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招雀
二和山分割仙魔二界，旁侧为无边海。灵力裂缝最浓密之处便是整个二和山周围，肉眼可见的裂缝使其死寂沉沉寸草不生，饶是仙界灵力充沛适宜生存都无法改变。更因为其危险重重难以捉摸，魔军驻守在千里之外。
神垣道：“魔军？”
末曦道：“并没有穿军服，不知到底是哪位魔君手下。这些日子北魔君喜得贵子，四大魔君难得合在一处，此时皆在北魔君殿内。”
蒙乾设计‘招雀’时以灵力上下徘徊为源布下阵法守卫，中间便是阵眼亦是神垣等人的休息之所，只要离武安够远，最算睡杂物房空拾都愿意。
末曦立下一道结界，肃然道：“不过偶然得知一件事情，我想问问神垣，你可知神骨之事。”
空拾同雅琛对视一眼，皆是一无所知，神垣问道：“你从何得知此事？”
“昨日审问一位幸存的魔族人，只问出这两个字他便咽气了。”结界隔绝了同外界的交涉，末曦神识从外边收回，回想着昨日的情形，“遇见的不过是十几人，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虽然近日裂缝情况好转，最终依旧没逃过裂缝的侵蚀。”
神族一向有净化万物复苏世间的能力，仅仅是一块白骨亦能有大用处，远古神族多半是羽化归于混沌，尸身皆被收回神族族地封印，不可能流露出来，神族对于四海八荒是可遇不可求。
静谧许久，神垣道：“我从未听父君提及神骨之事，不过曾有文书记载神骨救世。”
末曦回想一番道：“这文书我也看过，父君说这都是夸夸其词，唯有人能救世而非一块骨头，即便是神族的骨头。”
神垣微微颔首，胸膛一颗心几乎跳的他闷胀，方踏上此处便感应到二和山有何物在若有似无的召唤他，时间长了几乎沉浸在这熟悉沉重之感中。神骨二字一出将他浑散的思绪束在一处，暂时从不明所以的处境拉出来。
空拾对着雅琛道：“为何魔界之人知道二和山有神骨？这地方烂了四万年，怎么都不像是有神骨。”
神骨残余的神力可净万物润无声，二和山若是真有神骨，起码地缝里能摇摆几根小草。
雅琛照样学样压低声音不影响身旁深思的二位：“远古留下来的文书比比皆是，多数皆是胡言乱语，却许多人相信。曾经有一位兆晓神君可知未来过去，却无人相信，造成了赤烽之战。文书真假难辨，因此如今帝尊才要求一份文书须得通过三个部的严查。”
空拾摸着下巴道：“且不论魔界如何知晓神骨之事，他们为何偏偏在昨日来？净化在即，北荒仙军人数起码多了一倍，这不是个好时机。”
这话将知无不言的雅琛问住了，他进入了二位的深思环境，徒留空拾堆着满肚子的疑惑。
憋着一口气的以几扯了扯她衣袖，凑近脱口而出：“因为今日神尊大人来了，昨日起码比今日安全。”
“安全你个头，二和山并不存在安全这一说。”披散的长发扫的她脖子有些痒，摘了以几自动送上门来的发带给自己束上，分析道，“仙界净化之事一向重大，从不让外界知晓。为何偏偏是昨日？”
末曦听她念叨着许久，补充道：“其实并不单单是昨日，看二和山的痕迹有些日子了，只不过昨日的留下了尸首。”
原来魔界已经死了几批人了，却依旧源源不断的送人来送死，只为一根不知存在与否的骨头。
末曦忽然道：“有人来了。”
结界撤去露出外界一片洁白，一位小仙正在到处张望，被凭空出现的几位活神仙吓了一哆嗦，直接跪趴在地上颤着嗓子道：“武、武安长老寻空拾君上。”
以几面露哀色大有送她上战场的悲壮，空拾道：“知道了。”
目送小仙连滚带爬的离开，空拾招呼了一声便跟着走，以几咬着牙走上前扯住她的袖子道：“我随你去。”
空拾抽出手道：“你去做什么？回去看住我的心肝，别让他被人欺负了。”
以几茫然：“敢问你的心肝是？”
空拾木然道：“除了神垣还有谁，帝尊还让我照顾谁？”
谁敢欺负他？整个仙界都不会有，因为净化的缘故，或许整个四海八荒都不会有。以几腹诽够了，整理一番面色：“长老会一向与章悦山不对付，几次多番同千寻上神还有巫逾尊主作对，对外说我们是一帮乌合之众，这次叫你过去不会是好事。我好歹替尊主处理事务这么多年，过去还能帮你挡一挡。”
空拾握着他的肩膀将人翻了一面：“你随我去？武安那老匹夫更会认为章悦山目无章法，尤其是现在这时候，日后还不知怎么折腾巫逾。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能对我怎么样。”
以几才站稳脚步，方一转身只看到空拾一转而逝的背影。肩膀一重，不知何人拍了他的肩，以几回头便是他敬仰万分的神尊大人，差点就地跪下抱腿，神垣抵住唇道：“她去何处了？”
尚未思考便将位置指出来，以几朝着右边一指道：“那边。”
神垣颔首致意：“多谢。”
长老会是一群从仙魔战场上退下的神仙构成，当年仙盟方成立，即便宣明帝尊与千寻上神战功赫赫，依旧无法彻底安抚民心，便挑了几位组了长老会当吉祥物安放在仙盟中。一来安抚民心，二来招拢能人。后来长老会的功用远超过预期所想，不论是民意上还是处理事务上皆是一把好手，宣明帝尊便渐渐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利。
