已成长为孔武有力的少年,各诸国的实力也非昔日所比。吕雉想来想去,面对新格局,除了婚姻捆绑,也没其他更优的办法,难道还得把这些有能力挑战自己亲孙子的刘氏宗亲都杀光吗?吕雉对大汉和自己的亲孙子,既有公心,也有私心,公心是自己这些年对大汉的深耕,早让臣民们认准了刘姓皇族才是大汉王朝的正统,起码不能让别的姓氏再轻易染指;私心是,刘姓皇族里的支脉较多,如何让自己儿子这一嫡系正脉传续下去才是正本。

  除了刘如意,刘恒、刘恢、刘友、刘长、刘建这些高帝庶子们在自己多年多种途径教悔下,他们的确对刘盈一系继承大统没什么想法,但对年幼的侄儿,一个还尿床的娃娃听命,也未必那么心甘情愿。只所以现在他们那么乖,也是因为自己坐镇长安,嫡大母兼吕氏功勋族长的身份对他们有强大的威摄力,但哪天自己崩了,他们有没有可能对侄儿皇帝动起邪念,进而取而代之,也未可知。

  所以,吕太后在自己亲儿子孝惠帝驾崩后,隐隐能感觉到东方诸国的皇子们的不甘和竞争之心,为了化解内斗,下一代只能联姻,只有下一代的诸国王太子拥有刘吕血统,才会降低对长安的烦躁和不甘。

  于是吕雉在两位兄长府里,挑来挑去,挑了一个模样俊俏的吕产的女儿吕婕,嫁于赵国,为刘友的王后。

  刘友在赵王宫听到消息后,可了不得,娇生惯养的皇亲国戚的小性子上来,就气得团团转,骂了内监骂宫女,要把内心深处一股憋屈感发泄出来:自己是有王后的,还没来及请长安造册而已,为什么还要从长安再空降一个吕姓王后?你把我赵王当成什么人了?!

  这对吕雉来说完全没问题,当年更老的赵王张敖不仅有王后,嫡子们都几个了,不照样听诏降妻为妾,娶了大汉的唯一的嫡公主刘乐为妻?要不是张敖成了大汉的女婿,他作为异姓王还能活到今天?王侯的婚姻,从来都是政治交易,让你娶吕氏女,是给你安全,你别不识相!

  但对个性孤傲的赵王刘友来说,寡人是高帝第六子好吗,老子的血统就是安全的保证,老子的婚姻老子还不能做主了?!寡人还就不信了,为什么就非要娶你吕家的女儿,她是头上长花还是脸上长花了?

  吕雉也不是吃素的,你小子敢跟朕跳脚是吧?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这婚姻你要说了算,你把你嫡大母放哪里了?我长安朝廷要不给你造册立王后,你还就立不了!

  按规制,长安皇室对关东诸藩国都有立王后、太子的造册批准,否则,到下一代太子继承上,中央朝廷不同意,还真就没法继承王爵。

  如此被长安捏住鼻子,把刘友气得七窍生烟。他火爆性格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吕家女子一定要婚配给刘氏皇族?吕家子孙在长安,比刘氏子孙风光也就算了,但凭什么在赵国也要让飞扬跋扈的吕家女管理赵国后宫?

  有内监提醒他:“大王想想您兄长代王刘恒,代王也娶了吕氏女为王后,夫妻日子也是不错的。”

  不说代国的刘恒还好,一说刘友就禁不住嗤之以鼻,代国和赵国相邻,刘友和刘恒兄弟间却不睦,代国已有一个吕氏王后,为什么赵国就如此没骨气也得有一个?

  吓得内监赶紧闭了嘴,大气不敢出地站在一边。这刘友性子可不似温和的刘恒,倔强得很,搞不明白代国的王太后薄夫人能在代国,自己的娘亲就非得在长乐宫里思儿度日?就是嫡大母有偏见!

