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责任
世间风起云涌，朝夕万变。
不曾知道帝尊帝后打着这番心思的雅琛末曦均打了个哆嗦，雅琛转着杯子：“无边海那里如何？”
末曦揉了揉后勃颈：“莲花台已建好，不过海上裂缝太多，能否抵御尚是问题。总不能将裂缝再引出来，当初千寻上神费了好大功夫才引进去的。”
赤烽一战，魔界魔尊赤玦身殒，徒留十万魔将溃不成军铩羽而归，魔界元气大伤只得蛰伏。可惜神魔之战惊天动地，导致灵力逆行戾气横行，神族更是衰退至此。不过短短一年，二和山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缝，凡是接触的人皆被撕为碎片，更甚者直接消失不留痕迹。
经过多年才发现这些是由于灵力逆行出现的裂缝，唯有靠灵力止灵力，千寻主动请缨带领人马将大半裂缝引至无边海域上方，可这事凶险万分稍不留心便横尸当场，无数仙军死于无边海域，就连千寻也差点丧命，当年他的副官拼了命将他推开自己却生死不知。
“自然不可能引出来。”雅琛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副茶具，正慢吞吞煮起了茶，“二和山白日正午时尚且安全些，无边海又潮退，只有这时候了。”
找着神垣是在一处天台，朝外看是一片白茫茫的结界再是荒芜的大地与冰封的湖泊，空拾方才听武安所说——神垣是在二和山出生的，与她相隔不过数百里。
神垣脸部轮廓尚是青涩，在此地未免触景生情，空拾便没了说笑的想法，往他身旁靠近了些：“方才武安那老匹夫明着暗着让我皮绷紧些，好生照顾你，不然就滚蛋喝西北风去。”
神垣瞥了她一眼，凉凉道：“武安长老可不会这么说。”
空拾道：“意思差不多。”
神垣眼神往上看见她头上黑色秀丽的发带，挪开眼问道：“你是如何回答的？”
“我说人生在世，要保护好的只有两样东西——”空拾竖起两根手指比了比，“第一是手中的酒与剑，第二是怀中的小心肝。我一没酒二没剑，只有一双兢兢业业的手，小心肝也从未有过，可帝尊如今把你交给我了，你就变成了我的小心肝，所以必定得护好。”
神垣呼吸一窒，接着冷着脸道：“胡言乱语。”
这人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就会说胡话。
“你怎么知道我是胡言乱语？”空拾拍拍手啧啧称叹，“我方才的确不是这么说的。其实我是想这么说的，刚想开口，不知是谁往我脑后砸东西，现在都有一个包，可疼了。”
面前突然凑近一颗脑袋，空拾扒拉着发丝企图露出那棵名不经传的包，可惜头发太长太浓，死活展现不了它的风姿，神垣抵住她的脑门往后推了推，道：“回去上药。”
空拾猛地抬头，神垣抵住她脑门的手忽然落空，正尴尬的不知如何收回去，只听到她说：“你要为我上药？”
神垣摸出一瓶小药摔在她身上，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空拾捧着药道：“这药怎么用，吃的？涂的？”
前面离去的人脚步一顿，僵硬的声音传来：“外用。”
空拾：“哈哈哈哈哈哈哈。”
将人笑走后，空拾反手将药揣回兜里，张望着想远远看一看无边海，入眼便是高高耸立的塔尖探入云层，模模糊糊的徒留一圈轮廓——北方魔军大营的望瞭塔，正同‘招雀’遥遥相望。
北方大营。
魔军待的地方比起仙军便显得单一许多，只有满地的风沙与一贫如洗的土地，没有晶莹剔透的百里冰封，妖风将原本就糙的面孔吹的更加急不可耐。这时候若是出现一位细皮嫩肉的，不是上头派下来的头头便是对面仙军送来的内奸。
“宋老大，那群水豆腐这些日子在做什么？”一位三条杠的魔将朝着无边海域张望，‘招雀’四周皆是雾蒙蒙，毛都看不出。
那人手中铁扇一展，晃悠悠道：“莲花台，无边海，明眼人的晓得这是神族要净化戾气了。上一回还是在七千年前，这间隔是越来越短了。不知此番是连府神尊还是他那位尚未长大的独子。”
三条杠的魔将沉默一会才羞涩道：“七千年前，我还没出生。”
宋问：“……谁管你。北魔君那边怎么说？”
三条杠秀了一把文学道：“依旧是歌舞升平。哎，是歌舞升平吧？”
宋问用扇子推开他，望着万里风沙以及远处的渐渐霜华，“继续盯着，不日便能回去了。”
三条杠这才正色道：“是！”
东边武安的地盘里待着五位神仙此事空拾一早便感应到了，若不是早就知道有五位上仙来到此处，真容易误会武安性情大变开始养孩子了。
整整一个月不见人影，直到火急火燎的烧上眉毛，神垣准备踏上莲花台时才出了声。武安朝着神垣行了大礼：“小仙知道神尊大人不愿他人加入，左思右想后便不再坚持，还望神尊大人万分小心。”
神垣道：“退下吧，此地危险。”
武安一直目送神垣消失在莲花台边缘，雅琛道：“此地待会建起神族结界，长老还是先行回去，以免被伤到。”
武安正想说‘你们随我一同回去’，转念一想这二位的身份与血缘便作罢，望着空拾又不知在琢磨何事，叹了口气自顾自走上回‘招雀’的路。
踏上莲花台的一刻神垣忽而又感知到二和山那奇异的波动，他抚上胸膛，是多年不见的熟络与酸涩或者是即将别离的茫然，他默念着静心咒摒弃杂念，在正中央盘腿而坐，一道结界悄无声息的落下隔绝了此处与外界。
