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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香囊


  鸣楚不知道她的香囊在何处,也没乱翻她的东西,等空拾拿药进来后巫逾再也没有提起此事,垂着眼皮呼吸轻微一只手搭在床沿,不知是否再次昏睡过去。

  好在两个时辰之后她又渐渐苏醒,空拾连忙趁机把药灌了下去。

  巫逾擦着唇边的药汁,沉默地望着她收拾东西,脸色苍白又虚弱,全然没有身为尊主的高高在上,她忽然问道:“除了我,可还有找到其他人?”

  空拾正在分药的手一顿,这句话问得算得上直白,可她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事情出来了才懵懵懂懂地跟着线索走,一个不小心就撞得七荤八素,她扯了一个不走心的笑:“你觉得那里应该还有谁?”

  巫逾语塞,空拾话从口出便发觉这句话饱含质问,撇过头抿紧唇,后悔想着起码得等到她养足精神再问,拨弄着药材许久,她轻声道:“你先休息。”

  巫逾手指一动,张张嘴却无言地望着她离去。

  窗户开了一扇,外头并没有驱散阴霾的阳光与花海,只有龙宫无边无际的幽蓝海水,屋内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

  以往她始终生存在独行的环境之下,除了偶尔被族人烦扰几次,剩余的便是数不清的公务,即便如此从未升起过怅然和忧愁。

  可在这次不算漫长的昏睡之后,睁开眼却是铺天盖地的疲惫和无措。

  这别院小得可怜,空拾几步走到大门前,刚一拉开迎面走来一位端着盘子的宫女,见到此处忽然喜笑颜开,不知是因为看到她高兴还是看到门打开了才高兴。

  宫女加快步伐跑了过来,洋溢着烂漫的笑容一脚踢在突起的石块上,直接扑入了过来,空拾权衡之下先把瓶瓶罐罐接了下来,再抽空伸出一条腿横在前面,同宫女软绵绵的肚皮成功接触。

  空拾抽出她手中握得紧紧的盘子,横放在她眼前,一个个地将杯子摆放在上面,眼看着姑娘半晌不动,便微微抽动自己还被趴着的腿,开口问道:“姑娘,你还有事吗?”

  宫女惊醒,连滚带爬地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疼得呲牙,眼角泛着红:“圣主新炼出来的药,让奴婢拿来交给尊主。”

  以几匆匆忙忙赶过来,只见空拾对面地上坐着一个娇弱的小宫女,他二姐昂首挺胸堵在面前,脚边上是一盘灵药,他挪了点地后悄声怀疑道:“咱们应该没穷到抢小姑娘的东西吧?”

  空拾阴测测地斜了他一眼,一腔堵着的郁结气暂且圆滑地消散了,她弯下腰对着宫女道:“你先回去禀报。”

  宫女跪下行了个礼便小步退了出去,连眼皮都没敢抬起来。

  以几拔开一药瓶的木塞,嗅着里头的气泽:“啧,炼药者起码十万年以上的修为,这味闻上去很熟悉。”

  空拾踢了两脚台阶将他神智唤回来,接着一脚跨上两阶:“有时候觉得您头上装着汤婆子,只有当球踢的用处,有时候又觉得挺好使。”

  以几吞了吞口水,艰难道:“咱俩族人一场,请务必放过在下。”

  宫女低眉顺眼地退了出去,像只被惊扰的兔子窜出几块地方,最终在一处僻静偏远的独立别院停下脚步,脸上人畜无害的表情随之消失,环顾四周确保无人才悄声踏了进去。

  院中已有二人在等候,比起其他别院宫女富足守卫充足的盛况,此处称得上寂寥凄凉。

  宫女缓缓的跪下,朝着二人磕了三个头:“奴婢从前太天真,今日才知晓真相,实乃羞愧。”

  开西端着茶杯茫然了会,苍白地同她交流:“知错便好。章悦山的诸位情况如何?”

  宫女撑在两侧的手指微微收紧,用了三分收敛的力度:“巫逾尊主无法见到,但空拾君上身上确实沾染了一丝魔气。”

  ‘咚’一声,茶杯被狠狠的放在石桌之上,开西胸膛起伏着义正言辞:“果然!”

