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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巫逾


  东荒烈岩席连续两个月,平常对于神仙这么些时间激不起他们的波澜,这回却差点要了他们的小命,撑着结界的各地神仙在察觉到暴戾的压力冲撞逐渐减弱的一瞬间,差点就地飙泪。

  按照几位德高望重的上仙预测这次灾难起码要到三年之后,烈岩席内部蕴含的力量正处于盛期,不把东荒熬得褪层皮不会善罢甘休,结果来势汹汹的铺天烈焰戛然而止,放了诸位一条来之不易的命。

  这两个月里南荒这边连天的高温,即便对面是阴气沉沉的魔界也救不了他们一颗向往冰块的心。黑窟藏在山谷地底深处,一踏进去便是又黑又冷,关在下面的魔界混混浑然不知上头人过得什么水深火热的日子。

  烈岩席的事情刚一过去,空拾才光明正大的从黑窟搬运了几块冰块包裹在布袋里取凉,捧着账本的时候,脚下还得放一整个提神醒脑。

  整个吞天谷的休息帐篷,就属她这顶最凉快,要不是这屋属于一个姑娘的,早就被汗流浃背的小将军们挤破了,哪来这么宽敞的让她折腾成狗窝。

  于是至今为止,这块宝地被她独占了。

  传音符被她挂在笔架子上,只要一有动静马上就能够得着。这两天冰块有了,灾难没了,但她心中突然的空着一块,什么东西悄无声息的从她身边消失了似的,闹得她一日戳三回传音符,力道之大能将一尺宽的笔架子戳倒。

  可惜每次都是有去无回。

  “进来。”

  铃铛才被敲了一下,空拾便直接截断了,进来的人出乎意料是穿着单薄衣裳的风阳,没带着他近日的新宠地瓜干,也没带着他一日擦三回的老古董玄铁盔甲,手中静静的躺着一枚传音符,神色凝重而肃穆。

  空拾感觉不太好,停下捉弄传音符的爪子,自从这位上回同她说了些小故事之后,她一直带着某种时移俗易的尊敬:“您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要不小的为您搬几块冰块过去?”

  风阳没理会她这胡话,丢给她一瓶药:“方才东荒龙宫传话过来,巫逾尊主找着了,她在烈岩席的中心抗下了大半爆发,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空拾毫无责任地丢下半米高账本,去东荒龙宫之前先把自己传送去了苍灵湖畔,直接落进了鹤族小圣女偏僻的湖中闺房,鸣楚下意识的一剑直冲她门面而来,看清是她才收了力,结果一不留神划破了木架上的一只花瓶。

  鸣楚刚从炼药房出来,松松垮垮的套着一件外袍,见着人先一愣,然后背对着她系好衣裳带子才敢面对她。知道这么一个要人命的消息,空拾还能耐着性子等她整理衣服,接着语气平和的开口:“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鸣楚虽贵为圣女却不是鹤族族长亲生闺女,她的亲爹亲娘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流放了,总之她从未见过他们,从小独自长在这湖边的一块方寸之地,一开始被人欺负了不知道还手,后来就知道得狠狠地啄回去。

  年久以来,便养成了一个特立独行的性子,谁的面子都不给,偏偏使得一手好医术。

  空拾比她高半个头,为表虔诚还特意弯下身子正经的看着她,鸣楚朝后微仰,不知所措道:“我帮你就是了,你这幅模样就别做了,怪吓人的。”

  东荒外界结界撤掉了大半,只留下东南角两层防着余留的力量,而东南角也是寻到巫逾的地方,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在那种地方活下来的。

  鹤族不是个擅长打架斗殴的族类,空拾直接带着人到了龙宫门前,以免她到时候灵力不够。

  龙宫人来人往,空拾走了几步踢到一块‘石头’,低头一看才发现这是块乌龟壳,正在颠着四只腿费劲的翻过身来,她匆匆留下一句‘失礼了’,便拉着人要闯进去。

  乌龟壳中传来一道声音:“君上留步!小仙带您进去!”

  龙宫是个守卫严谨的地方,尽管现在看似混乱,空拾立马将龟壳捧着手掌心,直接带着龟冲了进去,两边守卫刚想阻拦,看到她手心中伸着脑袋企图翻身的乌龟便默默的收回钳子。

  这一次几乎所有人都将灵力用尽变回了原身,两边守着的是螃蟹和龙虾,带路的是万年小乌龟,听说无花圣主因为支撑主要结界常去边缘转悠,导致提前进入了换鳞期。

  巫逾的房间被安排在东面尽头挨着东海的镇海珠,院子里已经站着几个人,管事看到空拾迎上来行了个礼:“圣主正在里面,小仙带君上进去。”

  半直起身后眼珠一移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鸣楚:“这位是?”

