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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搅黄


  横竖躲不过鬼见愁,曹之敏心里暗自叫苦。今天早上出门前没烧香,瞧瞧现在他遇到的是谁。该死的,鬼见愁去哪里不好,偏偏来到这荒山野林。不是说今天她娘家人离京,她不去送她娘家人离开,跑到这里喝西北风?听说她怕冷,只想窝在家里,哪都不想去。这些鬼话,都是谁传出来的?

  曹之敏自打看到帐篷进来四个人之后,他一眼就认出穆亦漾。当时,他下意识地将耳帽摘下来,想挡住自己。本以来小丫头很快就会离开,没想到,那些人叽啦半天之后,小丫头竟然还赖在主座上的位置不走。

  最可气的是,她竟然认出自己。什么眼神呐这是,他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晦,出门遇上这位他见了就绕着走的魅见愁。

  悻悻地放下帽子,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令穆亦漾看了反胃:“囡囡,你怎么来这里?”

  “我出门逛逛。”

  逛你个头,放着这么多的好山好水你不玩,偏偏跑到这座原始森林。哼,还好意思说你出来玩,鬼才信你的话。如此一想,曹之敏心里一抽。该不会,那些人收到什么风声,故意派小丫头出来盯他的梢?

  对,肯定是这样。要不然,小丫头家里的老太太前脚才走,她不在家好好守孝,跑到外边干什么?曹之敏越发觉得穆亦漾的行踪非常可疑,甚至,他还怀疑,穆亦漾就是摆明来搅他的好事。

  不得不说,由于前几次,曹之敏只要与穆亦漾扯上边的事情,他都是倒八辈子大霉的运气,害得他心里产生了阴影。所以,他在面对穆亦漾时,总会产生被害妄想症。

  他客客气气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泛上冷气:“阿宗没陪你?”

  这个月来,杨宗回到鸿苑的时间屈指可数,每次都是拿了东西都走,然后马上到汀矶街的那座院子里。有人还开玩笑地说,若不是怕杨贞孤家寡人,估计两位老爷子都想搬到那院子里住下。

  穆亦漾轻笑出声:“宗哥得上班,哪像我这些无业游民,整天游手好闲的。”

  心里想骂娘的曹之敏觉得,小丫头话里有话的,指桑骂槐说他游手好闲。他不太自然:“我今天来这里,有正经事要谈。”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扰你谈生意吧。”

  穆亦漾还巴不得搅黄他的好事,比黄花菜还要黄才好。太姥姥仙逝之后,穆亦漾的情绪有点低落。为了让穆亦漾开心起来,旦旦经常找她闲聊。这聊着聊着就聊出问题来,旦旦一不小心说漏嘴,她才知道,原来当时尤荣之所以会出现在吴老太爷的百岁生日宴会上,就是这位曹之敏的手笔。为的就是挑事,同时还想看笑话。

  得知这一切时,恨得穆亦漾一手捏破一个易拉罐,里面的汽水像喷柱那样直往天上冲,吓得旦旦立马躲到铁子的身后。从那以后,穆亦漾对曹家人的成见,又添了九成。

  知道你打扰别人的生意,还不快点滚犊子。曹之敏巴不得穆亦漾立即从眼前消失,然而话还得说好听一点:“没事没事。”

  “没事就好。”穆亦漾又是嫣然一笑,笑花了众人的眼,“老爷爷让我留下来,听听你们在谈的生意。”

  没眼色的臭丫头,客气一下都不懂,哼,还说什么,那老头让你留下来听。你跟人家什么关系?

  不对,小丫头刚才,好像是和那伙人说话。看来,小丫头真的会满文。可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哪懂这些鸟语?还有,她和这伙人,不会又有什么不为人道的关系在里面吧。

  两人的对话,令现场的人心里起了好多小九九。听语气,这位陌生的族人,和那位老板是认识的关系。而且,冒似还是那种不算陌生的交情。

  巴彦仗着自己与曹之敏认识的关系人,斗胆问一句:“这位女娃,你和曹总认识?”

  “认识。”

  既然认识,你倒说说,你俩啥交情来着。为何话说一半就打住,让人心里糊里糊涂的。巴彦觉得自己与这位年轻的女娃很难沟通,索性看着曹之敏:“曹总,你的意下如何?”

  如果不是穆亦漾在现场,曹之敏肯定会将自己的意图再次阐述。然而,他觉得自己不能当着穆亦漾的面,把自己的打算说的一清二楚:“我的意思,大家也明白。我希望,你们能够做出一个让你我都满意的双赢的局面。”

  他的话音刚落,巴克什反对的声音马上响起:“我反对。我说过,地是我们的,虽然我们现在没有利用的打算,但是,这些土地,我绝对不会出租。”

  顽固的臭老头,我真想租这些土地,管你的意见如何。曹之敏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之所以生气,说不清是因为巴克什的不合作,还是说让穆亦漾知道他的打算。

  看到曹之敏不悦的神情,巴彦眼珠一转:“这只是您一个人的意见,大家伙还没开始表态。”