  开北道:“没想到是她,怪不得章悦山对外界不太友好,原来被一个魔头掌管了,千寻上神几千年不回山,恐怕也难以从她手里夺回权力。”

  开西两个震耳欲聋的词喊出来后,心中顺畅了许多,顺得连脑子都清醒了不少,琢磨一会后问道:“可先前见到她,尚未发现魔气的存在,为何突然就?”

  开北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宫女适时地插了句话:“神尊大人尚在龙宫。”

  开西眼中渐渐清明,又开始思考如何将此事告诉盘将,盘将他一生意图打压魔界,痛恨甚至想要杀尽他们。

  但按照他如今破败如絮的身子,同刚从东南角打捞上来的巫逾硬碰硬,不知道哪一个死得更快;再想想盘将万年如一日的信誉,他们能相信他的说辞的几率又有多少。

  他心不在焉地思虑着,渐渐头昏脑涨眼前发白,突然一句中气十足的话语将他吓醒,下意识地抽出腰间的佩剑,定睛一看,下巴差点吓掉,不远处昂首挺胸走来的老人正是他们的师傅。

  等到盘将走近,他们才看清楚,此人原本因为疼痛而无法挺直的腰背如今重新恢复正值年壮,脸上的沟壑都消浅了几条。现在本该是他按例歇息的时间,原本奄奄一息的人正精神焕发地站在此处同他们交谈。

  开西不确定地喊了一句:“师傅?”

  盘将拍了一把他的肩,而后沉下脸望着跪在地上的宫女,眼中锐利如一把出鞘的剑令人心寒,盘问道:“章悦山之事,细细道来。”

  今日空拾处理事务格外的不专心,神垣面前处理完的账本不过一只手的高度,是用来搁手正好的位置,可惜神垣天生尊重这类文字作品,即便是充满金钱交易的账本。

  走偏的神识被空拾一次次强硬地拖回来,账本不像平时被罚抄或是佛理作业,能说不写就不写,甚至在上头画几个相亲相爱的小人以此度过‘漫长无趣’的时光。

  空拾认命地翻开一本开始圈圈涂涂,接连着认真处理了十几本后又开始神游天际,脑内之复杂能写成一本扑朔迷离的话本子。

  神垣抬眼间对上她迷离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又开始不对劲,魂都飞远了。他抵唇咳了一声,没能将人弄回来,不得不把书卷成一卷,靠着摇椅拍上她脑门,空拾一哆嗦,‘哎呦’一声往后仰了些,差点翻过去摔个狗啃泥。

  神垣抚平书角,不咸不淡地开口:“认真些。”

  空拾干脆一推纸笔,仰头转着脖子,心中微妙的期望着:“他可千万别在东南角。”

  神垣将被推过来的账本重新推了回去,冷酷无情地偏过头,空拾看他一如既往的嫌弃她,连眼角下的痣都招摇了一分,徒然想到了从前无法无天的逍遥日子,摇摇头调笑道:“好好好,我做还不行吗?谁让我一看你就来精神了。”

  神垣:“胡……”

  空拾轻笑了声,又畅快又轻松,肆无忌惮地把他话截了:“换个词。”

  神垣下颌绷紧,低声道:“无趣。”

  空拾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

  快马加鞭把这些倒霉玩意处理完,全部扔进了面格,空拾竟然还有时间能自我解放一番,可今日同神垣的几句交谈让她一颗浪荡心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尚没有其他事情能代替其存在。

  舒畅了的空拾觉得自己整个几天都在杞人忧天,早已既成事实的事情,她再只手遮天也没法蹦回去改变,更何况她只是个山头的二当家以及一群大老爷们的管账丫鬟。

  两个称呼没一个能长长脸,总带着些缥缈粗狂的漂泊味以及一丝市侩的铜臭味。

  空拾暂且心中没了沉甸甸的负担,没皮没脸的晃悠着回了东边别院,直接顶着巫逾疑惑的视线踏了进去。

  巫逾定定看了她几秒,牵起嘴角,眼中含笑道:“既然回来了,正好将香囊拿来给我。”

  “香囊?”空拾摸着从她身上扒拉下来的族服,当中真的藏着一艳俗的桃红香囊,这样一个平庸的小物件外边竟然还包裹了一层结界,“你何时喜欢这样……明媚的颜色?”

