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无瑶
无瑶抿紧了嘴唇,把自己缩在一方小天地里——仙将在诛仙台给他搭了个小木房,勉强能塞进去。
隐隐约约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喊他。
被风吹傻了,他想。
“无瑶。”
他立马睁开眼,遥遥走来一位女子,穿着单薄的衣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二姐。”他哽咽一声。
空拾摸了摸他的脑袋,拉着他露出的手腕,没什么伤,但无瑶细皮嫩肉,能看出来他身上被拉扯未消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
“你不该来。”
无瑶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势,于他,至多被废赶去仙魔二界交界,往后日子难过罢了。
可空拾从小到大干的事,她和大姐的关系之亲密,无人会放过她。
“胡说八道,我该来。”空拾摸出一瓶药,抹在他泛红的皮肤上,“不过今日无法带你走,过些时候。我要出去一趟,近段时间由末曦照看你,别使小性子。”
“出去?你这样能去哪儿?神尊大人没有阻止你吗?”
“他为什么要阻止我?”空拾莫名其妙。
“他......”
这不好说,那时无瑶还小,没法准确地概括他俩的关系,总觉得一团气憋在心底滚来滚去吐不出来。
他皱起眉:“你要去哪儿?”
空拾低眉顺眼:“苍灵湖畔,找圣女养伤顺带蹭吃蹭喝。”
“噢......”
“还有替你寻颗镇魔草,我跟雅琛谈过,由于你没犯事,想要留在仙界也不是不可,只要我能压住你身上的魔气就行。况且你修仙道,魔气过重对修炼不益。”
镇魔草在苍灵湖畔之南,有上古神兽镇守,祥瑞之气滋养,为天地之福泽,其可遇不可求。
“嗯。”
空拾拧上药品盖子,望进他的眼中:“我今天来还想问你,无瑶,你愿不愿意接受镇魔草?”
无瑶一愣,严肃道:“是仙是魔与我无关,我当然是愿意的。”
空拾把瓶子塞给他,说道:“好,那你记得一天上三回药,撑到我回来那天,二姐再给你出气。”
空拾离开了,拦路抢了一朵云彩,飘去了苍灵湖畔。
无人能联系到她。
无瑶安分地待在诛仙台旁,只觉得灵力一天比一天少,嘴唇都干巴起来,血腥味越来越重,末曦时常给他捎点仙露,但只是饮鸩止渴。
后来史官在编写这一段仙史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个尚且年幼且全靠着仙露才勉强苟活的废物魔族,是怎么逃走的?
空拾离开的第二十一天,巡逻的仙将按时去看一圈,却发现小木房子里空空如也,雪白的云被上染着深色的血渍。
无瑶消失了,整个仙界都寻不着,北荒章悦山族人也亦未查到线索。
空拾这一去离开的时间较长,足足半年才回来,差点丢了一条命,用尽了鸣楚一房间的丹药。
仙鹤驮着她在天印门口徘徊两圈,接着把她扔在一块白色的绒布上,空拾被震得抖三抖,然后咬牙切齿地爬起来。
如果不是看在这个毛都没长齐的仙鹤这半年天天给她送药捣药的份上,她早就烤了它。
仙鹤站在最高的石块上,忽然垂下它高傲的脑袋,接着扑棱两下翅膀,迅速飞远,在半空变成一个白点。
身下的毛毯动了动,空拾手一抓,下面嗷了一声。
远远的似乎有一个人站在正门口,如果不是他,空拾这时候已经被大白踩来踩去殴打。
“神垣神垣!”她坐起来,重心一个不稳,脸直接埋进大白的毛里,她闷闷地说,“我回来了。”
接着话语戛然而止。
.
不过短短半年不见,神垣似乎又变了,轮廓长得更开,有七分像其母亲筏央,三分像其父,整个人偏柔和清贵。
空拾裹着被子靠在窗口,手里端着一晚热气腾腾的药,正在慢慢喝,她龇了龇牙。
外边天气多变,不过睡了两个时辰,水汽就上来了,稀里哗啦下着雨,院里的花瓣都被打垂了脑袋。
空拾悄悄挪过去,用手比划两下,发现自己现在不到他脖子,怪打击人的。
“哎神垣你有没有想过换身衣服?”
神垣翻了页纸。
“当今女仙娥都喜欢下摆宽松的样式,尤其喜欢粉色,我在苍灵湖畔的时候就看到一摞粉衣服,但是这颜色只适合皮肤白的人。我觉得挺适合你的,你觉得呢?”
