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潜幽壑之龙
又是一度春秋过，几忆清凉。
煞界，南岸之地正是一派欣欣向荣。各大宗门也展开了一系列的弟子扩招，为界域之战积蓄兵力。
当中的第一大宗地岐谷在今日正午时分恰好有一场入门试炼。
“天阙地岐，统御玄黄”单凭这八字箴言，南岸之地的各个角落都有人蜂拥而至。
在这一眼望去尽是荒芜的灰色平原上，一尊四足两耳的方鼎巍然而立，形有十丈之巨，人群如海潮从巨方鼎的四面八方排开，数以万计。
这些人无一不是眼神充满着恭敬、狂热地望向巨方鼎。这巨方鼎名为地岐南戊鼎，辰源大地五方至尊器的戊位。
地岐南戊鼎，秉大地浊气和先天煞气而成，内镇封有九十九道地岐谷先人的秘篆图腾。鼎内乾坤蕴化，造化出一片洞天福地，地岐谷的千年基业全数在此。
南岸之地的人们在此刻充满了虔诚，唯有一个人面色平静，既无虔诚也无倨傲。一看起来仅有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双眼平静得连水的涟漪都可以在其中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眸也望向巨鼎，他的目光始终只定在鼎的一耳上。
因为一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盘膝坐在那上面，静息修神。
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挪到了天空的正中央。“正午时分已到，本谷入门试炼正式开始。参与者待在原地即可。”青衣男子睁开双眼，通过秘法加持将声音化作雷鸣传入众人耳中。
雷鸣般的话语一落，下方人海只觉得耳边有巨响灌入，大多数的人仿佛魔怔一般，顿时寂静了下来。那少年倒是笑意盎然地继续望着巨鼎。
这一顿，地岐南戊鼎原本焦黑的鼎身迷蒙起浅浅的青光。鼎身也稍稍变得晃动起来，无形的音波涟漪在人群中震荡开来。
这一震，让许多心神失守的人气血躁动，煞力在体内上蹿下跳，一口口逆血喷洒落地。地岐南戊鼎也恢复了巍然不动的厚重，焦黑的鼎身隐隐有浊气在升腾。
这一系列动作无外乎是考验参与者的意志力如何。地岐谷作为煞界第一谷，就算战事再如何告急也断然不会让一些不堪用，难成才之人滥竽充数，枉送性命，玄煞战场的一息愣神就是尸首分离。
“好了，气血有所亏损的人试炼失败。刚刚那一下音波震荡不过是试炼的前奏，只要沉下心神来就能够瞬间恢复清醒，就能避免气血和煞力的躁动。哼，当然，煞力修为能达到筑骨境界也可以硬抗下震荡的冲击。”青衣男子明显对以修为硬抗的方式有所不屑。
修为再高没有一颗坚韧的心又如何能在修行一途走得远？
“不过，鉴于现在处于特殊时期，谷中需要大量的杂役。失败的人可以选择加入我地岐谷当杂役，愿意的只要举起手来即可。”青衣男子话锋一转，现在玄域式微，正是煞界集结大军冲击镜明海的大好时机，其他的一些杂事也是需要人做的。
此话一出，下方人群中齐刷刷地竖起手来。作为煞界第一谷，哪怕是谷中的一名杂役都可以在煞界中混得风生水起。
十息时间一晃而过，地岐南戊鼎的煞气迅疾如同风雷卷向那些举起手的人，待得煞气消散后那些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那少年的眼神在空间剧烈波动了一下后凝重了些许。
“好了，试炼继续。无关人等速速离去！”青衣男子看到有些人既没有选择当杂役也没有转身离去，一记音波疾了过去，那些气血有所亏损的失败者顿时感觉脚底生风，然后眼前一片黑，也不知所踪。剩下的人数以千计。
“第二关就此开始吧！接下来发生的事尔等只需保持镇静即可。”青衣男子长袖一挥，地岐南戊鼎再发威，平原上那些通过第一步筛选的人顿时被脚下的灰色沙砾吞没。
人群顿时一片恐慌，但挣扎只是徒劳，在一片哀嚎和尖叫中他们全数沦陷。先前平静的少年倒是没有多大动作，在沙子作用陷下去的时候他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柄薄如蝉翼，弯如冷月的匕首。
偌大的灰色平原一时沉寂下去，沙子停止流动，唯有那方方正正的巨鼎和那青衣依旧，“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能合格呢，那一位居然也会关注这些小事，也许是一时兴起吧。”
地底下，原本骚乱的人群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慑——前面不远的惨白的岩面上，一大片的靛蓝晶矿，每一块都足足有三尺之高，簇拥着中心一颗玉质的卵，辉光四溢，明灭不定。