  刘友按制每三年去长安谨见太后和皇帝陛下时,都会去母亲宫里承欢,同时也在母亲的提醒下,留意将来要嫁给自己的吕氏女。很早他就很失望,都非绝色,都性情比自己还蛮横,显然被宠坏,根本不像赵国温顺的良家女子那样能处处迎合自己。关键要是自己后宫也被吕氏女把持了,那赵国不和代国一样沦为吕家地盘了吗?所以,刘友根本打心眼里就没看上代国刘恒的做派,一心想做一个热血、叛逆、反抗,风格和气质皆不一样的大汉皇子和独树一帜的赵王。

  所以,刘友说什么也不愿意。

  吕雉听说后,很不悦,王侯娶妻,什么时候轮到你自己说了算了?不说你的正妻和未来太子都需要长安皇室造册在案,即使大汉的皇帝也没权力为自己选皇后,无论皇帝还是各藩王,后位这个位置,从来就是门当户对、势力均衡的产物。想自己选,你可以放弃王位。至于那所谓的爱情,正妻之外不许你纳妾了吗?爱一个女子,给她一个宠妾的位置,外加荣华富贵,不是都补偿给你了吗?非要任性地都要自己说了算,非王非侯的普通庶人不也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面对顽固不化的儿子,刘友之母赵太后还特意亲自跑到赵国,苦口婆心劝,“吕婕,无论你喜与不喜,都要先以王侯之礼娶进来,哪怕以后就当西王母那样放在后宫里供着,你也得把她迎到赵国当王后。”

  “母亲,寡人的婚姻寡人就不能说了算吗?”

  赵太后摇摇头,“纳妾你自己说了算。赵国王后你一定要听从太后的,哪怕为了你自己。”

  “娘,太后陛下再厉害,也活不几年了,她现在已老态龙钟,再撑几年,就不必怕她了。”

  “儿子,为娘一直以来不在你身边教导你,你这些年还真是越来越孩子心性,即便太后不在了,你的王后也不能从那些出身寒微的小妾中选取,王后要不能为你带来权势的加持,你就是不为自己的王位负责!”

  刘友沉默。

  “要不,为娘给你选一个?”

  刘友呆住了,“给我选谁?”

  “不选吕氏女,为娘也会从那些有权势的列侯中选择一个合适的女儿为王后。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妾成为王后,你就是大逆不道!连你娘我这样的身份都只能为妾,你凭什么抬举那些对你的权势和王位毫无助益的女子?你喜爱她们,可以赏给她们别的,为什么非得赏一个后位?”

  于是刘友和自己的母亲不欢而散。也不是刘友多喜爱某一位小妾,只是不想让吕氏得逞,让自己沦落得和两位兄长刘恒、刘恢一样罢了。他认为刘恒,尤其刘恢是失败的,两个都温懦寡言,一直听命于长安吕太后的,毫无自己的主见,也毫无刘氏宗族的风骨。自己则不一样,起码敢做敢为,无愧于自己的血统!

  但吕雉可不管你这一套小矫情,你越是叛逆不听话,反而要越塞一个王后给你,你这种忤逆之心必须有吕氏的眼睛和血统融合,下一代才能驯服下来。

  很快太后的赐婚制书下来,那是非娶不可了。刘友喝得酩酊大醉之余把制书给撕了,也不走婚聘程式,硬生生地搁置起来。长乐宫派人来催,赵王便大发雷霆,当场辱骂了吕氏女为人下贱,根本不配与自己生子继承赵国王位云云。

  吕雉一听,好么,敢骂吕氏女就是在骂你的嫡大母!要不是本宫,你连赵国的毛边都摸不上,还配谈赵国继承,于是马上以赵王辱没皇室为命,差人拿下,押解回长安。

  刘友和他诸位兄长弟弟的温厚性情皆不同,打心眼里想把自己当成刘氏诸王中一杆反叛和觉醒的旗帜,一心希望以自己的热血和献身精神唤醒沉睡在刘氏皇族子孙中反抗的血性,要把大汉的权力从吕氏一族中夺过来。

  押解刘友的囚车从代国经过时,刘恒还想偷偷地送送六弟,其实是想告诉他,不就是娶个吕氏女为妻吗?需要这么大动静反抗吗?按理说哪个王后生的儿子不继承你的赵国?王后姓吕怎么了?比其他姓氏对你更有助益呢,真的不需要在这等事上太过计较。但代王的好心被薄太后阻止了。薄太后那饱经风霜的慧眼早就看出刘友是在作死,现在天下谁在当家作主,你看不见吗?这就叫不知眉眼高低!每个家族中都有这样一种孩子,冬天激动得浑身冒热气,夏天燥热得浑身冒热血,一刻也安静不下来,就像两军对阵时的前锋,非得冲锋陷阵不可,非得在激昂战斗中皮肉绽裂、锋芒毕露才行。这是牺牲者的命格,生来就是作为先驱来点燃自己照亮别人前行的。至于这种牺牲值不值,薄太后有自己独有冷静处世的看法,不认为值的,你这种牺牲犹如鸡蛋碰石头,真有意义么?说好听点是血性,说不好听点是虚妄,徒增你母亲的心痛而已。吕太后的命格犹如女帝,其光芒照射了大汉的天空十余年,连高帝都不惶多让,即使现在有夕阳落山之势,但你小小一点光茫比得上她哪怕一点点余晖吗?人,有时候得认命,脚踏实地哪怕饱含屈辱地活着,也是一种英雄和热血。想不凡,得要知道自己的命格,顺从自己的命格,方成大事。