  巫逾的视线触及到这物,平淡的眼底浮现几丝波澜,她伸出手:“拿过来。”

  轻飘飘的香囊落入手中,指腹微微用力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所有的茫然与疲惫被吸食了几分,暂时变回了那位清心寡欲的尊主。

  香囊被巫逾握在手中,她缓缓抬起眼皮,虚弱疲惫中带着镇静,她的指甲不由地掐入香囊又被她很快松开:“东南角不止我一人。”

  空拾含笑的脸渐渐收敛,嘴角的笑意不经意添上一分苦涩,她勉强又勾起一侧嘴角,眼神游离在各个地方:“我大概猜到了。”

  巫逾微皱眉,不解地望着她。

  空拾冷着面色,直视着床头一角,一字一顿道:“宣明帝尊。”

  巫逾缩了一下眼眸,触及外界的皮肤泛凉,指尖既冷又麻,她将手往被褥里缩了些,默不作声地承认了此事。

  “烈岩席并非我一人阻止,若是只有我一人,东荒恐怕……”巫逾胸口沉闷,“我没能救他。”

  空拾蓦地握紧拳头,盘根错节的枯黄藤蔓被她理出一个角,可惜里头露出来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无法挽回的历史,还有无法言喻的莫测。白皙的手背上突出一根青筋,掌心留下深刻的指甲痕。

  “淮之帝后知道吗?”

  空拾想起这位帝后尚且怀着孕,听说还没有满一年,连肚子都没有显怀就把她折磨得掉了十斤肉,天阙院的诸位天天盼着宣明能回去哄哄她,顺便整治一番这个尚未成型的兔崽子。

  被盼望的宣明终究没能圆满她的愿望,帝尊的责任被他彻头彻尾地刻在心底,包裹着他的爱人亲人以及众生,英明神武的帝尊大人奉献一生,最终独自在烟灰中落幕保下了整个东荒。

  “她不知道,但……”巫逾望着床顶垂下来的一根流苏,“太子知道。”

  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朝不保夕,此去一行就是送死,他不仅没法躲着各自悲伤,还得装得若无其事照顾怀孕的母后,背负起一切肆虐成祸之事同外人周旋,继续未完成的前途。

  大约每一位高深莫测的神仙最终的结局都会如此,在这一方面神垣同雅琛都一样,从小有着亲人的呵护,却亲眼看着他走向消亡。

  为了责任、三界众生还有爱人。

  空拾嗓间难言的干涩,虚脱感油然而生,从指间蔓延至全身,食指颤动两下,她转身替巫逾掩好被角,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巫逾制止她提住被角的手,疑惑道:“我以为你还会问我东南荒的事情。”

  空拾提上被子蒙住她半张脸,愤怒终于满盈溢出来一丝,她掐掐巫逾,咬牙道:“回去再说,此处不安全。”

  巫逾这两天成天被疼痛翻来覆去的折磨鞭挞,就快成一根伤痕累累的木杆,反应神经麻木得差不多,对这个蚊子咬的疼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觉得这小兔崽子胆子大了,最近皮痒了。

  她哭笑不得道:“什么时候回去?”

  空拾后知后觉收回手,假装无事发生直起身子侧对着她:“过段时间,反正等不到你伤好。”

  章悦山位处西方,距离天印以及梵境不过咫尺天涯,当初赤玦魔尊都被镇压在洞窟中,巫逾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魔,会不会被磅礴的神气和佛香一击而溃。

  空拾得寻个办法把她这身招摇的味道藏起来,然后……仙盟的位置不能再担着了。

  仙魔二界局势紧张,一个敏感点可能酿成大祸。

  巫逾手一紧,香囊被掐出一个陷进去的点,她目色复杂,长叹一口气转过头,空拾听到这一声叹气才重新挪回眼:“怎么?”

  发丝铺满半个枕头,空拾只看到巫逾半张露在外面的脸,她半梦半醒,不知在对谁说话:“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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