“看那颗蛋里有人！”不知是谁率先打破了沉默，指着那玉卵里的人形黑影说道。霎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颗卵上，。玉卵的大小差不多是三块靛蓝晶矿，人眼望去很容易就能发现黑影，尤其是在这明灭不定的光亮下。
玉卵里黑影似是用手拍着扬起的额头，无孔不入的魔音直灌每个人的耳朵：“啊咧？这期参加入门试炼的人有点“多”呀。这样吧，能熬过煞气风暴的人直接就算试炼完成，获得成为尘埃弟子的资格。”
还不待参与者们有所反应，靛蓝晶矿强光大盛，这片区域的煞气全部汇聚了过来。在靛蓝的光晕下，这些煞气变得更为狂暴，一般成人的体魄根本招架不住。遑论这些连煞图都未激发的少年。
煞气愈发的狂暴，汇聚得也愈发浓郁粘稠起来，最终形成一道乱回旋的风暴模样朝人群席卷而来。当即就有人被这煞气风暴击倒昏死过去，而这些昏死过去的人又悄无声息地没入地面消失不见，想是失去了资格。
“真是一群缺乏锻炼的小家伙，这样的身体素质怎么可能承受得住我地岐谷霸道的地炼之法。这不过是一切的开始，熬过去成为尘埃弟子之后要受的可就不是这小小的煞气风暴了。”卵中黑影看着越来越多的参与者倒下，摇了摇头。
先前取出的匕首并没有派上用场，少年只好把它收起来，狂暴的煞气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小声嘟囔：“本以为会发生什么有趣的战斗试炼，没想到是这种老套的体魄检查。”
少年手中印决一幻，在他身上大肆作业的煞气慢慢平复下来，缓缓地顺着其体内煞力的循环运转起来，成为煞力的一部分。只是少年的表情却是不太自然，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像是在承受莫大痛苦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煞气风暴也开始变弱了，强盛的光亮也已经恢复明灭不定的状态。仅剩十余人还在坚持，对他们来说这无疑是极其痛苦的一段时间，少年们生平第一次感到时间流逝的缓慢，只有一人感到无聊还要附和着表现出一副痛苦的模样。
终是煞气停止肆虐，少年们成了尘埃弟子。“恭喜你们十一人成为我地岐谷的尘埃弟子。哦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尘埃弟子是什么意思吧。地岐谷的弟子分为尘埃弟子，真核弟子：地炼之法前三个阶段、修为在尘埃五境的弟子统称为尘埃弟子，往后结出地岐真核的晋升为真核弟子。真核弟子在界域之战立下足够战功后就能晋升为谷中执事，再往上就是长老啊护法呀谷主之流。而我就是谷中的第二护法，也是我们地岐谷的镇灵。既然试炼结束了，我这就送你们进谷，你们身上的外伤自己迟点问理事堂的老家伙们要点药外敷就好了，那些药敷了之后不止对你们的伤有帮助，还能强健体魄，可要记得我的恩惠呀。”所谓的第二护法，镇灵不管少年们此刻心中是何感想，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串话，就一口气把他们全部传送进了地岐南戊鼎中。
“......”空间廊道少年们漂浮了起来，穿梭中，二十二目相对尽是无言，毕竟试炼一开始的时候，全员都被地岐南戊鼎收慑心神顾不上交流。再就是流沙异动的时候又只有尖叫，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一句蛋里有人算是他们这些参与者唯一的交流，后面煞气风暴袭来就更惨了没有半点心思顾得上旁人。
“呐，我们都通过了入门试炼，以后就是同门了，互相做个自我介绍怎么样。我先来，我叫白溯，来自煞界最北边的逐鹿城，年龄嘛保密，反正看起来我就是最小的那个了。”十一人里唯二的女生丝毫不怕生地率先开口道。
“何玉书，从左丘城来，十四岁。”另一个女孩冷冰冰地接了下去。
先前表现古怪的少年，也是简单地介绍：“念无生，十五岁，唔，蛮荒之地你们知道吧，我从那里来的。”
提到蛮荒之地，气氛又沉默了一阵，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基本没有城邑管辖，人烟稀少基本都是野兽甚至异兽出没。少年们对念无生来自蛮荒之地还是抱有几分猜疑的，毗邻的太泽堡来的吧？
“我叫武云，如云郡那来的。”穿着一身白色劲装的冷厉少年将介绍接了下去。
“韩灿杰...”