  但刘友从幼年到赵国,一路孤独长大,过早离开母亲的谆谆教诲,早养成自己说了算、众人对自己仰视的习性,什么命格不命格,自己作为骄傲的高帝六子和众人仰慕的赵王,当然要与众不同,要敢于挑战吕太后的权威,要敢于天下先,要敢于对天下不平说个不字,这不正是一种热血男儿该有的气魄和果敢吗?人生在世,总要有一种别样的追求。而自己的追求,便是挑战最高权威,光彩夺目地给那些窝窝囊囊的刘氏兄弟们好好看看,好男儿自有好男儿的活法!

  吕雉用比薄姬还入木三分的火眼金睛,搭眼就瞧出这孩子给虚火烧得五腑六脏都膨胀得变了形,肯定哪根筋搭错了,如烈焰中的泥坯要轰轰烈烈给自己和世人制造一种英雄的雕塑假象。既然你这么有种,那就成全你。于是赵王刘友的囚车一进长安城,太后便下令把他押入永巷廷狱,好好反省吧,要死要活,要做英雄或狗熊,想明白了再说话。

  吕雉做事也很绝,刘友的囚车就明晃晃停在永巷内司小院里,由廷尉府的人看管着。

  刘友也正襟危坐于囚车里。囚车的门开着,两个意思:一,门外放着两样东西:饭菜和笔墨,想吃饭,就自觉写悔过书,承认错误,迎娶了吕婕,乖乖返回赵国,老实做你的赵王;二是,继续犯倔,你就扛饿别出来!

  为了和嫡母较劲,刘友饿得饥肠辘辘,也岿然不动,选择挑战,饿死不吃嗟来之食。

  首先受不了是刘友之母,哭哭啼啼来到永巷扒着囚车门使劲往外拽儿子:快向太后认错,一并娶了吕氏女回赵国吧。何故犯这傻,要做这种出头鸟被太后的长箭射下来?

  刘友饿得眼冒金星也没忘怒怼回去,“身为高帝子,这点尊严也没有吗?!”

  “儿子,你命都没有了,还要尊严何用?”

  “就为了向天下诏告,有人敢反抗那个老太婆!”

  赵国王太后就不解了,“你为何执意反抗吕太后呀?这刘家的江山是你父亲高帝的,也是你大母太后的,最终是你兄长刘盈的,人家是嫡系,现在是你嫡系兄长的儿子做皇帝,你这样执拗给谁看呀?”

  “娘,现在吕氏一族在长安城已形成比刘氏皇族还要庞大嚣张的势力,儿子身为高帝之子,不甘,也看不惯!”

  赵国王太后摇摇头,感觉儿子走火入魔了,“不甘,你的大腿伸出来比太后的手指头粗吗?连当年你父亲手下那些说一不二的功勋列侯,都被你大母一个个收拾得服服帖帖。儿子,你不知道该低头时要低头吗?”

  刘友这个天真的少年反而气得大哭,背过身去,不再看其母。

  赵夫人也只能哭着离去。

  年轻赵王固执不屈服的姿态,吕雉当然听说了,一路去宣室殿商量如何对调其他驻边兵的路上,连个冷笑的嘴角都没给,正忙着操心别的呢,你自己的命你都不在乎,朕就更不在乎了。

