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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见十八岁


  那年九月,诸子墨考上了S市顶尖大学T大,放弃了她之前心心念念的北京。

  而田雨禾和李丹阳也履行了之前的三人约定,选择留在了s市,诸子墨读的T大新闻传播学。田雨禾和李丹阳如愿以偿地进入了南海艺术学院,分别攻读美术和声乐专业。

  高考结束后,三个人一起在KTV庆祝,诸子墨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看着田雨禾跟李丹阳又唱又跳,永不疲倦的样子让她感到久违的幸福。是他们,陪她走过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诸子墨心底一直很感激。

  高中三年,她收获了田雨禾的友情。

  田雨禾跟她一样,当初能进入全市排名第一的安云中学,都是靠了特殊关系。

  田雨禾的爸爸是安云中学的化学老师,所以她能被优待。而诸子墨靠的是卓然,卓然那年虽然已经提前被清华录取,但他仍然参加高考,拿下了当年的市理科状元。

  安云要的,是理科状元必须花落安云,而卓然要的,是诸子墨进安云的一张门票。

  她仍然记得清楚,在安云中学高一第一次摸底考试后,跟她一样成绩吊车尾的田雨禾,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嗨,我叫田雨禾,你看我俩分数雷同,以后我们干脆做好朋友吧!”

  她也记得,因为成绩没有进班级前十名,田雨禾竞选班长的资格被班主任张老师剥夺,眼看就要输给戴眼镜的小胖子李凯时,自己拍案而起的勇气。

  那一次,依然是卓然帮了她,是他在电话那头鼓励她不能屈服于任何手握权力者的歧视,否则对方就会变本加厉。

  竞选胜利后,田雨禾抱着她激动地哭了,那是第一次,学渣敢在安云中学的课堂上与老师据理力争。

  她也记得,自从田雨禾当上班长后,她们便成了张老师的眼中钉,诸子墨也不得不在全班同学面前立下军令状,必须在运动会上拿下五千米长跑的名次。

  一时意气后,诸子墨一筹莫展,她的身体素质极差,要拿名次谈何容易。是卓然每天早晨和傍晚陪她训练,准点叫她起床,督促她不让她偷懒,还给她信心,让她坚持不要问结果。

  最后诸子墨拼尽全力拿到了名次,也倒在了终点线上,那一刻,她看到卓然焦急地向她跑来……

  那时候卓然正在安云做见习老师,本来说好的,不让别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但那一刻,卓然把这些都抛到了脑后,抱起她跑向了医务室。

  她还记得,校花白灵给了她和田雨禾一人一张王力宏演唱会的门票,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把卓然约出来见一面。她没有抵住诱惑,拿了别人的东西手短,便把卓然骗了去。

  当卓然得知真相后,足足一个月没有理她。在她死缠烂打不折不挠的围追堵截中,卓然才原谅了她。最后,还不忘教育她,任何人的感情都不能用来交易。即便,在他心里,爱情的分量没那么重。

  还有竞选主持人那一次,诸子墨陪着田雨禾去参加比赛,最后田雨禾落选了,自己却被选中。别人都质疑诸子墨的实力,说她是因为靠卓然的关系才入选。田雨禾很生气,不惜和对方大打出手,最后还被学校点名批评。

  诸子墨在角落发呆,不知为何,她明明脑子里想的是田雨禾,回忆却总是绕不开卓然。

  高中三年,她很庆幸遇到了李丹阳。

  她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墨脱琴行。

  那是个周末晴朗的午后,她透过玻璃窗,看到一个少年怀里抱着棕色的吉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时疾时徐地游走。

  充满生命力的音符时而像溪流,时而像海浪在他的指尖轻轻流淌跳跃,而诸子墨的心像琴弦一样,在阳光下开始轻轻浅浅地悸动。那一刻,诸子墨爱上了吉他。

  诸子墨听得醉了,一不小心脚踢到了门,音乐声戛然而止,少年转身看到了站在门口像受惊的小鹿一般的女孩。而诸子墨心想,世上竟有这般乖巧好看的少年。

  少年没有说话,对她淡淡一笑。

  这个少年,就是李丹阳,高一下学期,他转入了安云中学,成了诸子墨的同桌。

  从小在日本长大的李丹阳,对国内生活不太适应,话也不多。但他就是认准了诸子墨,他要诸子墨教他中文,作为交换,他免费教她弹吉他。

  李丹阳的吉他弹得很好,他一路带着诸子墨练习弹唱,手把手教她,如果说,诸子墨师从李丹阳,一点都不为过。他们两个摆弄吉他的时候,田雨禾就在一旁拿着个画板画画,三个人渐渐组成了一个稳固的铁三角。

  李丹阳的家世很好,母亲是有名气的小提琴演奏家,爸爸是某中学的校长。

  李丹阳在安云中学人气也很高,经常有女生托诸子墨送情书。有一次,一封没有署名的情书,正好被教导主任发现了,诸子墨有口莫辩,眼看就要被坐实早恋的罪名。

  在安云中学,早恋可是天大的罪。

  偏偏教导主任要杀鸡儆猴,眼看着档案里面就要多一个严重警告的处分,诸子墨吓得不知所措,卓然第二天便从北京飞回来,但最后,却是李丹阳帮了忙。

  诸子墨还记得,李丹阳看着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忧伤。他说,我有一个秘密,只告诉你。我爸是安云中学的校长,而我,是他的私生子。

  那一刻,诸子墨哑口无言。

  后来,李丹阳告诉诸子墨,他一直很自卑,他问诸子墨,这样的他,可以喜欢她吗?

  那时候,诸子墨对卓然的感情已经开始生根发芽,她没有回答李丹阳的问题,她自己还在伦理不容的漩涡里挣扎。

  有个叫贝箩的女生追求卓然,幸好卓然没有接受;但同样在清华上学的程晓岩说,大学里喜欢卓然的女生很多。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考上北京的大学,即便不能进清华,也要离卓然近一点,看着他,小心被别的女生抢了去。

  诸子墨的心很虔诚,当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却已经做好和命运抗争的准备。然而,当她和卓然之间的阻碍一夜之间消失,他和她却再也走不到一起。

  李曼丽的出现,改变了诸子墨的一生,她来去匆匆,却每一次都惊天动地。

  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前,她觉得李丹阳很可怜,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她觉得和李丹阳同病相怜。

  此刻,坐在角落里,看着田雨禾和李丹阳旺盛的青春能量,诸子墨觉得生活还得继续下去,她摸了摸额头上的疤,它还在,但早都不痛了。

  六岁那年在老家,卓然用木杆划伤了她的额头,幸好,没有伤到眼睛,最终这个伤疤落在左眉上宛如一弯月牙。长大后的卓然跟她说对不起,诸子墨宽慰道,就当这是你送我的护身符好了。

  生命中的很多事,也往往如此,当时提起觉得痛不欲生,几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回忆而已。

  诸子墨的高中时代,就这样落幕了。

  这三年,她年轻的生命,经历了太多她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的事情。

  怀疑过人生,也品尝到了生离死别的味道,她接受了自己的不完美,体悟到友情和亲情的重要。

  努力过也放弃过,拼搏过也得到过,那些最率真的勇气,和最勇敢的尝试,是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却也永不复返了。

  而对于田雨禾跟李丹阳来说,当初那个开朗活泼,眉眼含笑的诸子墨,永远地留在了十八岁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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