“成浩然...”
“林启东...”
就在少年们开始互相熟络起来的时候，眼前的廊道来到了尽头，介绍也到此为止。映入他们眼帘的是另一片天地，蔚蓝的天空中悬挂着是一轮紫色的太阳。地面是赤色的岩面，上面林立着各式各样的建筑，耸入云天的高塔，气势恢宏的环形宫殿，楼阁星罗棋布。
“首先恭喜你们成为地岐谷的尘埃弟子，老夫齐鸣子，长老团中排行第九。现在你们要先去理事堂做好登记，然后会有人带你们去住所休息，明天的入门大典切记不可迟到。跟我走吧。”一道模糊的紫色光影在少年们驻足观望时，自虚无中扭曲而现，苍老的声音从其口中发出。
紫色光影佝偻着背，缓缓地向前走去，少年们紧跟其后，不时还张望四周只是一路上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见到。那位名叫白溯的少女倒是大胆活泼一些：“九长老为什么我们这么大的一个地岐谷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人，还有为什么您看起来像是一道影子，只不过是紫色的。”
“鼎中乾坤，你们觉得这个主世界没什么人是为何呢？至于这道光影是我神魂分离出来的一道魂身，我本人并不在这里。”九长老淡淡地回应道，脚步还是那样的平缓沉稳。
地岐南戊鼎中有着大大小小十个空间，少年们所在的这个空间是宗门所在但亦是人最少的一个，只有尘埃弟子和理事堂的人在。念无生撇了撇嘴，他可是知道，界域战争不断，两边的宗门都不得不把大部分力量都抽调到镜明海附近，更甚的是每一次的大决战都是宗门根基至尊器的碰撞。镜明海的海面之下正是界域之战的战场所在，海下光景大有不同，丁点海水都没有反倒和陆面没什么不同，这片海就像一面镜子一样。
“好了，你们进去吧。我还要处理谷中其他事务，有什么事直接向理事堂的人反馈就行了。”行进到那座高塔前，交代完后，九长老的这一道魂身随即消失。谷中长老护法大多在战场，谷主就更不必说了，只有他老九和部分执事们还有护宗镇灵在。镇灵自从上次大决战后就一直在休养生息，基本不会过问谷中事务，只好由长老们轮流在谷中照看，不过今天她对大选特别上心还亲自把关。
少年们依次进入塔内，稍做等待便做好了登记，领走了宗门铭牌，由理事堂的一名杂役头子带着往各自的住所去。
他们的住所处是一块演武场，各式各样的兵器成列在一旁。来到住所后，少年纷纷热闹了起来，相互邀请到新居一观。念无生倒是觉得无所事事，在新床上倒头就睡。
不多时，那轮紫色的太阳便开始落下，换上一轮紫月。念无生在住所新换了一套尘埃弟子的服饰后便躺在床上看一本小册子。小册子是在理事堂的时候登记领牌子一并领的，讲了在地岐谷的各种门规和弟子生活的种种杂事，看得他是好生无聊。
“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步，接下来才是正戏。”念无生合上手中的小册子，心里想着他这条龙总算是接触到真正的煞界了，进到了地岐谷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尘埃弟子，不是他口气大接下来，就是龙游浅滩了。
玄煞之别在他看来真的没那么重要，辰源大地就是他的故乡，玄域也好，煞界也罢。那既可笑又可憎的宿命之争也不过是上位者的一盘棋局，作为一只棋子想要破局就要徐徐图之，他这棋子的第一步正落子在地岐谷。
地底之下，玉卵中的镇灵仍在推演，这次的心血来潮她十分上心，到她这种境界任何形式的征兆都不是没有缘由的。十一个小家伙在她法眼之中无所隐瞒，甚至顺着因果寻迹也没有任何异常，这更让她警惕。毕竟上次心血来潮之后，玄煞之争她就受了重创。
沉默片刻之后，她以心头一点精血滴在地岐南戊鼎上，而后偌大的一个“陌”字浮现。一年前那人的确曾在蛮荒之地附近出现过，还斩获了一颗大好头颅，戮骨宗大长老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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