  吕太后不在乎,刘氏宗亲中有在乎的,尤其那些在太后面前低头垂目很久的,像刘仲的妻子顷王后,刘邦的姐妹这类在家族中年长又有点长辈威望的女性,以前她们只是普通农妇,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看着吕雉当年嫁到自家成为一介普通农妇,种田除了勤快,织补勤快,也没见种出花来、补出花来,觉得刘季的老婆也不过如此。现在,看着不过如此的刘三家里的竟然把持着整个长安和大汉天下,不知为何,这么多年心里积蓄下来的不平和忿恨,就汇成三个字:凭什么?这些妯娌和大小姑子,就是半夜从榻上坐起,也是被羡慕妒忌恨惊醒,眼红得摩拳擦掌,就感觉你老三媳妇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大家都是女人,明明都在中阳里种过田啊!你曾是富商巨贾家的小姐又怎样,但你有今天就是因为嫁给了我家老三刘季嘛,沾了我们老刘家的光呀!但不忿归不忿,又不能明着去叫屈,吕太后对她们也不会客气。所以,这些刘氏宗亲,从以前田间的农人,一步登天成为王侯或王侯的家眷后,以为天下权力来得太容易了,觉得都是自家刘季一手打下来的,其他人都是沾刘季的光。现在,看着吕雉沾光沾了个大发,而自己只配享了点富贵,没握到大汉的权柄,心里被虫撕咬般难受,真恨不得刘家门里赶紧出一个英雄好汉把吕雉从长乐宫里拎出来一阵毒打,然后把大汉天下的权柄平均分配给刘家下一代儿女才好。但让她们失望的是,刘家的下一代长成了,但没一个敢出位叫板吕太后的,现在好不容易熬出来一个赵王刘友,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码把刘友有种的事迹诏告天下:你看看吕太后那老娘们有多恶毒,要活活饿死她和高帝的庶子呢!同时这几位穿金戴银的女人,一起跑到永巷里,明着劝说侄子赶紧吃饭,留着青山在,才能继续当赵王呀,暗中却鼓励刘友撑住,饿死也别让太后小瞧了咱老刘家的风骨。

  只有赵夫人在宫中含恨,恨不得咬舌替儿子自尽如了这些人的心意:你们这帮宗亲如此恶毒,怎么不叫你们自己的儿子去鸡蛋碰石头送死啊?干嘛这么起劲鼓动我的傻儿子呀!

  另一些辈份较远的刘家宗亲,比如出五服的刘泽、谒者刘揭等人,就觉得,现在这节骨眼上和太后斗什么气?这大汉天下就是刘邦吕雉这对夫妻和他们嫡系子孙的,怎么也轮不到你个庶子来挑战啊。你有这么一身硬骨,真不如回去好好经营你的赵国,你和你的子孙能在赵国那片富庶之地好好繁衍下去,都算老天佑你。

  到第三天,也不知哪府派来一位出身儒家的舍人,手持儒家经典站在囚车外给刘友念经以教化: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朝闻道,夕可死也。”

  “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

  “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于予与何诛?”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也不知是为安抚赵王还是激怒赵王的,刘友依然蹙眉不服。

  接下来,好奇的吕婕来了,纳闷,这未来夫君为什么这么看不上自己?自己长相在长安城也不算难看,关键是你长得也不似宋玉潘安嘛。于是亲自跑到囚车前一看,嚯,这赵王相貌还真不赖,浓眉大眼,小脸颊虽瘦成刀削崖壁,倒有一股儿不屈不服不忿的情绪,惹人怜爱。吕家小丫头一看就很喜欢,也劝说道:“赵王,我是诚心嫁于你,您快向太后认个错吧,我立码带着不菲的嫁妆跟您回赵国。我过日子挺踏实,赵国也算人杰地阔,我们以后好好治理赵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怎样?”

  刘友算逮着了,张口即是:“呸你个什么东西,也配婚配于我?不瞧瞧你自己是什么来路!”

  吕婕也不亢不卑,“你是皇族中的刘氏父系中的一脉,我来自皇族中母系吕氏中的一脉,我现在还是吕国的公主,父亲是吕王,婚配你怎么就委屈你了?”

  刘友气得眉毛哆嗦,“我是高帝之子,你才是谁的谁?!”

  吕家姑娘就更纳闷了,“高帝在做皇帝前,不也是农夫之子吗?一大家子都窝在中阳里种地。当时,我们吕家可比你们刘家门第高多了,我们好歹是丰沛有名的富贵巨贾,那时我们吕家可没看不起刘家呀。婚,该娶,娶了,该嫁的,嫁了,也没太看重门户之见。现在我父亲也是王爵,我祖姑母是当今太后,也是你嫡大母,哪里比你低了?!”

  但有着皇族血统骄傲的刘友哪里肯听这些,只顾把吕氏女贬得一文不值,自己是皇室贵胄,贵为天子宗亲,吕家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仗吕太后所赐之类,何况你是妾生,生母为奴婢,你还敢上嫁,简直岂有此理!