无边海呼啸的海浪拍打在岸边，细小如发的裂缝藏匿在每一个看不见的地方，空拾往一旁的结界中藏着，直到外边竖起一道结界才放心的伸出去一条腿。雅琛收回结界对着二人道：“武安长老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回去探一探，有事喊我。”
净化的时间不过区区十二天，便能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许四海八荒数千年的安稳。空拾这些日子将自己养的十分水嫩顽强，连出门时隐隐犯病的旧疾都消失了，就为了全心全意的应付今日。
因为连府神尊以及千寻依旧未出现。
这一道冲天的白光差点震散修为底下魔军的魂，抱团相互依偎取暖，庆幸着劫后余生的幸运，这么一群大个子拥抱的场面将宋问看的恶心，恶心之余还得解释那为何物，他没好气道：“神族净化，不想死别去招惹。”
这么一群靠拳头说话的魔兵，同他们生气也不会有人看懂，还不如直言直语有屁就放的干脆，宋问道：“都散开！”
“老大，神族怎么又来了？七千年前不来过一回？”一位资质稍深的魔将躲在玄铁甲后边问道。
宋问斜了他一眼，扇子抵住下巴道：“说了你们也听不懂，将结界筑起来，这一下起码十二天。”
忙碌的事宜终于将连体婴似的魔兵弄开来，宋问望着那处隐约纯净的白光，暗道：“不像是连府神尊。”
收回扇子叫来送信的魔兵，说道：“告诉魔君大人，神族净化开始了。”
第二日莲花台数十里外围了一圈全副武装蓄势待发的仙军，大约三千人，每隔半日换一批。雅琛每日回去安抚人心顺便捎带些仙果过来分发，后来干脆将以几捎带过来塞在结界里。
以几苦逼兮兮的缩在方寸之间的结界中，说道：“二姐，武安那些人太能念叨了，一句话能掰成十句说。”
空拾编了个蛐蛐给他：“你这些日子光听他们扯淡了？出息呢。”
“尊主那边来信，说千寻上神寄了信回去。”以几抱着膝盖，“里头只有两句话——终有相逢日，望期许。”
空拾道：“他何时也爱用这文绉绉的话。怎么突然回信了。”
以几道：“这我可不晓得，上神的行为哪里轮到我来揣测。”
她抓了抓额前的发，拢到背后披着，靠在巨石上闭目养神：“不过他再不回信，恐怕巫逾不会让他进门了。”
十二为一轮回，后五日才是重头戏。
空拾无事时研究了一番北荒地图，顺带算了算无边海洋流走向，闲时用雅琛送来的仙果打发来此巡逻站岗的仙军。莲花台上的人她瞧不见，平和流畅的神力告诉了她不少情况。
神垣自小被教导‘责任’二字之重不比寻常，自他步履蹒跚便被连府神尊拖上了莲花台旁观，尽管如此不过三次经验，其余皆是凭空臆测，连空拾一开始都为他捏把汗，做好了伤身动筋骨的打算，但他目前做的很不错。
第一次完全展开的神脉涨的他咬紧牙关，背后无端泛起一身汗，填满外界的神力似乎无穷无尽的涌出体内——怪不得每次父君皆是面色苍白不愿回去见人。
平躺在巨石之上的空拾突然睁开双眼望向莲花台，结界如水波粼粼轻微的颤动着，可想而知里面的人会有多疼。空拾踹了以几一脚道：“别睡了，起来守着。”
以几抹了把脸立马精神抖擞的望着上方，望了数秒后忽然道：“是我的错觉吗？为何小神尊的结界在动。”
“是错觉就好了，末曦呢？”空拾半阖着眼勉强看清里头是个什么模样，神垣坐在中央一动不动，源源不断的神力从他身上流出拂过万物，自他上去以来已是第十天，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尊上去另一处守着了，太子殿下估计被武安那群人缠住了尚未回来。”以几用手在眉骨搭了个帐篷，费力的望着莲花台上，“二姐，你看到什么了？小神尊怎么样了？”
空拾道：“无事发生。去，展现你的用处，把雅琛弄回来。”
世上只剩下一个神族后裔，雅琛为近神后裔，若是他想不出办法，空拾只有就此献身了。以几眺望着白蒙蒙的‘招雀’道：“都这时候了，他们怎么还缠着太子殿下不放，要是出事可完了。”
说完便瞧见他二姐猜不透的眼神，连忙‘呸呸呸’几声，夹着尾巴去勾搭俊朗的太子回来。
武安来回踱步几个来回，颤巍巍的摸着自个的白胡子：“太子殿下，您为何始终不愿让几位上仙在旁相佐。”
香炉燃了几颗香丸，浓郁的梵香压制着武安的不安，雅琛倒去凉透的茶水 ，语气平淡道：“神族力量强悍，就连本君亦无法坦然说自己能够与之一较高下。仅仅是上仙会被其牵着走，以致沉沦在神族神力中无法自拔。长老要就此葬送五个人的性命吗？”
武安语滞，苦恼的几乎将地板踏碎：“可神尊大人还小，又未过……”
雅琛余光望见一位身形瘦弱的墨紫衫男子一闪而过，将茶杯归位后抚平褶皱的衣摆：“神尊大人已经三万岁了。”
武安目瞪口呆，暗道：“三万岁难道不小吗？”
雅琛在战乱中降世，经历烽火与离别，众位仙军赫赫有名的将士都见证了他的成长。他如今不过堪堪五万岁，却颇有历经沧桑之感，连带着认为五万岁已是不小的年岁，三万岁不过比他年轻一些罢了。
不待武安绞尽脑汁说出挽留的话来，雅琛便消失在楼道尽头出了第一道屏障，他在楼角处找到企图抱作一团隐藏自己的以几，情不自禁的扯扯嘴角：“以几神君？寻我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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