可惜如今的长老会成了一处胆小如鼠神仙汇聚的窝，成日里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一盏茶的时间没听见事情来报便开始疑虑是否魔界来犯、是否戾气爆发，将自己吓的去掉半条命，实在太生于忧患了。
他们自认为是仙盟最敬业忠诚的一员，成日里仙风道骨仙气飘飘恪守立法，从发丝到脚趾都一丝不苟，且必定将章悦山看为毒瘤，也不知道为何他们都这么认为，导致二者之间矛盾大小不断，巫逾本身对仙盟没有好感从未给过长老会好脸色，又从未做出真正出格的事情，使得长老会没把柄拿捏，气得那些老匹夫一日喝三顿凝神药。
武安是其中一位身居高位的，同样身居高位的是他的一丝不苟与认真到头发丝发麻，空拾一直觉得此人把自己强迫得太狠了，成日里按照清单过活。
东边尽是质朴的褐色装饰，一青色香炉正燃着，上方竖着三根将要燃尽的香。空拾在门前留步不动声色，一幅书画正对她挂在正中，卷面平整却已损坏一边角——是北荒的缩略图。
“君上觉得此画如何？”武安从里间踱步而出，拂去桌面上落下的香灰。
空拾道：“空拾浅陋，不懂。”
武安复而燃起三根香，闻言一愣，上香时琢磨了会如何与粗人交谈，“君上可知连府神尊自远古洪荒便存在于世，经历无数战事。即便当年筏央神后产子也是在二和山边，神尊大人完成净化事宜才来得及顾上。”
空拾道：“如今知道了。”
武安道：“君上可有何想法？”
空拾斟酌着客套：“长命无绝衰。”
“盛极必衰，衰极必盛。君上也信此类的话？”武安负手而立，遥遥同她对上面，“可惜人意难测，多次的战乱，难道仙界未到盛时。”
空拾喉间一紧，拱手道：“正是意难测，才会行莫测事。能为而不为之，是愚钝。”
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打发当下场面，后脑一疼被砸中了不知何物，那东西过的太快武安没看见，只看到空拾忽然往前一冲差点没站稳，他道：“君上这是何意？”
空拾余光瞧见一闪而过的白色衣摆，趁机抚上脑袋道：“无事，旧疾罢了。”
武安自个同长老会一派混在一处，对空拾的印象无非是成日里惹是生非，此人有旧疾他一丝都不会怀疑，若是可以，护卫的人选怎么着都不会轮到她身上。
“君上这些日子好生歇息，净化之日迫在眉睫，不容许出错。”武安算着时间，里面几位上仙打坐时辰已到，便道，“晚些让药仙去探探，老夫尚有事就不留君上了。”
旧疾这事是空拾胡扯的，她的确有旧疾却不是在脑袋上，空拾退了两步从梵香四溢的屋子边退开，还未说些客套话，武安便挺直着腰背往里间修炼所而去。
空拾无所谓的将抬起一半的手放下，松了筋骨远离着让她腰板僵直的清净之地，一转身同一摞一人高的文书撞上，侧身后退一步没摔倒，前面捧着文书的小仙倒是摔了个四仰八叉且被文书淹没不知所措。
扑腾了几下出现一位年轻的小仙，看体格应该是个文仙，胆子还挺小。瞧见面前一位身穿墨紫衫的女神仙正捧着几本书往一旁叠，眼前一黑差点口吐魂烟，连滚带爬的起来：“君上，小仙来便是。”
空拾依言挪了个位置不再管他，朝着方才‘偷袭’她的人离去的方向而去。小仙端着文书看着她消失在尽头，低下头思索，自言自语道：“君上不像是会捣乱的神仙啊，为何长老他……”
一位小仙匆匆从内室跑出来左顾右盼，“快些快些，长老等着呢！”
“来了来了！”
仙盟正中是一片水沼泽，上方凭空悬浮着一处建筑，唯有一条青石板道路通过虚空连向那处。宣明帝尊埋首于案前提笔批注，成堆的折子玉简使他一身征战出来的壮实肉都消退了许多，一眼看上去仙盟的帝尊便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文仙。
一封纱制的信正藏匿在堆叠的折子下面，宣明已经盯着它放空了许久——千寻寄来的信，在四年前。事情完成的还算顺利，可惜天不遂人愿。宣明额间刺的发慌，幸亏信是由纱制成而非纸，待他重回清明，背后已是冷汗一片，喉间涌上一阵腥意，白纱之上落下几滴鲜红。
恍惚间门前似乎掠过一片蓝色的衣角，宣明连忙将信收回去，掐诀将自己弄整洁。不过一会，进来一位穿着简单的女子，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乌漆嘛黑不知所云的药，隔着一整个书房宣明都能闻见其怪异的味道，脸上露出了苦色。
“淮之，我……”
淮之帝后道：“闭嘴。”
宣明立马闭了嘴。
“这药是嘉韵特地去苍灵湖畔取的，差点被鹤族连人带药一起扣在那。”淮之朝着他推了推，盘子里放了两颗甜蜜饯，“一日三顿，不可不喝。”
宣明在她的注目下喝完了一整碗，觉得自己翻涌的血气都被这味压下去不少。缓过去后道：“一月之后，我要再次入关。”
淮之道：“知道了，药早就给你备好了。”
“若是千寻或是连府寻我，唔，多半是千寻，直接送进来便是。”宣明笑了笑，“等这件事过去，我便要好好休息一番。”
淮之顺着他的发丝嘟囔道：“养儿万年，必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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