  语言之鄙俗粗鄙,连宁愿倒贴的吕婕也听不下去了,觉得将来要嫁给这孩子,老不死也能气死,于是拂袖而去,回去向老爹吕产告状退婚去。吕产倒是有涵养之人,不许女儿乱说话,更不许此时落井下石,刘氏宗族都看着呢,一切静等消息。

  吕产是吕氏下一代中心思最为缜密和饱读诗书之人,他知道刘氏宗亲现在不敢违抗太后,但都把刘友这傻小子当作旗帜,来反抗并刺激太后,同时希望太后不要被这些小事刺激到才好。现在吕太后作为刘吕两家的大族长,对任何人都有生杀大权,但万一哪天太后崩了,有这帮刘氏宗亲在,自己恐怕是很难帮少帝管理好长安城这个杂乱摊子的。吕产心里永远明白一点:自己只是吕泽这一支的族长,刘氏宗亲和功勋列侯,自己不一定压得住,要谨慎平衡为上。

  到第九天,刘友已经饿得满眼冒金星,吕王吕产倒悄然来看过他,毕竟是自己未来女婿,但身为刘氏皇族的刘友,看都没看对方一眼。吕王走后,刘友实在饿得受不住了,看囚车门外那香喷喷的饭菜突然像看到金子了,满眼流光溢彩,出于求生意志,本能就伸手去够,胳膊却抬不动了,喉咙也干涉得沙子似的,发不出声响。而囚车外,半背着身那还在念经典的儒家子弟,依然把精力集中在竹简上,读得绘声绘色……念得直把他自己都感动了,还惋惜,觉得如此出色的文章怎么就感动不了赵王呢?唉,真乃孺子不可教也,白费了自己唾沫。待他放下竹简,扭过头去,却看到刘友已趴在囚车地板上,在向门口艰难蠕动,伸出的枯枝般的右手在远远探向最近的肉鼎…….

  刘友最后一刻终于想明白了,活下去最重要,还要回去当赵王,不就娶个吕氏女吗?想想,她一介女子,能碍自己什么事?但最后,这种念头只能在头脑里回想,他的肉身已僵硬,却连爬出囚车门的力气也没有了。于是赵王刘友便以伸向肉鼎的手在寒风中慢慢变得僵冷为定格。一代赵王最后求生的意志,就这么惋惜地让读经人给忽视了。

  高后七年十一月,刘友活活把自己饿死在飘着肉香味的永巷的囚车内。

  吕太后也没怜悯他,更对他的牺牲精神嗤之以鼻。东宫长信殿的百官们也不喜赵王的这种强硬作派,大家集体商议了一下,给他的谥号为:赵幽王。

  幽:壅遏不通。为下谥。

  刘友薨,赵国王位空了。正赶上太后要对调刘氏诸王的规划上,一个萝卜一个坑,赵国有坑,吕雉便把高帝第五子梁王刘恢对调到赵国。梁国也是极其重要的位置,相邻楚国和吴国,后两者楚王刘交和吴王刘濞都属刘氏宗亲中的巨头,别看他们现在老实,就怕哪天自己一走,他们个个有本事兴风作浪。所以要把重要的中间地带梁国腾出来,另作安排。说也奇怪,偏偏调刘诙赴赵国的诏令发出这天,天上出现怪兆,久违的天狗在吃太阳,一盏茶功夫便吞吃得干干净净,大地一片阴暗混沌。日全食出现在天空。大汉境内多迷信,百官以为上天有兆,长安城里又住着天子,肯定与天子的作为有关。但现在天子年幼还不知事,是天子之大母在掌控天下,所以,一定与吕太后有关。

  于是负责观测天象的九卿之一的奉常寺卿赶紧带着太卜令急急忙忙跑进长信殿,力劝道:“太后陛下,一定是上天对太后的藩王轮换制度不满,特显示出此不详之天象警告,请太后及时收回成命顺应天意吧!”

  吕雉一怔,对天意也是很忌讳的,但箭已在弦上,此时后退,将后患无穷,将来自己哪一天去了,皇孙刘弘的帝位还能保住吗?于是当下逆势指天道:“朕掌管天下,也是天意,不世出的五星连珠以诏告天下,今日之区区天狗吃日,有何惧?”

  “陛下,这可是上天的启示!”

  “上天在启示朕身体老迈,不定哪天归去,可不是启示朕的藩王轮换制度不妥。传诏梁王,让他即日去赵国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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