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百川归海

　　只在那么一瞬间，江歌离好似抓住了生死之间的一条细线，自青天而垂下，黑白合成一股，落在心间，随后心中似乎起了一栋高楼，名曰“神武阁”，高不见顶，但一楼二楼门窗都很明亮，里面传出明亮的烛光。

　　江歌离站在楼外，一层一层看去，每一楼门上都写着字，一楼刚木，二楼铜铁，三楼水火，四楼元精，五楼正气，六楼神满，七楼重山，八楼无海，九楼齐天。再上面的，便什么也看不见。

　　“为何是九楼，难道与天魔无畏诀相通，师父说过天魔无畏诀有神下九重，和神上九重，难道这就是神下九重天的境界楼，我已经练成了第一重天，但还未进入第二重天，为何现在这里亮了两楼？”江歌离立刻內视一圈，忽然惊叫了一声，“我竟然到了第二重了。这又是为何？”

　　“可我明明不是要死了吗？为何会这样？如果我没有死，那我为何睁不开眼？”江歌离向四周看去，却是漆黑一片，他想走一步，却发现自己一步都走不了，好似被人固定在了此处。

　　高楼一楼二楼还是亮着的，三楼都开始有些微弱的亮光。江歌离心中一动，“难道我要突破三重天了？”

　　他聚精会神看去，发现三楼果然有点点烛光，但很微弱，不似一楼二楼。他瞪大了眼睛，三楼的光一闪一闪的，好像要立刻熄灭，又好像不会熄灭。江歌离心中焦急，害怕烛光突然熄灭，他开始闭着眼，不再看烛光，心中也开始默念那些道外之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歌离缓缓睁开眼，发现三楼的烛光还是亮着的，但依然微弱，却不似之前那么一闪一闪的。江歌离想要动一下，向前走了一步，竟然可以动了。他走到武神阁内，推开第一扇门，走了进去、里面竟是一片青钢木，他想也没想，开始挥拳乱打。

　　似乎过了很久，青钢木全部碎裂开来，露出后面的楼梯。江歌离又上了二楼，二楼里面是一根铜铁桩，似乎专门供人练武的。

　　江歌离心道：“难道要我在这里把这些桩全部打烂，才能看见第三楼的楼梯？”他走过去，一拳轰在铜铁桩上，砰的一声，手骨断了。他看着鲜血淋漓的拳头，龇牙咧嘴地差点叫出声。这可比青钢木要硬太多了，怎么可能一拳打烂。现在手又受伤？

　　江歌离一愣，原本鲜血淋漓的手，此刻竟是完好无损。他又试了一拳，依旧疼痛难忍，但很快手又会恢复原状。

　　江歌离似乎明白了，这里他是不会受伤的，只是会感到疼痛，手骨断裂的痛，腿骨折了的痛。痛完之后，伤自会好转过来，完好如初。

　　江歌离呼出一口气，心想一定要把这根铜铁桩打烂，这样才能上三楼。他开始猛出拳头，一会儿龇牙咧嘴的快要哭出来，一会儿就如发了疯的人胡乱出拳出脚……

　　伤口总是会好，体力永远都在，但铜铁桩只要坏了一点，就不会复原，这就是优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江歌离最后一拳落在铜铁桩上时，铜铁桩竟然折了过去，随后高楼震颤，从一旁露出楼梯来。

　　江歌离嘿嘿一笑，快步走上去，刚一进去，忽然眼前一黑，然后立刻就被流水给淹没了，脑海之中似乎浮现了几个字，“百川归海。”

　　他猛然一惊，奋力扑打，忽然眼前一亮，竟是回去了。

　　他看到了周无锋，此刻的周无锋比之前似乎更加衰老。他有些不解，问道：“前辈，您这是？”

　　周无锋苦笑道：“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江歌离摇摇头道：“我之前受痛不住，好像晕了过去，然后……”然后有一些古怪的事，这些自然不必说。

　　周无锋说道：“你的确是晕了过去，但你晕过去时，身体内有一股吸力，将我们五人的内力完全吸干净了，一点不剩！”他说得不快，好似一字一字咬着说出。

　　江歌离惊的“啊”了一声，随后问道：“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那你们几位会不会有事？”

　　周无锋摇摇头道：“不会，你吸了我们的内力，刚好化解了那个内力漩涡，我们才得以幸免，不然我们五人此刻只怕已经尸骨不剩了。”

　　李琰大声道;“小子，你这是什么武功？我怎么感觉很是邪门啊，竟可以吸人内力。”

　　江歌离缓缓道：“是天魔无畏诀，我师父教我的。”

　　李琰一怔，随后问道：“是魔功？”

　　江歌离点点头。那五人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起啊了一声。李琰怒道：“你竟是魔教中人，我要杀了你。”他握着铁链，却再也挥动不起来。另外几人也开始尝试，但结果都是一样。