  鸣楚没回话,空拾身边的人都不爱说话,只有她用心感应代为开口:“苍灵湖畔鹤族人。”

  苍灵湖畔这几百年很少出面,族长带头闷头修炼,比地府那群干死人活的还低调,管事只在无花生辰见过一次鹤族人,想到这族人的医术连忙拱手行礼,被鸣楚抬手制止:“先进去。”

  床前放下层层帷帐,前头还立着一张屏风,已有一位医药仙手忙脚乱的为巫逾疗伤,但结果不容乐观,没多久就端出去一盆血水,血腥味传满整个房间。空拾这才真实的生出‘这里血淋淋躺着的人是她大姐’的想法,心底暗暗扎着的针忽然摇摆起来,刺得她心尖直抽抽,脑袋发轻,喉咙像是被重物压住,不由自主地加重呼吸。

  以几早就到了,孤零零地站在一旁遭受这样的打击不知多久,见到亲人才露出半分悲伤,一言不发的站到她身旁。

  鸣楚越过她,不由分说的直接动手封住巫逾命门吊命,空拾不大会医术,顶多会做个化雪膏或是止血药,只知道如果连鸣楚都救不了她,那这三界恐怕没人有这个能力了。

  “魂魄受损很严重,近乎涣散。”鸣楚手下正对着巫逾的天灵盖,接着小声疑惑,“怎么还有魔气入体?”

  烈岩席包含天地戾气,同魔气却是不一样的,鸣楚摇摇头否定道:“不对,应该是戾气,或许是我弄错了。”

  戾气……她当年在南荒就是戾气入体,还在无边海漂了好几天,直接漂到了魔界领域,可当时她身边有神垣,即便没有证据,八九不离十是他救了空拾。

  “戾气入体?”

  朝着说话者看去,是一直沉默的无花,一眼望去他脸色不必巫逾好到哪里去,苍白而透明,原本一言平三川的沉稳音调变得轻飘飘,要在风中才能抓住。

  “本尊修习净化术数万年之久,姑且可以一试。”

  鸣楚打量他一眼,心中便有了定论:“不可,龙族灵力强悍蛮横,尊主如今只凭着一口气吊着,若是忽然冲进她岌岌可危的灵脉,恐怕……普天之下,最适合的便是天印那位。”

  空拾同以几对视一眼,她张了张口,轻声道:“我出去一趟。”

  阔步踏出房门,龙宫的海水味冲进她的鼻子里,呛得她咳了几声。以几跟了出来,在她后头亦步亦趋:“二姐,你要去寻神尊大人吗?是了,当年他连你都能救回来,大姐也一定行的。”

  他有些絮絮叨叨,更像在安慰自己。空拾施传送阵法的手一顿又继续连笔画着:“在南荒的时候,他是如何救我的?”

  “原来你不知道?当初你俩晚上出去谈心,我还以为……”以几略微诧异,又有些对自己猜错的羞耻,连忙说正事,“那会你几乎全身被戾气填满,灵力被紧缩在元丹里差点自爆,要不是你的身子本来就抗打耐磨,恐怕也撑不过神尊大人给你喂血的一个月。”

  果真如此……她醒来时满嘴的血腥味,还有神垣苍白的脸,不仅仅是因为诱元期。喝了神尊一个月的血,还是他亲手喂的,三界也就出了她空拾一个。自己暗想同外人直言根本就是两码事,本来她还想趁着什么时机将恩情还回去,这么一听,前途渺茫,做牛做马都是无用功。

  最后一笔落下,临时的传送阵出现在院子中央,空拾心间藏进一块大石头,连带着今日之事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心中又赖皮又自我唾弃的想着:“我该怎么还,根本还不起啊。还不起还得借,我就是个败类。”

  天印若是只有神垣一人独守,再过个十几万年依旧会是这个亘古不变的模样,除了树仙偶尔根据心情变幻的树叶颜色,此地仿佛脱离了时光,孤独又遥远。

  三万岁的神尊在众多神仙的衬托之下都显得太过年轻,即便他身上背负着最为强大的力量之一,也无法像他父君那样熟练的挥手间平定四海,他的年纪连他父君的零头都没有。

  神垣需要时间,时间不够就分秒必争的修炼,他只能这样做,像个呆板苦学的书呆子,因为再也没人能教导他了。

  但亘古不变是不可能的,山脚下四只懒懒散散的神兽开始躁动,在原地徘徊低吼着,没有警惕倒是带着几分激动,仿佛看到了合牙口的玩伴,准备随时扑上去磨磨牙蹭蹭爪。

  树仙心照不宣的想把叶子变色,初现端倪就被神垣决绝的制止了,只好不情不愿的变回健康积极的绿色。会来天印的没几个,敢一声不吭来天印的更是屈指可数,偏偏那几人之间关系都挺好,这让他无言以对。

  前门被一如既往的敲了三下,间隔较短略显急躁,打开门的另一边毫无意外是他周围的大星星。

  空拾在外面时就破罐子破摔的想好了,她这人除了身手还行、能做几样应急的药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技能以外没其他的优点,大不了以后卖身给天印为其瞻前马后当个跑路的狗腿子混完后面苟且的一生。

  然而看到他后,第一想法是又长高了,第二是又瘦了,第三才颇为难堪的直视着他越发成熟的面容。空拾觉得自己做的事不人道,可后面背着一条命,她肃穆道:“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神垣第一次见到这个模样的空拾,不带着嬉皮笑脸,说着有分寸而商量的话语,眼角甚至泛着红,他侧过身让出一条道:“何事?”

  空拾细细的观察了一番,一日频繁多次的开启传送阵让她准头下降,她上前两步握住他垂在两侧的手,干燥温暖的不得了,顺势滑下去搭了把脉,“巫逾被戾气入了体,你先前的伤痊愈了吗?”

  “因为东荒之事?”神垣想到前些天无疾而终的那场灾难,先前种种重返眼前,“我随你去。”

  东荒地底不仅有承载一切的水和灭世之火,更有前一个时代的凋零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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