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果果
神垣大约泡了半个时辰便结束，侧耳一听里面已是熟睡，便盘腿静心修炼。方何曦披着外衣，对着夜明珠核对即将去往南岳的卫队名单，惆怅的揉了揉眼睛。
上半夜的雨呈现变小的趋势，到了清晨竟然变成了大暴雨。雨滴沿着屋檐滴落，宛如一道水帘门。
空拾披着外衣，在水帘前转了一遭放弃了出去觅食的想法。
神垣自从回来当天与方何曦有过交流，再也没出过这个屋子。白天看书修炼睡觉，晚上嫌弃烛火太暗，掏出南瓜大小的夜明珠继续看书修炼睡觉。
空拾：“唉，你这样不行，你会变成老年人的。”
因为没有太阳，神垣没有束上白绫，一双墨绿的眸子扫了一眼她，重新垂下眼睑，而后老年人神垣端出来一盘果子。
空拾看了眼书名，又换了一本，不得不说神垣涉猎之广泛。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当年风靡整个仙魔两界的的奇书，按照他的性子应该是没看过的。
按照他所说，距离她变成神树养鸟已经过去八万年，那书还有没有流传也是疑问——好歹是难得一见在仙族手中流传过的书，要是失传了岂不是太可惜。
空拾有些精神萎靡，无所事事最易犯困，她拢紧衣领靠着门板一晃一晃。打起精神思考 ，她准备打坐提升修为，整日睡觉不好。
她望了眼全神贯注不理她的人，打着哈欠朝小房间走，拉上门帘后爬上床铺。
空拾滚了一圈，回忆着当年千寻教她的中级修炼口诀，才爬起来打坐修炼。
打坐使人静心，空拾感到一股灵力在自己身体中流转着，大约五个周天后，灵力越来越多几乎充满整个灵脉。自己周身散发着十分微弱的白光，这个白光看上去十分的眼熟。
空拾收功，修炼须得循序渐进。她想：那是什么，老子难道要成仙了？老子现在竟然不是神仙？
这个认知打击到她了，整个人灰暗起来。
直到冒雨送午膳的方家弟子来过，神垣将人喊出来，空拾一把握住他的手，“我是不是很弱？”
神垣垂眼盯着握着他的手，破天荒的摸她头顶，温和道：“重新修炼便是。”
空拾了然，灰暗的扒着饭，灰暗的收拾碗筷，灰暗的回到小房间，灰暗的开导自己。
神垣察觉到不对劲，终于敲了两下紧闭的门，硬邦邦道：“循序渐进。”
纠结万分加上一句，“有事寻我。”
空拾没听见，她化悲愤为力量正在潜心打坐修炼，沉浸于内心世界与自己搏斗。
这一修便是一晚上，空拾顿时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年轻不少，连带着不停的雨幕都挺顺眼。
他们两天后便要动身去南岳，通过几位修士建立起来的传送阵，以免在路上花费太多时间。空拾这些天勤奋于修炼，也不折腾神垣了，将一个大活人晾在一边，偶尔出来觅食时打个招呼又匆匆进去。
方何曦察觉到他的好友这两天有些心不在焉：“怎么想到来霜雪楼坐上一会，以往我不请你，你可不愿踏出门一步。”
神垣占了一张桌子，面前是一本未曾用过的纸本，他提笔在上面写着，闻言：“安静。”
这个安静说的是嫌弃人喧闹，还是嫌弃他的屋子太过安静，只有自己知道。
方何曦了然，批阅着带进霜雪楼的公务，问道：“她又闹腾你了？”
白绫都没束便往他这来，一来便占了个位置写字，写了好几个时辰了。
神垣握紧手中的笔，俊秀的笔法划出去一点，他不悦的抿唇，将这张纸撕去扔入废纸篓。
方何曦便与他聊起南岳的事情，就着这些天的事情，“这界名法试会依旧是三家占先，不过也有几位新秀表现得很不错。”
“天道门？”天道门立派十几年，实力一路向上窜，如今仙门没人会轻视他们。
“天道门算一个，宋家也出了几个，还有一个是顾家的。”方何曦扫了眼早些时候送来的信纸，随口说了几个名字。
方何曦摩挲信纸，思索道：“顾然你还记得吗？当初大长老将他接回来让我教导过一段时间。他好像与国都孔家有婚约。不过他们两家一直都有联合，有婚约实属正常。”
“孔家这届可有参与？”
方何曦道：“孔家送去天道门的女儿倒是参与了，本家没有一个参加。”
神垣陷入沉思，孙逊为何会去名法试会，有何目的，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他去。孙逊如今踏入魔道，能够让其现身的不过是魔道秘籍，而宋家确实参加了名法试会。
