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白安的离开
白安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姿势，脸上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只是眼神没有焦点，像是坠入久远的回忆。
清亦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白安 。
白安反应过来，对清亦露出一个稍带歉意的笑容。
清亦看着白安，看她并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眼前浮现一个画面：一只高贵纯白没有一丝瑕疵的贝壳，偶尔对路过的人微笑，却时刻紧闭着自己的壳，不愿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内部。
“你有没有想过，你制定的计划象征什么”
白安微微侧过头，表示疑惑。
(百度百科：象征意义（symboli□□）是一种精神分析术语。被压抑的、潜意识的愿望或冲突通过其他事物替代而表现出来的方式)
清亦身体向白安那边靠近：“你制定计划，希望自己能够做到计划里的那样。计划代表的是你希望自己能够成为的那种人。
然而反过来说，过于强烈地期望自己成为某种人的背后，就是强烈地不能接受自己不能成为那种人。”
白安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又很快地恢复了得体的表情。
她感觉这个咨询师说话有时总是有些拗口和难以理解。
“如果说我非常希望或者严格要求自己是一个不说脏话的人那么也就代表着我非常不能接受说脏话的人，这样可以理解吗”
白安点了点头。
“所以，过于期待完美的背后，是你深深地不能接受自己是一个不完美的人。
这一点在你身上非常明显，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瑕疵，你也会觉得它毁了整个整体，你非常地不能接纳它，在你的心里是否出现过希望它消失的念头——要是没有这个瑕疵就好了。
也许其他的咨询师会告诉你要学会接纳自己的错误，但我首先要告诉你:你要接受和承认，你潜意识里希望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希望自己可以事事做到最好。
然而这不可能。
你不可能事事做到最好，你也不是无所不能，有的时候你要学会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承认自己做不到这回事。”
白安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眉头出现两道刻痕，身体也防御性地往后靠，抿着嘴似乎有微微的怒气。
\"你的意思是，我很自恋\"白安的语气尽量地克制，却还是有隐秘的愠怒。
\"我不知道你如何理解自恋，在我眼中，包括在精神分析的术语中，自恋是一个中性的词，甚至我们每个人都是自恋的。
会远离自己无法融入的团体，自动地疏远那些和我们价值观相违背的人，期望得到认同。
每个人都是自恋的。
但是，你能不能接受自己的不好呢？你能不能坦然地意识到自己的自恋呢？
就像我之前说的，你能不能觉察到自己非常渴望完美的背后是对自己是不完美的这一事实的极度排斥和不接纳呢？\"
清亦的语气由轻到重，望着白安，观察着她的反应。
白安喃喃道：“每个人都是自恋的……那天生的问题要怎么改变呢？”
清亦淡淡地笑了一下。
白安望着她，感觉这个咨询师虽然只有十九岁可是对人心和人性的体察，却有着超出大多数人的敏锐，有时总是露出洞若观火的微笑。
一个十九岁的人，怎么能做到这样呢？
“每个人的确都是自恋的没错，但是，为什么你会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呢？”
“因为我自己太追求完美了吧。”
清亦微微敲打椅子的扶手：白安是没有理解她之前的那些引导，完全没有联想到自己的童年，还是在刻意地回避着什么呢？
“如果你的养育者也是一个完美主义，或者非常期待她的子女是一个完美的人，不能接受她的任何瑕疵，甚至写错一个字都要把整个本子撕掉，
那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为了让父母开心，会不会接受父母的这种愿望，拿它来要求自己，也只看得见自己的瑕疵呢？
或者说会不会接受父母的投射，产生投射性认同呢？
这是你自己的苛求，还是你父母的苛求”
白安的目光有刹那间的失神，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感到一阵酸楚想要落下泪来。但她极力控制了冒出一点的泪花，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尽力装作自然。
也许是清亦的话触及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自己对自己自虐式的苛求，也许只是为了取悦母亲。
但是她不能这样想……一定不能……因为……总之，她不能这样想。
“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我有点不舒服，能不能提前结束这次咨询”
清亦有些惊讶和茫然，几乎下意识地迫切地追问:\"为什么呢？\"
白安摇了摇头:“很抱歉，是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我不太适合这种精神分析式的治疗，不是对您不认可……抱歉了。”
说完白安颤抖着手保持着优雅的身态起身。
清亦错愕地坐在椅子上，迷茫和不甘。
她很想让白安留下，至少弄清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她做错了什么？还是不小心触及到了白安的情结白安的情结又是什么呢？她根本不开口，她也弄不明白。
无数的问题就像错乱的头发丝堵在喉咙，吞不进又咽不下，只想让它彻底地消失。
让白安留下的急切愿望几乎要冲破喉咙呐喊而出。但她不能。来者不拒，去者不留，这是咨询最基本的要求。
清亦无力地看着白安步态优雅地走出咨询室，不安、慌乱和不甘心让她的心不安地狂跳，然而她却毫无办法。
清亦烦躁地抓着头发，彻底陷入了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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