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卿荣
“她的元丹在哪？”
“已经派人送过去。”
宋明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施太明在哪里？我可得好好谢谢他。”
施理想：父亲莫不是他的恩人？这样可太好了！便道：“父亲他在北边的道观里，你放了我，我带你去见他。”
宋明谷抬起头，朝他露出笑容道：“不必这么急着去见他，老子会送你去的。”
“好好好，你什……”施理将他身后一具尸体一起带倒，睁大眼睛是死不瞑目。宋明谷抽出他的魂魄把玩在手中，一团微弱的白光颤动着，他手掌猛地收拢白光消散在空气中。
院子中已是一片血腥，众人躺在地上血肉模糊已是死去，尸体上飘着隐隐的黑气。
宋今华目色深沉：“害她的不过是房中的男人，多一个施太明老头子，何必将人全都杀了。”
宋明谷手掌之下是一只年幼的小鬼，正乖巧的蹭着他的手心，他笑得肆意：“杀人没有理由，老子高兴。”
宋明谷的记忆到这里之后，便变为一场战斗。
山顶之上杂草不生，唯有一间秃噜的屋子。他对面是个疯癫状的老头，脖子上攀爬着数根凸起的青筋。
此时血淋淋的跪在地上，目光狂热：“你这身古怪的修为，要是当年我们几个也能琢磨出来就好了，不枉做了那么多事。”
“做梦。”宋明谷操控更多的小鬼咬他，恶狠狠道，“施因的元丹在哪？”
施太明表情既痛苦又享受，闷哼道：“在这里，不过已经是一颗普通的珠子罢了。老夫已经完全将它运化哈哈哈……愤怒吗？让他们多咬咬我！”
宋明谷夺过一颗莹白如玉的珠子，握着珠子的手指紧紧收拢。恶狠狠喊道：“我要你死！”
施太明的身体片刻化为白骨，一缕发黑的魂魄悠悠飘在空中，众多小鬼扑上去啃食。施太明的魂魄没想到，小鬼竟能吃掉他坚硬的魂魄，此时才惊恐却已来不及。
宋明谷一身血衣回到施家，已是恍如隔世。他独自在施因床边守了七天，期间让小鬼拖着尸体到放门口，将几具尸体炼化吸收。
第八天，不知奇迹或是其他，施因竟然醒了。她第一句话便是：“好饿。”接着揉揉肚子。
宋明谷不会做饭，从小沉迷于修炼的人就没碰过柴米酱醋，便差几只小鬼出门带回来。施因吃饱喝足，被他摁在床上强制休息。她失笑道：“好好好，我休息。”
待她休息，宋明谷开始收拾施家的一片狼藉，操控数十个小鬼代替死去的人，将施家恢复成原先的模样。街上往来的人发现多日没有开门的施家，今日重新开门了。只不过透露着一股阴气。
他在收拾施家时发现一个意外，施卿被塞在柜子中竟然还活着，不过奄奄一息。四周散落着各种纸片和草叶，想来是靠着这些东西过活。
宋今华瞧他面色复杂，状似不经意问了句：“怎么，你孩子？”
宋明谷冷冷瞟他一眼，宋今华正色道：“不可能，没见过你身边出现过女人，唔，除了那个丫头。所以不可能是你的孩子，恩。”
宋明谷难得解释道：“施因很喜欢的一个小孩。”
他皱着眉头将小孩抱起来放在床上，慢悠悠地输送灵气。
宋今华难得见他救人，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便来了兴致，侃侃而谈：“施太明那个老东西，还以为他悔改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真是比十七年前更古怪，据说那位拒绝与他共事。”
“十七年前？”十七年前便是他……
宋今华噤声，差点勾起不好的回忆。
宋明谷不依不饶，十七年前他遭遇的事情让他无法忘怀，所有的苦他都尝过。但尝过不代表他释怀，提到当年的事情便像是踩到了尾巴。
“十七年前他做了何事？”
宋今华斟酌着道:“十七年前据说一位鬼道高手寻求共事，这老头子自荐结果被拒绝了。他没皮没脸的上去凑着，那高手被闹烦了，就将他收了。我当时还小，这事还是听家中长老说的。”
想了一会，看着对面人的脸色没变，继续道:“不过这人就出现了一年，之后又消失了。连带着施太明这个老匹夫也被赶了回去。他当年魔怔似的找上宋家，让人帮他找那位高手，可惜最后没有找着。”
……
醒来的施因看见圆鼓鼓的施卿待在床边，很是高兴，难得多吃了一碗饭。小团子揉着眼睛，道：“姐姐，卿儿想吃糖。”
施因笑着摸他头发，指向门口倚着的男人：“姐姐没有糖，找你明谷哥哥。”宋明谷自发的掏出一颗糖，丢过去。
“想吃福记的金丘糖。”
施因笑道：“好好好。”
宋明谷默默出去一趟，回来带回了一袋金丘糖。施因拿得高高的，对施卿说：“一天两颗，你读完书才有。”宋明谷在一旁点头。
宋明谷的记忆此时给人的感受，温暖而惬意。让孔十内心复杂，算算时间施因三个月后便会死。
宋明谷这段时间很安定，连宋今华调侃他都不还嘴，深深让宋今华觉得原先那个优秀的宋明谷回来了。眼神不由自主带上一点‘吾儿长成’的欣慰，将宋明谷恶心了好几回。
