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催眠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躺在长长的催眠椅上，精致的脸上满是恐惧。
“不，不要……不要杀我!
小纤!不要杀我!
血……血……”
站在一旁的催眠师梁旭蹙起眉头 ，看着眼前冷汗涔涔，五官扭曲，浑身颤抖，几乎扭曲成画作《呐喊》的女人。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道这个女人身上有一场命案
梁旭有些焦急地轻轻唤醒这个叫白安的女人。
然而她双目紧闭，痛苦地蜷缩起身子，不愿意醒来。
“……”看着来访者久久不愿意醒来，梁旭很担心她会出事。
他蹲下半跪在白安身旁，紧紧握住她的手，希望能把自己的力量传给她，同时轻柔地呼唤她，说着一些引导的话语。
“又冰又冷的地下室已经不在了，那都是假象……”
然而白安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嘴唇翕动了几下，又陷入了扭曲的恐惧。
梁旭努力辨别她的唇语，似乎是：就让我待在这里。
梁旭忽然感到一股凉意贴着脊梁刮过，忍不住颤抖。
她竟然愿意待在噩梦里不醒来
这究竟是怎样诡异的故事
她不会出事吧……
一天前，催眠师梁旭对前来预约的来访者问道:“你为什么想来这里接受催眠治疗”
梁旭的眼睛很大，望着人的时候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温度——温暖而不炽热。
这样的目光让白安感到温暖和安心，让她想到多年前她最爱的那个人的眼神……
“我不想再这么堕落。我之前也了解过催眠的方法，就是相当于给来治疗的人植入一个信念，消除掉不积极的信念，对么？”
梁旭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那我很希望能进行这样的体验。我不需要挖掘什么潜意识，只要能直接达到目的就好了。或者让我释放掉潜意识里的负面情绪，把它们挖干净。”
梁旭点了点头，让白安先做一个感受性测试，发现白安是中度催眠体质(程度越高越容易接受催眠)，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梁旭现在很后悔采用了后一种方法，显然现在事情的走向和后果都远不是他能预料和承担的。
时间退回到梁旭给白安催眠的那一刻，白安的双眼随着催眠师的引导渐渐变得迷离。
“现在想象你就站在楼梯准备向下走，这个楼梯共有十级，我会引导你。每走一步，你的身体就会更轻松，你的心会更宁静……当你走到楼梯底下的地下室，你就会进入潜意识，想起很多重要的记忆……”
“现在向下走到第一级阶梯，你的身心都很放松。”
“继续走到第二个阶梯，你感觉到脑海里越来越宁静。”
……
“继续走到第十个阶梯，仔细品味、感受，好好地享受深度放松的滋味……你即将走入地下室……去探索你的心灵深处……”
……
……
她好像渐渐陷入了泥沼，拼命地挣扎却无法挣脱。
她感到后面有一双漂浮在空中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然而后面原本是什么都没有的空地……颤栗爬满她的每一寸肌肤。
她颤抖地喊出：“小……小纤……”
……
有关小纤的回忆像玻璃碎片一样骤然插入她的脑海。
她被关在门外的那天晚上，是隔壁的小纤想把她带回她家。然而她死活不肯，她害怕她一走妈妈就彻底不要她了。
第二天她跪在地上，抱着妈妈的小腿苦苦哀求，哭着保证再也不会不听话了。
小纤总是唯唯诺诺，朋友发生矛盾她只会做个和事老，谁都不敢得罪。
平时走路也只是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但是她却会为了她站出来，甚至在白安被其他孩子攻击的时候，挡在她前面。
但是自己呢？朋友发生矛盾，她两边都不会参与，只会采取观望的态度，明哲保身。
小纤会为了她勇敢地站出来，但是当小纤找她哭诉爸爸妈妈对她不好的时候，她只是淡淡地说一句:“那你就应该做到更优秀，让他们满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小纤当时的目光，破碎……失望……
自己那时的行为，是不是已经是把小纤推向死亡的开始之后的事情，才是致命的一击……
白安偶尔也想不明白：同样的家庭，为什么小纤选择了自杀，而自己活了下来
答案，或许要到回忆里找……
“那你就应该做到更优秀，让她们满意。”
虽然那时小纤的眼神的确是破碎而又失望的，但是她的确按照白安说的做了。
她也的确在那次期末拿到了第一的成绩，甚至让白安心慌和嫉妒。
然而第二天，小纤看向白安的眼神便充满了绝望，像一潭幽深的古井，毫无波澜。
也是从那天起，她开始浑浑噩噩，并且患上了严重的考试焦虑，看到卷子就想吐头晕。
白安很是不理解地找到她:“你已经得到第一了，为什么不继续保持还这么不认真我真的是搞不明白。而且我也有考试焦虑，但是没有你那么严重。你为什么不自己克服你不努力的话，谁也救不了你!”
小纤低下头，低声说道：“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这都是借口!想想你的父母你也不应该这样!你这样对得起你父母吗？你为什么这么堕落!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你为什么不能努力一点!为什么总是给自己找借口!只要你意志力足够强大，就能克服!”
那时候小纤看向她的眼神她永远也忘不了，失望、伤心，最后变成怨恨、厌恶。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小纤用这样的眼神看别人，毕竟她一直都像一只温顺的小绵羊。
“你总是能说出像大人一样很正确的话，那天你被你妈妈丢在门口你为什么不能控制自己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绪，你有你不能控制的，我也有我不能控制的。你可以理解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理解别人!
能不能不要老是像老师一样高高在上地教导别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从不会设身处地地为别人考虑，只会指指点点，这就是你最擅长的!
你为什么永远把自己弄得那么高高在上，总是像我爸爸妈妈一样严格地要求别人
你有什么资格你们有什么资格!”
吼到最后小纤几乎是咆哮。
白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纤，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在一通咆哮之后小纤痛苦地蹲在地上，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地敲打着自己的头。
白安只是说了一句:“疯……疯子。”
小纤睁着血红的眼睛望着白安，忽然仰头大笑：“哈哈哈，我倒是情愿做个疯子!疯子起码没有痛苦!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总是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你哪里知道我父母天天拿我和你比较的绝望!
高贵的白安，你得了第一你妈妈还会笑，我得了第一他们只觉得是理所当然!我本来就应该做到!好笑!真好笑!”
白安的瞳孔中倒映着小纤疯狂而扭曲的模样。
仿佛看见地狱的魔鬼经受着火焰的炙烤，痛苦地扭动身躯。
她恐惧地看着小纤，转身疯狂地逃跑:不可理喻!实在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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