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五章
转眼已是金秋时节，草木日渐变色，尤其是重阳这日，秋高气爽，李御便有了游兴，一方面可以纵马驰骋一番，一方面应应景，去登个高望个远。
他带着小鬟来到马厩挑马。
小鬟一眼就看见了，那匹淡金色，马毛旋着长的马。
她走过去拍了拍马头，抚了抚马脖子。那匹马竟像遇见老熟人一般，灰灰叫着，把头往她的怀里蹭。
李御觉得纳闷，因为这匹马除了对他，没对别人这样过。
李御走过去，拍了拍马头，问小鬟，“你可知道这马叫什么名字？”
小鬟摇了摇头，问，“叫什么？”
“这马叫圈毛騧，你看它的毛都是一圈一圈旋着长的。”
李御给小鬟讲起了这匹马的来历。
这匹马，他得来的十分偶然。说起来，还是去岁初春的发生的事。
李御跟他那位华国公卿的爹一样，喜欢马，所以没事了，总喜欢到城里最大的骡马市场去相看马匹。
骡马市每五逢集，也就是每月的初五，十五，二十五是骡马市的集会，尤其是十五，更是大集。
那天正是十五大集，李御去时已经有些晚了。集市上人很多，虽算不上人山人海，但也是摩肩接踵。
他看见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异族打扮的汉子牵着这匹马，窝在市场的一角。
一开始他并没引起李御的注意，一方面李御认得这个汉子是个羯族人，李御的身上有四分之一的羯族血统，所以他的眼睛微微泛蓝，皮肤也比一般人白。另一方面他牵的这匹马，可不怎么样，毛色连点光泽都没有，而且是瘦弱不堪，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但是那个汉子见了他却很兴奋，忙把那马牵到他的面前，让他相看。
李御看了看那匹马，拍了拍马背，就转身看别的马去了。
没想到他的举动惹怒了那个羯族人，他指着他的背影说。
“我以为你是一个高人，没想到你也是个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
他说的是羯族人的语言，这引起了李御的兴趣，他转过身问他何以见得。
那个羯族人见李御竟然能听懂羯族人的话，反倒一怔，但接着就平静下来，便指着自己的马，说起了伯乐的相马经。
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相马经》有云，千里马者，只见其筋，不见其肉，而且马膝团曲，马头为方，马目高悬于眼框。
李御按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果真如此。
那个羯族人，继续说道，这匹马虽然牙口有些老了，但依旧属于壮年，俗话说的好老马识途，此马正是最当用的时候。而且这匹马还有三个好处......
说到这儿，那个羯族人忽然闭了嘴，他犹豫的看着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上来的人群。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催他快说。
李御也看着他，说，他不把好处都说出来，他如何判断这是匹好马。
那个羯族人只好继续说道，这匹马有三不过，遇险不过，遇宝不过......
说到这儿，李御忽然停住了。小鬟觉得奇怪忙追问他，还有什么不过，李御却闭嘴不说了，任凭小鬟怎么追问，他都不说了。
后来小鬟才知道，最后一个不过是遇贵人不过，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李御问他，这马既然有这么多好处，他为何要卖。
那羯族人听了，脸上露出了愧疚之色。
原来他来此经商，不想却生了一场大病，钱都花光了，还欠了店钱。这马之所以这样，全都是因为饿的，但是马确实是好马。
李御听完心生怜悯。他仔细看了看眼前这个羯族汉子，只见他脸色蜡黄，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在这初春微寒的天气里，他只穿着一件落满灰尘的旧夹衣。
李御把他带到一家酒楼，叫了几个上好的酒菜。
那羯族汉子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或许他真的是饿坏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桌上的酒菜吃了个干净。
他把嘴一抹，问李御，为什么能听懂羯族话。
李御就照实说了，说他的外祖母就是羯族人。
那羯族汉子一听瞪大了眼睛，忙向李御打听一个人，这个人是他们羯族的一位郡主，姓秃发。
羯族人好武，这位秃发氏郡主更是武功了得，而且长得也很美，简直可以说，是所有羯族男人娶妻的标准。前来求亲的可说是络绎不绝。但是这位秃发氏郡主一个都没看上，偏偏看中了一个姓都的中原人。
家里人不同意，她就跟着这个姓都的中原人跑了，从此再没了消息。不过有人说，在中原某个高门府邸中曾经见到过她，穿的十分华丽，等他去找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
李御一笑，说他的外祖母就姓秃发，不过只有他们自己家里人知道。
李御的外祖父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他以进士出仕，一直做到当朝一品，否则他的女儿怎会嫁入公卿之家。
那个羯族汉子闻听，急忙跪下行礼，口称李御为小郡王。
李御急忙把他扶起来，问他姓名。
那个羯族汉子自称姓秦，单名一个宝字。
李御和这个秦宝倒是挺投缘，说了大半天的话，分手时，天已经快黑了。李御把他的马，按他的报价，一分没还买了下来，临走还多给了他五十两，作路费。
李御把马牵回去，曾经留心试探那三个好处，发现应验之处，不过十之一二，但是脚力确实不错。而且这马竟然认主，除了李御，谁都别想在它背上骑一骑，所以李御见它对小鬟如此表现，很是纳闷。
李御问小鬟，想不想骑一圈试试。
小鬟点了点头。
李御命人架好了马鞍，扶着小鬟上了马背。
李御另挑了一匹枣红马，骑了上去。
李御一手拉着枣红马的缰绳，一手牵着圈毛?的缰绳，出了别馆。
他们穿过一片农田。农田里几个农民正在收割秋季的庄稼，看见他们，纷纷直起身子朝他们张望。
穿过农田，他们便来到一处旷野。
李御把缰绳递给小鬟，让她试着跑跑。
圈毛?很有灵性，它似乎知道它背上的人，对骑马没有多少经验，所以跑的并不快，只是哒哒的小跑。等她适应了，才渐渐加快了速度，最后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李御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小鬟不能驾驭，但是见她越来越熟练，好似一个天生的骑手一般，才放下心来，索性催了两鞭，让马尽情驰骋。
他们跑上一处高坡，把马带住，极目远眺，只见苍茫大地之上，各种颜色混杂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光，那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在回去的路上，路过一片银杏林，小鬟跳下马，捡了几片叶子，那黄中泛着青绿，如同扇子一般的叶子，甚是好看。
小鬟把这些叶子拿回去，夹在了书卷里做了标签。
从那以后，李御就隔三差五的带小鬟出去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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