  于是,立即有人附和巴彦的意见。当然,马上有另外一拨人,他们是站在巴克什这一边的。很快的,整个帐篷又开始吵起来,嗡嗡的声音,跟令人心烦的苍蝇没什么两样。

  趁此机会,赫馨宜悄悄告诉穆亦漾。原来,有些族人想将两座小山头租给外人,然后每年收取租金。因为森林里的山头太多,有些山头一直没人打理。所以,有些人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这些没人理的山头出租。再说,想租山头的人,给的钱,也特别的可观。

  租山,穆亦漾是第一次听说。若是别人包山,穆亦漾觉得也没什么。可是,曹之敏租山下来,肯定不会种树或者搞养殖放养家禽家畜之类的。你说他搞什么高级酒店高等养生会所之类的,还靠谱一点。

  因而,穆亦漾下意识的认为,曹之敏想包山,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密码。她心里一琢磨,觉得不搅黄这事,她都对不起自己在北林里喝了大半天的西北风。

  上次,你曹之敏想看我的笑话。这回,我让你好好地喝一壶。

  她侧身面向当初让她留下来的老爷爷:“玛法,你们想出租山头?”

  怎么,难道小娃娃也有这个意向?老爷爷精明透亮的眼神直视穆亦漾幽黑亮丽的葡萄眼:“你也感兴趣?”

  “没兴趣。我只是有点不明白,记得我郭罗玛法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家园永远是自己的。”

  森林就是他们的家,什么时候,他们会把自己家的大门,趟开给外人入驻?

  老爷爷沧桑的老脸显得特别有年代感:“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

  想听的就是您这句话,穆亦漾心里乐开了花。她看得出来,这位老爷爷的话,在这群人当中,特别有份量。既然他说这事不会发生,那么,曹之敏的租山计划,今天肯定不会实现。

  不过,她想要的,是曹之敏的如意算盘,永远都不会实现。因此,她故意压低声音,对着老爷爷和巴克什告状:“我们面前的这位客人,他与当初在香山上调戏赫馨宜的流氓特别要好。”

  砰的一声巨响,把陷入吵闹中的众人吓了一大跳,他们同时转头看着突然发作的巴克什,不明白,向来沉稳和气的族长为何会有这出。

  巴克什虎着一张老脸,硬梆梆地甩出这句话:“这座森林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会出租山头。尊敬的客人,请回吧。”

  很少受到别人拒绝的曹之敏当场拉下了老脸,臭老头,真是给脸不要脸,真以为你说不租,我就无计可施了?

  曹之敏身边的人看到他不高兴,于是,一个个地赶紧上前擦鞋。曹佑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我说诸位,有事好商量。曹总亲自前来,可是给足了大家的面子。”

  老家伙们别太自以为是,也不想想,以他曹二少爷的身份,谈个生意,犯得着亲自上门?

  嫌热闹不够大的穆亦漾也插话:“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个丢的。之敏哥给别人面子,你总不能让之敏哥丢脸吧。”

  言外之意,曹之敏还没出声,轮得到你叫嚣?

  曹佑脸一僵,他怎么把这个鬼见愁给忘了。据说,鬼见愁的脾气又臭又硬,比曹之敏还要令人痛恨。这回,他感觉自己撞上这位鬼见愁的枪口之上。

  巴彦更是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见过有谁敢用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对曹家人说话。小丫头恐怕不知道来人的身份,所以说话才这么放肆。

  他低声喝斥:“大人说话,小孩哪有插嘴的份。不懂礼貌。”

  既然说教,也轮不到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穆亦漾葡萄眼一冷:“你不是我家大人,没有教我的立场。”

  “巴彦,你太放肆。”

  老爷爷缓缓地出声,语气的不悦,人人都能感受到。巴彦先被穆亦漾给气到,接着又被长辈给训斥,他不服气地争辩:“我没有......。”

  “给我闭嘴,再多说一句,你立即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老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严肃的话,让人不容拒绝,只能服从。巴彦对上穆亦漾似嘲似讽的眼神,肚里的怨气愈发加深。

  曹之敏觉得,肯定是穆亦漾跟老人说了什么,那个老顽固才会突然改变态度。他就说嘛,碰到臭丫头,准没好事。看来,他今天算是白跑一趟。

  算了,今天到此为止。他还是离这位鬼见愁越远越好,免得沾上一身腥。他站直身,拿上帽子:“囡囡,我还有事,告辞。”

  穆亦漾高兴地挥着小爪子:“再见。”

  再见个屁,永远不见才好。曹之敏带着他的人,急冲冲地离开帐篷,仿佛他们身后有恶狼在追赶似的。

  看着金主就这么离开,巴彦觉得金山银山离自己越来越远,他特别不甘,凶恶的眼猛然盯着穆亦漾,然而,对上穆亦漾幽深如潭的黑眸时,他却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小丫头好冷的目光,这种眼神,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所该有的。

  他恨恨地说:“哼,你知道他是谁吗,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的,恰好比你多一点。”穆亦漾心情很好,不理会巴彦的嘲讽,“碰巧,我见过他的阿玛,他的玛法,他的翁库玛法。”

  穆亦漾真诚的小脸蛋,让人特别容易轻信他的话。就连巴彦,对她的话,也有着三分相信。那么,他可不可以认为,这位骄傲的小丫头,来历也不小?

