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
寒露过后，天气虽然还不算太冷，但分了早晚，已是天短夜长。
这天小鬟从书房出来，酉时还没过，天就已经黑透了，杜鹃提了盏灯笼来接她，两个人就就着那一点光亮，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她们住的花溪走。
小鬟显得很兴奋，她觉得今天的夜色特别的美，墨蓝的天，闪烁的星，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境，到了花溪她还游兴未减，想再往前走走。杜鹃也就只好陪着她，往前走。
转过几道弯，她们来到花园的门口。小鬟想起那夜和李御看流星的场景，就想进去看看。
杜鹃看着那漆黑一片的花园，想起那个淹死在湖里的小丫鬟，心里生了几分恐惧，正想出言阻止，但是小鬟已经眼见不错的进去了，她只好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也跟了进去。
她们转过假山，忽然看见湖岸边上有一团火光，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分外耀眼。
杜鹃胆子小，以为碰见了鬼，吓得腿都软了，忙劝小鬟赶紧离开这里。
小鬟可不信这些，她偏偏跑过去，要看看是什么情况。那几年的乡村生活，让她的胆子，变得很大。
她们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妇人在那里烧纸钱。
杜鹃一见，脸就变了，训斥她违反府里规定，竟敢在这里烧纸。
那中年妇人忙跪在地上，哭着哀求，说她的女儿淹死在这湖里，她不相信她的女儿是为了一支钗，而失足掉进湖里。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死的是不明不白，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没能力找出凶手，替她的女儿报仇。马上就要到十月节了，她只想给她多烧点纸钱和衣服，不至于在那边太冷。
小鬟看着那妇人悲悲切切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她蹲下身，伸手从篮子里抓了一把纸钱投进了火里。
杜鹃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但是立刻明白了过来，她忙站直了身子，朝周围观望。
过了一会儿，纸钱终于烧完了，小鬟和那妇人一起把火踩灭，又用土埋了，确定没留下任何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那妇人千恩万谢一番之后，摸着黑走了。小鬟这才和杜鹃一起，打着灯笼离开了花园。
在回去的路上，小鬟面色凝重，不发一语。
第二天，小鬟在书房干活的时候，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李御叫她给茶杯里添水，叫了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李御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到了晚上临走时，她问李御可不可以带她去一趟长安城，李御想了想答应了。
李御让陈伯准备了一辆马车，带着小鬟来到了长安城，他们在南门口下了车。李御让车夫，申时的时候在醉仙楼等他，然后带着小鬟进了长安城。
长安城依旧是那么繁华，和小鬟离开时，没有什么两样。
他们顺着大街往前走，小鬟一直没有说话，李御也没说话，只管陪着她。
在一家香蜡纸表店的门口，小鬟停下了脚步，转身进到店里，买了些黄表纸钱，一把檀香，外带一对蜡烛。
接着他们又来到了得懋贡的点心铺，买了几样点心和水晶饼，又在路边的水果摊，买了些水果。
小鬟做这些事的时候，李御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只管跟在后面付钱。
他们转过一道弯，在一座府邸门口停了下来。
这座府邸的门楼十分高大，建在一溜台阶之上，黑漆的门扇显得十分的庄严肃穆。门楣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匾额，上书孙府两个大字。
门口的那对石狮子，眼似铜铃，张着大口露出嘴里面前獠牙，显得十分的威猛雄壮。
小鬟手扶着石狮子，泪眼莹莹的看着那黑漆漆的大门，好一阵没有说话。
李御认得，这是原来的丞相府，但是他不明白小鬟来这里做什么。
小鬟站了一会儿，便顺着府邸围墙往东，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处僻静的拐角。
小鬟停下脚步，她先把蜡烛点燃，立在地上，又把香点上，依旧立在地上，接着打开点心和果品，依次摆在香烛前面，一个小小的祭台便出现了。
小鬟跪在祭台前面，就着烛火引燃了黄表和纸钱。等黄表和纸钱都烧完了，小鬟含着眼泪，磕了一个头。
