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回
屏风后的浴池已蓄满了热水,水面上雾气缭绕,香气弥漫,许是加了些香料。
赵景奕坐于这浴池之中,认真擦洗着身子。
雾气朦胧中,那露出水面的肌肤如玉般泛着莹莹之光,他将发带一解,长发如水墨一般披散下来,款款落于宽阔劲瘦的臂|膀之上,最后顺着那完美的线条滑入水中,比常日里更添了一丝道不出的味道来。
沐浴过后只觉清爽,他换上了母亲为自己准备的衣裳,不是十分合身,稍有些宽大。
因是沐浴过后,他的眼中犹有淡淡一层雾气,却遮不住那双繁星似的眸子所含的微微笑意。
赵景奕系紧了腰带,自言自语道:“还行,勉强凑合。”
他仔细挽了头发,戴上发冠便去寻母亲了。
刚走到后殿,便听一道女声从身后传来,音似黄鹂。
“你是谁?”
赵景奕闻声回首,只见一穿着嫩绿色窄袖襦裙,外面套着一间褙子,梳着丫鬟髻的女使正立在不远处正看着他,手中不知捧着何物,被褐布遮着。
女使生得有几分姿色,巴掌大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可爱又机灵。
“我……”
赵景奕话还没说完,那女使又道:“不会是二十八太保吧?”
女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是像询问对方。
二十八太保这个名头是赵景奕小时候得来的,那时先帝在世,极其宠爱他,甚至舍不得他二十岁前出宫,一般的皇子年年轻轻便分府离宫的,先帝却想让他成为这个先例。
又因为他排行第八,故被别人称为二十八太保。
不过,真宗皇帝接位后就给他安排了府邸,并派去泉州了。
那女使想了想,觉得他可能是来找太妃的,便说道:“太妃娘娘正在前殿呢。”
“哦。”赵景奕礼貌地微笑着点点头道,“多谢相告。”说完便向前殿走去。
那使女福了福身,让出路来。
一直瞧着那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和赵景奕对话的那位女使,耳根和脖颈竟已经红透了,与其稍要好的几个女使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道:“呦春晓这脸怎么红得像个桃子?”
“袁姐姐,刚刚那位就是小王爷呢。”
“小王爷真的很有修养呢,说话的声音真的太有磁性了啊。”
袁春晓是德太妃娘娘的贴身女使,在国公府这一众女使中算得上是说一不二的了,那些女使们虽然心里有些嫉妒她和小王爷说上话了,但也不敢说什么。
袁春晓听有人称那公子为“小王爷”,便问道:“小王爷回来了?”
“对啊,当时袁姐姐你不正好去尚衣库了嘛。”有人说道。
袁春晓心里有些激动,没想到真的是小王爷,她不仅同小王爷说上话了,他还对自己微笑了。
*
赵景奕辞别母亲,在后苑走了一圈才知道,皇帝正在垂拱殿处理政事。
他便改路去了垂拱殿,到的时候,天已经将将黑了。
殿中亮起了灯火,灯光昏黄,垂拱殿四周静悄悄的,窗前的白雪细细碎碎地闪着光,乍一看犹如天上星斗。
夜里的风极大,院中栽的树被吹得东摇西摆,被风刮起的雪直直往脸上扫,但守门的侍卫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咔哒”一声清脆的开门响,宦官已去通秉回来,小跑着把雪踩得“咯吱”响,那宦官背着光,看不清脸,他跑到赵景奕面前恭敬行礼,细声道:“王爷,官家请您进去。”
赵景奕点了点头,宦官用胳膊夹着拂尘,双手插在衣袖里,低着头引他进了殿。
真宗皇帝穿着一件绛红色圆领袍坐于书案前,那黑色展脚幞头已被放于一旁,他拿着奏折眯着眼正在烛光下仔细瞧着,一副研精致思的模样。
听有人走进来,他依旧眯着眼朝门口处瞧了瞧,那人身量颀长,气质干净,生得很是俊秀,就连走路时所散发出的气场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直到赵景奕走到近前,真宗这才看清来人。
“哦,八弟来了。”真宗笑逐颜开,“快,赐坐。”
宦官听了忙去搬了一把紫檀木椅来。
赵景奕笑着辑手谢过,轻轻一撩那浮云般的长袖,便款款落座。
真宗皇帝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案上有些凌乱的奏折,叹了一口气,道:“李副尉可有哪里照顾不周?”