神垣在书脚叠了个三角,“啪”合上了书,投过来的眼神冷的像把刀。
“......我觉得你这身就挺好看,不用换。”
神垣又从袖子里摸出一瓶药,空拾怎么看怎么眼熟,然后掏出鸣楚今早塞给她的药,一对比一模一样。
神垣:“方才鸣楚圣女派人送来的,十日内服用完。”
“噢。”
“你好好养伤。”
说着他就要离开。
空拾连忙勾住他手臂:“你去哪儿?仙盟吗?”
神垣不回答。
“带上我呗。”空拾双手抱着他胳膊,耍赖皮,“除了正事,我没理由过去,你带上我。”
“不是,我去书房。”他说,眼前直视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注意。
“这样......”
神垣抽出手,替她关上窗:“休息吧。”
边上的香炉缓缓被点燃,一缕青烟升起,空拾本就不太活跃的大脑彻底被侵占,浑身无力地倒在床铺上,无规则的雨声越发清晰,一起一落是万物连绵不绝的生意。
远处传来一道浑厚的雷声,像被蒙了一层厚被在打鼓,跨过数不尽的长流走向天亮。
神垣最终给她留了一条小缝,透着一丝丝凉气,床上躺着一坨凸起,没多少时间便规律而缓慢地起伏。
神垣沿着走廊慢慢走,边缘皆是被水汽浸湿的痕迹,却总是远远的距离他半米不敢上前。
书房的装扮一如既往,一只纸鹤在桌上蹦哒,不死心地啄灯烛,就因为曾经点燃的火烧了它尾巴。
神垣摊开手,它乖乖地飞过去,接着把自己拆成一张毫无特点的纸,毫无保留地展示。
——北荒动乱加剧。
落款:雅琛。
近些日子,雅琛既要处理仙界琐事,又要与心怀不轨之人斗智斗勇,不过上位短短几个月,便憔悴了一圈,幸好淮之帝后有末曦照看。
北荒自从派去章悦山几位之后,人手压力被解决了大半,这段时间状态越来越好,魔族尽管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
唯一要头疼的是那座山。
宣明帝尊曾为了压抑其中戾气而不远万里耗费毕生修为建下镇压阵,最后羽化在地底见不得光的戾气中,和污秽的怪物、咸腥的泥土混在一起,尸身归土销声匿迹,只留下他这戎马一生中最牵挂的妻子。
而他的父君和母亲......
怕是这辈子都见不着了。
信上有第二句话,简简单单潦草的一句。
——魔界异动,二魔追杀一人,其人消失于南荒边界。
落款人:风阳。
自从赤玦死后,魔界很久没这么大动干戈,就算和仙界闹矛盾,也只是其中之一,最后不了了之,经其他魔族唾弃之后,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十万年,终于被打破了这流氓规律。
从某种程度上说,此人多半是个狠角。
要是空拾或者千寻在,保不准会猜想此人轮流绿了二魔君的老婆姘头同房丫头梦中情人之类的。
信纸在瞬间被烧为灰烬,神垣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炉子,他擦了擦上头的一层灰,接着一根绿莹莹的草出现在他掌心。
是空拾磨蹭许久取回来的镇魔草,还没来得及去浑浊的杂质。尽管如今此物没有多大用处,但还是帮一帮。
神垣卷起袖子点上火,手指试探着炉子的温度,忙碌了两三小时。
说不定,就没有下一次了。
空拾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醒过来,精神轻松了一些,一睁眼就是一碗冒着热气的药,鼻尖都是苦涩的味道。
她皱起眉,撑着身起来,胳膊裸露在外甚至觉得有些凉。空拾默默地拉上被子,心想:“往日喊着要杀她为民除害的诸位一定不知道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空拾从前寒冬去冰川只穿一件单薄衣裳,浑身像一个火炉,其体质让千寻都不得不赞叹。
如今却是这幅弱柳扶风的操蛋模样,悲哀啊。
空拾叹口气:“不服老不行啊......”
“老?”神垣放下一叠黑漆漆的药丸,“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没什么,就是跟你们年轻仙一比,我这身子骨不够看了,出趟门都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你成天在想什么?过来把药喝了。”神垣冷淡道。
“是是是......”空拾喝了口,“好苦,来杯水,我漱个口。”
神垣递过去一颗糖,空拾摇摇头:“又苦又甜要人命,这是什么奇葩味道。”
神垣嘴角一抽,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啧啧,这待遇,我这辈子值了。”空拾摇头晃脑,晃着晃着把头发散了,披头散发的颓废样。
“一会我有事告诉你。”
“什么事?”
“喝完药再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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