　　周无锋摇头道：“我们没了内力，不是他的对手，大家不要费力了。”又对江歌离说道：“小子，现在你比我们厉害，你要杀就杀吧。”

　　江歌离心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的，杀你们干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修炼的是魔功，就一定是杀人如麻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道：“几位前辈，我们并无仇怨，杀人一事从何说起。而且，从某种程度而言，你们几位给了我这么深厚的内力，算是对我有恩，我怎么又会杀自己的恩人呢？”

　　李琰冷哼道：“你们魔教的人向来杀人如麻，我才不信你的鬼话，你要杀就杀，老子是一点也不会屈服的。”他以为江歌离是魔教中人，又自称起老子来。

　　江歌离说道：“李前辈，魔教的人杀人如麻与我何干，我又不是魔教的人，我只是修炼的功法与你们不同而已，你们就这么排挤我？何况我并没有杀过一个人，而且我也自认为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我只是练了这个功法而已，这就错了？”

　　李琰偏过头去，显然不愿多说。

　　周无锋说道：“你知道魔功为何我们正派不练吗？”

　　江歌离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为正派，什么为魔派，我只知道害人的为恶，帮人的为善，只看他们做了什么，却不理他们是什么人。何况，正派杀人如麻者不再少数。”

　　周无锋说道：“我们并不知道你所练的什么样的魔功，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魔功之所以不被我们正派喜爱，主要因为魔功讲究逆反心思，这种逆反心思久而久之就会影响人的心智，使之丧失自我，从而魔化，四处为恶。这便是为何，江湖上谈魔色变的原因。”

　　江歌离却道：“我只知道剑是手中利器，断不会自己杀人，杀人的从来都是执剑的人。剑无对错，自然而然，功法只是功法，亦无对错。”

　　周无锋叹了一口气，道：“只希望你日后还记得这番言语就好。”

　　江歌离并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说，只是在他看来，许多事不到那一步就不会明了。或许很难明了，一个刚生下来的婴儿是好是坏，肯定不能立马得出结论，一切都要往后看，变好也可能，变坏也可能。难道就因为他可能变坏，就要将他扼杀在摇篮之中吗？

　　江歌离相信一点，自己从来都有一条底线在，只要这条底线不变，那么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难道因为修炼了这魔功，人的底线就会改变？很明显，这是没有根据的事，如何能信？

　　忽然哐啷一声，铁门打开。江歌离转过头去，却看到小黄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食盒。江歌离欣喜地跑了过去，好像见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好朋友，笑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黄轻声说道：“我来给你们送东西，顺便看看你。”

　　江歌离笑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倒是你怎么会下这里来，我记得这里应该是不允许人随便下来的。”

　　小黄脸色微红，低头说道：“我找我师父，让师父去找狱长放我下来的。我记得你伤还没有好，想来看看你的伤好了没。”她没有完全说实话，比如她不是去找姬仙儿的，而是跪着求姬仙儿的。按照光明狱的规定，第三层是不允许闲杂人等下去的，就算是医馆的人也不可以。这件事本来就很为难，但小黄还是去求了，跪了一下午。姬仙儿拗不过这个傻徒弟，只是问她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小黄并没有回答，但有些话从来不需要说，一张红了的脸就已经写满了所有的字。

　　江歌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事，我好多了，你的药很好，再过几天，我就完全康复了。”

　　小黄看他一脸笑意，心中也开心了许多。然后又说道：“这是食盒，里面有一些吃的，你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江歌离接了过来，说道：“谢谢了，你送的肯定合口。”说着，便蹲下身子，打开食盒，里面放满了佳肴，满满的一大盒子。江歌离笑道：“这看着就很美味，真是太谢谢你了。”

　　小黄微微一笑，道：“那你快吃吧。”说着又拿出一双筷子递给他。

　　江歌离接过筷子，但没有夹菜，而是说道：“小黄姑娘，你能不能帮我再找几双筷子，我想和里面几个前辈一起吃。”

　　“里面？”小黄一愣，随后惊道，“里面还有人？”

　　江歌离点点头道：“有五位前辈，你不知道？”

　　小黄摇摇头，“这里是禁地，一般人都不允许进的，连这里的消息都不准随意说出去，我虽然在这里很久，但从来没到这里来过。不过经常听见有人被送进了这里，却活不过一夜就死了。”说到这里，她温情脉脉看着江歌离，道：“然而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江歌离心道：“我本来也是活不过一夜的，差点就被这几个老东……前辈给胡乱打死了，还好我机智，要不然你下来看到的就不是活着的我了，而是死了的我。”他想到这里，嘿嘿一笑，随后又想：“你说我活着真是太好了，那你就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呗，原来我活着对你而言是好事，原来我也有人在乎，再不是那个无亲无故的人了。”他想到这里，感到说不出的喜悦，他眼望着小黄，许久才说道：“谢谢，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让我知道，我还活着，我还有理由活的更好。”

　　小黄愣了愣，随后心中微甜，脸色却是越来越红，真如那红彤彤的桃子，清香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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