那位李副尉是赵景奕回京前,皇帝派来护送他的,李副尉在护送赵景奕回京后便赶着去交差了。
赵景奕如实道:“没有,一路上可要承蒙李副尉照顾了。”他顿了一下,“我方才进门就见皇兄愁容满面,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真宗皇帝整个人慢悠悠晃了一下,换了一个坐姿,“我没事,只是一些朝中琐事罢了。”
接着他又道:“太妃娘娘可还好。”
赵景奕莞尔一笑,“多谢三皇兄惦记,来前刚去瞧了,娘娘气色还好。”
真宗皇帝点了点头,随手翻开一篇奏章来看,赵景奕没再说话,怕打扰了皇兄。
屋子里忽地静了下来,只有真宗皇帝不时翻阅时发出的“哗啦”纸响,书案上那灯里的烛火安静地摇曳着。
赵景奕低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真宗放下奏折,直直地盯着他不知在思虑些什么。
“其实我派你去泉州前还有些担忧你年幼,会掌管不好泉州之事,但从泉州近年的状况来看,你也没负我所托。而且我听说你常常礼贤下士,走访并赈济贫困百姓,实在辛苦你了。”
三皇兄这么一说,赵景奕有些惊讶,他从来觉得这是分内之事,也没刻意去做什么竟被如此赞赏,他当下便羞愧起来。
“皇兄实在过誉了,我在泉州时常常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有负皇兄所托而自愧,所以如今在皇兄面前我更愧于‘辛苦’一词。”
真宗皇帝愣了一下,瞧着八弟清澈明亮的眼眸,心下生了一丝敬佩之意,他道:“你也不必太克扣自己,泉州那地儿战乱不过几十年,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赶上京畿之地这般富庶,依现下来看照比前几位州官的治理算是极为不错的。”
听着,赵景奕倏地一笑,露出皓齿,他年轻俊秀,整个人瞧着甚有活力。
真宗皇帝看着有些眼热,暗自伤怀自己年华已去,做事常感觉力不从心,不过那情绪不过一瞬,再转眼真宗皇帝已将彼时的神情敛去,又同赵景奕闲聊起来。
不多时,宦官来报,说万寿公主正在殿外候着。
真宗听着一笑,让宦官带她进来,又转头对赵景奕道:“瞧着,这小妮子准是听了风信找来了,前几日听你回京就高兴得整日问我你何时回来。”
话落,万寿公主那汤圆似的身躯便闪了进来,虽说汤圆看起来都是白白嫩嫩的,可万寿公主这个汤圆,怕是黑芝麻汤圆漏了馅,这肤色才如此地黔黑。
她看见赵景奕,小胖手忍不住一拍,一脸终于见到你的神情。
“八王兄,你回京了啊?”
赵景奕笑着站起身来准备辑手。
万寿公主仰着头,“哇八王兄,你怎么都比我高一个头了,怪不得进来就瞧着你比前些年好看了不少。”
说完还没等赵景奕反应过来,她一福身,道:“万寿见过三皇兄和八王兄啦。”
赵景奕也回之一礼。
宦官没有等真宗皇帝说,就搬了一把木椅过来,万寿就势坐下。
万寿的母亲是已经过世的方贵妃,可要说先帝最宠的一位公主,那恐怕就要这位黑胖黑胖的万寿公主莫属了。
其实她之前也算不得是胖的,但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那一吃解千愁的习性便一发不可收拾,所为一个姑娘家都想苗条美丽的,但因双亲的相继离世,她总是有苦不言,心里空落落地,总想吃东西。
赵景奕挺理解她的,于是他说道:“万寿瞧着也还和当年差不太多。”
“哪有?明明又长胖了。”万寿挤了挤眼。
真宗皇帝看她这模样被逗笑了,打趣道:“胖点好,你这‘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脸,多子多福多孙。”
“那借三皇兄吉言了。”万寿公主说着嘿嘿笑起来。
她这一笑,便逗得赵景奕也笑起来。
三人闲聊直到戌时,用过膳,方才散去。
*
快到国公府门口,赵景奕就见女使袁春晓提着一盏宫灯老远迎了过来。
见到远处那灯光,袁春晓便知小王爷回来了,她心中欢喜,小跑过去道:“小王爷!您可回来了!娘娘命奴婢在这里等王爷呢。”
赵景奕没想到这么晚了竟还有人等着自己,心中一暖,语气不免更为柔和了些:“有劳了,娘娘安寝了吗?”
“回王爷,娘娘已经睡下了。”
“夜里寒凉,你也早些回去休息。”赵景奕说完便向寝殿走去。
袁春晓站在原地,眼珠转了转,蹑手蹑脚跟了过去。
赵景奕走到寝殿门口,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无奈想笑,看着她又将刚刚的话重新复述一遍:“早些回去休息吧,”
袁春晓被迫停下,眼中满含期待道:“奴婢伺候王爷就寝。”
赵景奕微愣,睁着那干净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袁春晓被看得有些心虚,仿佛心里打着的小算盘被他明镜似的双眼照得一清二楚。
“王爷。”她娇滴滴地唤了一声,简直要柔到骨子里。
赵景奕略略感到无语,微笑道:“请回吧。”说完推门进去反手将门关上了,把袁春晓关在了外面。
袁春晓愣愣站在原地,心道:回去就回去!亏我废了半天力气把那婆子支走。
正想着,侍卫阿冷走上前,道:“王爷请你回去呢,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袁春晓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尴尬地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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