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借寒冰棺

　　015　借寒冰棺

　　“原来太爷是这个意思！”

　　紫时送走重北修，返回来时，已想明白了前后因由。

　　他忍不住赞道：“太爷考虑周全，这重氏父子都是油滑的，现在咱们以老爷为由，借他们寒冰棺，一来此事涉及皇家隐私，他定然讳莫如深，不敢对外言说。二来，他忌惮太爷您的名头，又不得不遵从，不借不行。最后事儿都给咱办了，但还要为咱瞒着。”

　　最重要的是，为他们此次江北之行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

　　自家太爷因格外着重此事，不想、也不愿假他人之手，他要亲力亲为，不然心中难安。

　　但是，世上之事，若非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这兴元府他来了，武家小子也亲眼看过了，心是放下一半了。但是这是险事，在此风雨飘摇之际，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他们？他们出来跋涉如此一大圈，能不留下把柄？

　　但是他们不能留下这把柄，这是隐患，必须根除。

　　如今他们宁国紫府，看外面的面子是金光闪闪的光辉，可里面实际的里子却是摇摇欲坠的不堪，甚至一个弄不好，立马就是分崩离析、狗烹兔死的下场，自然要找个合乎情理的由头。

　　什么理由能比‘为不能入殓的亡儿奔波’更合乎情理呢？

　　只要有这个行为存在，以后即使事发，也只是归在这一片拳拳的慈父爱子之心上了。

　　而且，有了这兴元府借寒冰棺之事，为自家少爷的‘李代桃僵’也能做个很好的掩护。毕竟，如果运用得法，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谁人能想到，在这么关键时刻，老太爷会亲自来做这么危险且冒险的事情呢？

　　他一开始只是觉得太爷是关心则乱了，如此看来是他偏颇了。

　　太爷就是太爷，如此一石三鸟，实在妙哉。

　　紫慎道：“这重北修虽然不似他父精干，但贵在稳重踏实，是个能守成的。今日他既应了我，不出三日定然有冰人过来交涉寒冰棺的尺寸等问题。我不能在此久留，如此，咱们且兵分三路。”

　　“太爷，这样冰天雪地，且外头大雪一直未停，实不是出行好天气，不如再等一等。”紫时劝道。

　　“不行，我已连延朝廷密旨三次，我算着第四道密旨恐怕马上就至，如此屡次三番，谁人可有此殊荣？因着宽夫之死，宫里已对我颇为纵容了，这次旨意下来，我必不能再躲了。”紫慎缓缓道，“你且留在这里，尽可与那冰人匠工多多沟通，最好能拖些时日，为我，也为紫罗多争取些时间。”

　　紫时一愣，疑道：“太爷是要？”

　　紫慎道：“老夫即便归家接了密旨，也还是要等到寒冰棺的一切事宜弄妥善了，亲自带着幼孙及那寒冰棺去往上京城的。”

　　紫时瞬时就明白了。

　　那时必然是紫罗所有工作已都做扎实了，且带着进京的必然要是那武家的孩子。　

　　紫慎见他明了，并不再解释，只道：“紫罗那边办的怎样？昨夜可归？”

　　“回来了，说那武长山应承了，他们一家三口愿意脱离重氏，从此追随老太爷。”

　　紫慎点点头，道：“安排紫罗，尽快行事。”　

　　因兴元府临江河，衙里的老爷们重点规划漕运一块，是以栈道修的很是齐整，漕运也愈发发达。因迎来送往的各地商队都有，是以此处的建筑也融合了南北方的不同特点，既有飞檐高阔的廊房门市，亦有修的精致秀气的茶馆酒楼。

　　这边的坊市离栈道很近，平时就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如今大雪连下了三日，浦一放晴，街道上就出现了许多民众。

　　年关将至，又遇大雪，直似来年丰收之兆，家家扫榻除雪，人人喜气洋洋，一派过年的祥和喜乐。

　　武长山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过年的喜气，反而更添几分愁苦。他手里提了一刀肉，又打了几角酒，准备中午改善伙食。

　　重氏今年的祭祖在连日的大雪中，草草开始，又草草结束。由于大雪，官路被阻，说好了要过来的重老太爷没有出席。老太爷人虽没来，却抬了好几大筐铜钱过来，统统散在了宗祠外面的祭灶庙会上，另外这排小屋的几家仆从下属皆有打赏，唯独除了他与班二哥两家。

　　年关年关，别人过的是年，他们过的是关。

　　他心里说不出一股难过，既有面临分别的愁思，也有对未卜前途的担忧。

　　这边他刚把酒肉送到灶房，班烫就来寻他。

　　“就咱们那几个钱，能割几刀肉？还不够吃两顿白面扁食，趁着这两日得闲，或许还能寻几只野兔儿狍子什么的野物，能为孩子们加个餐也是好的。”班烫背着素日用惯的那把旧弓，笑着邀武长山一起去攀虎头山。

　　“二哥，这…连着下了…这几日的雪，听说外头官路都断了，上山的路怕是也被封了，不如…”

　　班烫定定的看着他，似乎要看穿了他。

　　“你们这是要走了？今天吗？”他道。

　　明明看着平平无奇的眼睛，明明在仰视自己，武长山却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在他面前从来就似个透明人。

　　他俩自小长在一处，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感情却比亲兄弟还亲厚。班烫年长他几岁，虽然生的矮小，心里却比他有谋划，时常提点他。且不论这些，单只利娘与班家嫂子的情分，这几日利娘就哭的双眼红肿，更遑论还有小七…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到日日守在家门口的那个阴翳的身影，他摇了摇头。往前看并没有什么不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这几天他求也求了，劝也劝了，班烫意志坚定，始终不愿跟他一起走。

　　他平复一下内心的苦涩，道：“二哥，俺本寻思着能跟你们一起过了年的，但是…那边催的急，俺们既然应承了，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班烫点点头，道：“要得！君子重诺！”

　　武长山殷切的看着他，道：“二哥，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咱们哥儿俩长到现在也没有分开过，俺怕…”

　　“长山兄弟，不用多说了，俺都知道，俺谢谢你，不为别的，单只你肯把小七给俺留下，”班烫一把握住他的手，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打断他，“你放心，俺与你嫂子定然会好好对待小七，定不让她吃苦受饿，你是个好的，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俺不愿走，自也有自己的考量。”

　　武长山被他说中心事，不由赧然，自从他决意投奔紫慎，默许紫罗暗中跟随，他总觉得对不起班烫一家。

　　“小七是个好孩子，她跟着你，俺放心！”最终他道，“俺今早得信儿，说若无意外，今晚便走，俺刚割了几刀肉，一会儿咱烹了，坐一起好好吃个饭吧？”武长山道。

　　班烫道：“这是自然，让小六再去打几角酒，咱们也喝上一盅，就当为你与弟妹还有小六践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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