  老人家再一次发声:“我最后说一遍,家园是我们自己的,外人绝不可以插手。我不希望今天的事再发生第二遍。”

  长辈发话,小辈心里有怨言也无计可施。最后,他们也只能离开帐篷,除了五位老人留在现场。

  众人都离开之后,老人轻声地问着穆亦漾:“娃娃,你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现在的小辈,基本上没有这么字正腔圆的语调。想来,也只有家里的老人才会这么教小辈们。

  穆亦漾认真地回答:“郭罗玛法和郭罗妈妈教的。”

  老人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你父母没教你?”

  如实相告的穆亦漾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们不会说,只有我们三姐妹才会说。”

  另外一个老人突然挺话:“你还有别的名字吗,例如,郭罗玛法给你取的小名之类的。”

  明白老人想问的是什么,穆亦漾轻轻地说:“郭罗妈妈给我取的,乌希航阿。”

  现场沉默了几秒,巴克什才问起:“你郭罗玛法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他老人家的汉名。”

  其实,她知道姥爷的真正名字。只是,这个名字,她答应过姥爷,绝对不会告别人。所以,面对这些可能是姥爷族人,她也没有透露半个字。

  老人站了起身,穆亦漾搀了他一把。老人扶着穆亦漾的手,慢慢地往外走:“孩子,你既然第一次回来,到家里坐坐。”

  穆亦漾把之前对赫馨宜的解释又说了一遍,同样的,老人家也觉得特别诧异。不过,出于对别人的尊重,他不再勉强。只是,他带着穆亦漾,来到后山不远片的一个小一点的帐篷里坐下。

  此时,穆亦漾发现,当时大帐篷里的好些个老人,也跟着来到这里。

  大炮开始提高警惕,别看这些人年事已高。这毕竟是别人的地盘,小心为上还是要的。

  穆亦漾可不觉得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能够猜得出,老人们,或许是对自己的姥爷好奇,想要知道姥爷的身份。

  接下来,就像三堂会审那样,老人家想知道姥爷的事情。只是,穆亦漾是谁啊,怎么可能会让你知道一丁半点的信息。

  为了直接堵住这些老人家们的嘴,穆亦漾开门见山:“我妈妈一岁时就被郭罗玛法抱养,郭罗玛法家里的事情,她并不清楚。长辈不提起,我们后辈自然也不会主动问。”

  言下之意,我对老人家的事情并不清楚,求各位老爷子们行个方便,别再问我这些问题,放我一马吧。

  幸好,她的话,让老爷子们全体沉默。半响之后,还是赫馨宜觉得室内空气安静得压抑,主动打破沉默:“玛法,厄云第一次来,我想带她到别处再逛逛。”

  巴克什点头同意,不忘交待:“乌希航阿,我听阿克敦说你喜欢吃阿玛尊肉。待会吃饭时,你可得多吃两块。”

  美味在前,穆亦漾从不客气。她甜美的笑容让人看了心情舒旷:“谢谢玛法,我一定吃到扶着墙走。”

  她飞快地拉着赫馨宜跑出小帐篷,身后跟着大尾巴似的大炮。

  望着像两只快乐小鸟似的丫头们离开,巴克什再也忍着不住心里的疑问:“为何我总有一种感觉,乌希航阿就是我家的后代?”

  巴鲁图缓缓地说:“她就是。”

  另外一个老人阿尔巴图也是相同意见:“就凭她手上的扳指,我确定,她就是额尔登布的后代。”

  阿克敦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大家都说,格格不能生育,哪来的后代?”

  “那只是圣上对外公布的消息,为的是打消番邦想娶起格格的念头。”阿尔巴图嗤之以鼻,“格格甚得老佛爷欢心,从小养在圣上膝下,怎么可能去和亲。”

  别人不知道也罢,他们这些知内幕的人,一眼就看穿圣上的用心。当初,得知番邦把鬼主意打到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女儿身上,王爷跑到圣上面前哭闹打滚,老佛爷更是以绝食应对。圣上当下想出一个主意,让人给格格诊断一番之后,以不能孕育子嗣为由,直接拒绝番邦的求亲。

  同时,圣上马上把刚完成学业的额尔登布从海外召回来,家里长辈再去求了圣典,马上迎娶格格。随着形势的发展,小两口更是远离京城。据说,当时还是老佛爷亲自让两人远走高飞,让他们远离纷争。

  这么多年以来,不管是格格那边的族人,还是自己这边的族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任何一个信息。如今,会是他们的后代回家了吗?

  阿尔巴图抬头望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克济克:“你不觉得,乌希航阿与你翁库玛法的脸型,长得一模一样?”

  由翁库玛法养大的德克济克微微抬起眼睛:“脸型长得像,不足为奇。令我惊讶的是,乌希航阿的眼睛,与额尔登布的厄涅的眼睛一样,像黑宝石一般,令人过目难忘。”

  经他这么提醒,现场又陷入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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