不过他身后有初镜相连，何必大费周章去抢夺宋家的？或许吸引他的不是秘籍，而是人或物。
他当年家破孑然一身，南岳有何能够吸引他不顾危险而去。
那么就是人？可他的妻子早年便病死，家中族人也流落四方，独留他孤身一人。
至于背后的人，神垣眼神微暗，多次寻查到的都是修为极为纯正的修仙者：“多留心，有异心者不在少数。”
方何曦温润道：“不必担心，活了这么久，这些事情还是懂的。”
神垣蘸了墨水继续在纸本上写着，又陷入寂静的氛围。方何曦以为他这位弟弟能够想到提醒他一句，已是很不易，先前又被一个无从下手的人闹腾。
他想到之前的事情，问道：“生气了？”
神垣摇摇头，重新提笔写下第一个字。他字练得极好，当年逼着空拾练字，以致她之后写字都带上他的风范，好歹拿得出去。
想到这些，神垣眉头又是一皱，笔下改誊写般若心经，一遍一遍洗涤着他不知名的内心。
方何曦活了这么些年，与女子的接触少之又少，也不知道该如何哄这位弟弟。思索一番，正巧看到窗外淅沥的雨仗，突然他笑道：“我唤人送晚膳过来。”
神垣终于开口回他：“不必。”
他放下笔将写了许久的本子扔进纸篓，又将前几本完成的纸本放入怀中，这才款款而行。
霜雪楼这个时间人不多，只有守卫门口的弟子，见到他出来便恭敬的喊了声，
“沈公子慢走。”
神垣神色凌厉冷漠，举手投足散发着浩然仙气。他们哪里知道过去几个时辰，这么一个仙人在方何曦面前扭捏，最后被三言两语诈出来。
神垣走出门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他待了好几个时辰也不至于到晚上，可是既然已经走出去又不能再回去。
他算着今天写下的两本应该足够，便缓缓沿着小道回去，瓢泼的大雨落在他的身上被一层淡白的光层隔开。
方何曦埋首于层层公务，忽然停下笔想起什么，自言自语道：“不知他有没有拿伞。”
空拾以及好几天没有出过大门了，区区几天不过是杯水车薪，只能活动沉寂的灵脉，尽管这样她也觉得身子轻巧了。
她揉着腰踏出门，神垣并不向往常窝着看书，屋子里空荡荡的。她在大门口蹲下，面上偶尔会被落下的雨丝溅到，有些凉。
院中的海夜牡丹被挖去换成了一片纤细朴素的中药，偶有几株上头开了几朵或黄或白的花。挺符合他的气质的，空拾觉得这一片草药更舒心。
门口一边各种着一颗树，上面枝繁叶茂间结着十几颗红黄的小果子，看上去有些发育不良。
按她的了解，神垣其实很会捣鼓这些花花草草。在天印的时候她亲眼看着他一个个的照料，将仙草神树养得十分灵动。
这两颗却不太行，果子带黄青吃上去一定倒牙。
空拾正在无聊，手中颠着几块小石子准备将果子打下来，果子的主人缓缓而来。
一颗小石子从他面前掉下来，神垣止住脚步，抬眼望向她。一袭白衣在雨幕下，让她觉得距离有些远。
他抬眼望了眼树上的果子，站在原地不再往前。
空拾眼睛一亮，将剩下的几枚小石子全扔给他，挥挥手道：“正巧，给我摘几个果子过来呗。”
神垣望了一眼手中大小差不多的石子，大雨天摘果子，亏她想得出来。直截了当的拒绝道：“有这个时间，不如自己摘。”
找这么多大小相近的石子，可不容易，更何况他院子石子不多。
空拾双臂斜着立在耳边，喊道：“世上最好的神尊——”
“住口。”
世上最好的神尊捧着一手的果子走进门，手指间滴下一两滴水，他嫌弃道：“不知道为何要听你的。”
空拾拿来一条毛巾，在他将果子放在桌上后，便为他擦干净手。他的手修长而大，她要两只手才能全部握住。指尖有着茧，是常年练剑弹琴留下的。
神垣补充道：“下次自己摘。”
空拾随口回应：“知道了知道了。”
她一边仔细的为他擦手，一边不怀好意问道：“这两棵树养了多久了，我看长得挺大。”
神垣不清楚，这整间院子都是由方何曦打理，他经常闭关不见人。回忆一番，不确定道：“大约□□年了。”
空拾鼓励道：“明年应该能长得更好，我会做果子饼，等它长红了，我就去做果子饼。”
“今年不做？”
“我要把最好的果子饼给你。”空拾捏了捏他的手指。
“今年的果子长得就不错。”
我看你是失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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