就在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风，那风打着旋，卷起了地上的纸灰，还把烛火吹的，似灭非灭。
小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呼喊什么，但最终还是咬紧了嘴唇。
风渐渐的停了，李御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轻声地说了一句，“我们走吧！”
在醉仙楼，李御问她今天她祭拜的是什么人。
小鬟犹豫了一下，轻声说，是我的爹娘。她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们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她那会儿太小，所以记不清他们被埋在什么地方了。
李御问她，为什么会选那个地方做祭拜。
小鬟怔了一下，解释说，她父亲曾在那里做过教习，在那里祭拜，是觉得离他们比较近。
李御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申时的时候，车夫赶着马车来了，他们上了马车，车夫赶着马，朝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他们回到别馆的时候，已是出更时分。管家陈伯拿着封信，急匆匆迎了上来。山西晋阳来了封家书，说都夫人身体抱恙，让他赶紧过去。
李御看过信之后，决定连夜出发，赶往山西晋阳。
他让小鬟赶紧收拾东西，半个时辰后出发。
小鬟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不过随身的几件衣服，所以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她带着杜鹃和绣橘来到门口，看见管家陈伯正和红香站在马车前争执着什么。
在他们旁边，还站着李御另外的三个侍婢。她们的手里都拿着收拾好的包袱，和行李。
李御一共有四个侍婢，分别是红香、绿玉、蓝卉和黄莺，为首的是正是红香。
红香对小鬟做书婢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她觉得，书婢至少得在府里的丫鬟们中选，何必让你一个外人来做，而且还是有丫鬟伺候的外人。不过，她又觉得，你即便有丫鬟伺候，可你还是书婢，说白了，就是书房里伺候的丫鬟，和她这个丫鬟，又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是都夫人专门指给李御做侍女的，说白了，就是预备着，将来给李御做屋里人的，所以她每次见到小鬟，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常让她做一些，不该是她份内的事。
小鬟也不跟她计较，做了也就做了，不过是顺手的事，但是她越来越过分，甚至试图把小鬟从书房调开，结果被李御发现了，把她斥责了一顿，差一点就撵了出去。不过幸好小鬟替她求了情，再加上她是都夫人指派的，所以李御也就把她饶了。
如今她听说李御要去山西太原，去都夫人那里，以为从现在开始，她又都夫人撑腰了，所以急急的收拾了东西，带着另外三个侍女跑到二门口，就要上马车，不想却被管家陈伯拦住了。
原来李御的计划是，他先带着小鬟和呼将军，以及几个随从先走，这样人少，走的也快。剩下的需要去山西的下人，丫鬟以及婆子，跟在后面慢慢走。
红香当然不乐意了，所以跟陈伯争执了起来。
陈伯可不管她那一套，看见小鬟出来了，就把她们挡在一边，让小鬟她们上了车。
夜，渐渐深了，踢踏的马蹄声，车轴碾过路面的咯吱声，充斥着她的耳膜。这是她第一次走夜路，也是她第一次出远门。绣橘已经躺在车板上睡着了，杜鹃虽然没睡，但手托着腮帮子打着瞌睡。
小鬟掀起车窗的窗帘，一个还算不得高大的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她不知道她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万一哥哥要是回来了，找不到她该怎么办？如果到了晋阳，等待自己的有将会是什么呢？李御他会永远这样待她吗？一个一个的问题在她的脑海中盘旋着。
一股清凉的夜风顺着窗户吹进了车厢，小鬟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把打瞌睡的杜鹃吵醒了。
杜鹃忙把窗帘放下，提醒她，到山西的路途遥远，要是着凉了，可不是好事。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虽说是日夜兼程，但每到一个地方，李御都会让小鬟从车里下来，骑上半天的马，一来不耽误赶路，二来可以欣赏当地的风景，以缓解旅途中的寂寞，一种悠然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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