在第二个月，施因开始吐血。她偷偷藏起来吐，将手帕洗干净。就这样藏了一周，还是被发现。宋明谷握着她的手腕，想要看她手中的手帕，施因道：“你、你院子打扫好了？”
手指被掰开，施因没想到他手劲这么大。秘密暴露，她这个当事人没怎么生气，宋明谷倒是很愤怒。
“可能是之前余毒未清，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施因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宋明谷告诉她，之前昏迷是因为她中毒，至于下毒的人已经被她父亲处决。
宋明谷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施因笑道：“我会好好休息的，可是我才刚起来。”
结果被瞪了。
她过上了天天喝药的日子，施卿一天只允许来见她一面，待上半个时辰。把小家伙气得脸鼓鼓，对着宋明谷直哼哼。
宋今华嘲笑他：“现在小孩子都敢瞪你了。”
宋明谷说：“小屁孩。”
第三个月，施因几乎下不了床。她似乎自己明白时候不多，对待二人极度温柔，真是百依百顺。让睡觉就睡觉，让喝药就喝药。疼的说不出话，便朝着他们笑。
宋明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宋今华怜悯地看着他：“本就是修为尽失不多久，本命元丹又被挖走。她现在只有消耗，没有摄入。迟早有一天，会油尽灯枯。”
“她不能死。”宋明谷血丝遍布眼球，这段时间他找遍方法，寻遍奇药都没有办法，“让她修鬼道，这本就是我的计划。我就是这样才活的。”
“她为何不能死？是人总会死，即使是天上的神仙也会死。人死入轮回，这样她下世还能重新修仙。”
宋明谷颇为冷淡对他说：“不一样。”
“你要如何告诉她？别忘了，你是个哑巴。”宋今华在哑巴二字着重强调。
“你住口。”
这一天，月朗星疏唯有树叶间交错的声响。宋明谷猛地从桌上醒来，身上披着一件外套，有些小，带着他越来越熟悉的香味。
他这些天在准备适合施因修行的鬼道必要品，太过劳累竟然不设防的睡过去。
他拿着衣服走进施因的房间，却见施因难得将床帘放下来。房中只点了一支蜡烛，烛火被他行走的风吹的隐隐偏倒。
帘子里面传来阵阵咳嗽，他上前被一声阻止。
“咳咳别过来，我不好看。”施因现在说话声音很轻，她根本使不上劲，“我几天瘦的厉害。咳咳，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那一天我不在了，你将我烧了放在一个小罐子里。如果有机会，便埋在天道门。如果没机会，便在天道门山下挖个坑将我埋了。哈哈，不过我师父疼我，一定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的。你可记住了，过段时间我的三师兄应该会给我送师父他老人家过生辰的帖子。要是我真的不在了，你就将我交给他。你知道我的三师兄吧，他叫齐白。是个很好的人，从小就照顾我。”
宋明谷说：“我不同意。”
“为什么？……你会说话？咳咳……”
宋明谷掀开床帘，施因抱着被子在角落缩成一团。她探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道：“原来你会说话。我从见到你就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真的是这样。”
宋明谷不解：“你不生气？”
施因弯了眉眼，道：“我为何要生气。我一直想若你真的有故事，一定是这些事情让你不说话的。咳咳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听到你亲口说出来。反正我可能时间也不多，很快就什么都不能说出口。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这么看我。”
宋明谷深吸一口气，嗓音暗哑道：“我是宋明谷。”
宋明谷，很耳熟的名字。
她瞪大眼睛：“宋明谷？那个宋明谷吗？你咳咳咳……不是十九年前去世了？不过，我也快死了。”
他抓住她露在外面的两只手臂：“我没死，像你这样的时候，我都没死。”
施因夸他：“那你很厉害，我可不行。”
宋明谷仿佛下定决心，他说：“施因，你的修为是我废的。”
施因顿住，结巴道：“你胡说什么，你为了救我自己受伤没药涂，差点就死了。”
宋明谷露出一个笑容道：“我没骗你，我把你的药倒了。”
施因盯着他：“不可能。就算如此，你为何要这么做？”
宋明谷凑近她道：“看不惯你高高在上，一副施舍别人的模样，真是恶心。你可记得十七年前，我差点就死了。你的父亲看到奄奄一息的我，看到我身上的家纹，就像是看到了瘟狗嫌弃的很。”
施因脸色更白，嘴角溢出一丝血，却依然一字一句道：“我不信。”
他失笑：“我以前也不信我的家族会因为我残废而抛弃我，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我杀了那群老家伙，连带了那个不称职的狗东西宋今华。”
她颤着声音问道：“为什么？”
他低头思考几秒，恶狠狠道：“因为他们不自量力地抛弃我，害死我的家人。凭什么？我也想问为什么，我想到了是因为施家的见死不救。看看你无措的样子，真是太令人高兴了。”
施因咽下一口血道：“我不信。”
他叹口气，靠着床边道：“你还记不记得埋夏城的村民，也是我杀的。当时我正在练功差点走火入魔，还好你救了我还帮我杀了许多来吃我的小鬼。我想想还有什么，你决定带上我的那个村庄里有两个大汉，我让他们公开交合最后挖了他们的心脏喂鬼。”
宋明谷抚着施因消瘦的面孔，柔声道：“这些你要是不信，那这你总该信了。”
他招招手，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父亲？”施因眸色一暗。
“他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早死了，被我杀的。对了，这整个施家的人都是我杀的。想问我为何这么做？堂堂天道门传人应该知道——鬼道在世上本就少有。而你的父亲为了讨好他的心上人，拿剑剖开了我的肚，刺破我的丹田。”
宋明谷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的告诉她。
他没告诉她——当年他正遭背叛，全身修为尽毁，正蜷缩在破烂卑贱的角落里当乞丐。
他是真的从小就当上了乞丐。
“……”施因推开他，跳下床向门外冲去。深吸一口气肺里像是被搅和了一下，疼得她发颤，更让她发颤的是——院子中密密麻麻站着人，都是她近段时间眼熟或不熟的施家人。
宋明谷悄然站在她身后，眼神盯着她面无表情：“可还要验证？”
一个响指之后，院子中的人掏出武器朝着周边人砍，血肉横飞。
宋明谷对着她笑得张狂：“恨我吗？想要找我报仇吗？那就活下去。你瞧瞧你如今这幅模样，站都站不起来。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话音刚落，他一把抱起施因朝着房内走去。
“你要做什么？”施因挣扎不开，闷得自己吐血。
宋明谷撕开她的衣服，在她耳边轻声道：“做你。”
施因没听明白，唯有下意识的遮住被他扯开的衣领。通过疲惫不堪的大脑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却抵挡不住，最终软弱道：“你饶了我。”
她说不出，施家人与她无关的话，即使事实本来如此。她从小便被送入天道门，二十几年来不过见过家人不过十次。可她只能说‘饶了我’。
“做梦。”他哈哈大笑，将她面对着落地镜子，掀起她的衣服道，“施因你瞧见肚子上的伤口了吗，你的本命元丹已经毁了。你的家人我全都杀了，现在整个施庄都是我的了。”
施因死死盯着小腹的伤口，还有身上十几处结疤的伤口，识海宛如千万根金针扎着，牵连着整个身躯，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宋明谷告诉她最后一个秘密：“施因，在天道门外山，是我拿剑刺的你。”
她费力稳住的身躯被打出一个破洞，打破了达到极限的平衡。之后便是全面的压制，夹杂着施因的哭腔。
孔十又被遮住眼睛。
她沉默了许久道：“畜生啊。”
沈垣低头望着她，不做声。
画面一转，施因待在一间小屋子中虚弱的躺着，窗外一枝绿芽悄无声息的攀着窗框生长，这是脆弱而微小的生命力。
她费力抬起手点身上几处大穴。她吐出许多血，脸色苍白。一丝光线出现，宋明谷喘着气站在门口神色冰冷。
施因低着头，头发遮住脸，喘着气道：“不见。”
宋明谷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向她输送灵气却毫无用处。渐渐也笑了，眸色浓得像墨一般化不开，他神色癫狂道：“你怎么能死？你应该跟我一样，你得跟我一样！”
施因身上微弱的灵魂被一点点提取出，宋明谷全身冒出血珠。随着灵魂的提取，整件衣服都被浸湿，滴滴答答向下流着血。他抱住施因的尸体朝外头一步步的走去，向她的头脑中钉了一根东西。
他像是拼命握住木枝的溺水者，喃喃道：“你不能死，不能忘记我。”
一步一步他跌撞着抱着人朝外走，脚下拖出一条血路，脸色愈发苍白。
画面的最后是宋明谷眼前混乱破碎的景象，还有宋今华差异的面容，控魂兽体力不支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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