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苇渡村怪谈

　　顺着沿路的标识，念无生来到了禹城旁的一座山林处。山下有着几十户人家，这小小的村落处处透漏着诡异。

　　村子叫做苇渡村，山下湖边有着大片的芦苇丛。村里的百姓世代农耕织作，不曾逾越过这世俗的半点规矩，也无缘长生修行。

　　村门口就一个老人坐在木凳上抽着旱烟，一边还有三四个小孩子在玩耍，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猛的一下，一个相对高大小孩举起一旁的磨盘对着另一个稍微瘦小的小孩的头砸了下去。

　　念无生的心脏也因为那声“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不是因为任何的血腥场面，而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古怪。两个孩子都没有什么事，也没有想象中的头破血流，被砸到的小孩子摸了摸自己的头，抄起旁边的大石头也对着那人的头还以颜色。

　　村口的老人继续抽着旱烟，这时念无生定睛一看才看那被他稳稳拿捏住的烟管头端已经通红，对于两小孩的“打闹”漠不关心，也没有什么惊异。这村子的一切都让他感到不舒服，为了不旁生枝节快点离开为妙。

　　原本在村口驻足的少年渐渐隐去身形，在一片倒影下消失。村子里的日常仍在继续。

　　刚刚被砸的孩子姓简名昭，同村人都叫他小昭。已经五岁的小昭对上比他还要大一岁的小虎是丝毫不退让。自从村民们一年前吃了长岁粮后，这小小的村庄就变了味，少了那些人味。

　　人人力大如牛，不食五谷杂粮亦不知疲累。这样一来村里的农活彻底的荒废了，可慢慢的由最开始的欣喜变成了百无聊赖。于是乎，不少的人开始出走，向往的远方已经触手可及，有这些本事何处去不得？可惜现实是残酷的，除了这里的方圆两里外他们哪里都去不得。就算已经远离故乡，可是一到丑时，就像被召唤一般，浑浑噩噩地回到村子里，还是无论何地都能乘着劲风飞着回来，翌日清醒过来后则再无离去的念头，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至此有的人开始重归农田，有的人窝在家里，都是为了消磨时光。更有甚者，开始整日惹是生非，一时间村子里乱象四起，叫骂声和拳脚声络绎不绝。

　　小昭的父亲本来挺老实一人，可在那古怪的长岁粮之后也不安分了起来。又是尝试远行，又是打架斗殴的。说难听点，性子不是一般的野。这样一来，小昭就遭了秧，连带地也被嫌弃了。

　　晌午那一幕，就是因其父的话题起了口角。不过，小昭也不会吃亏就是了，都有一样的本事，谁怕谁嘛，不服就干。

　　回到家后，家里已经做好了午饭。现在这日子，村子里还会做饭的人家也不说上少，多少也算一种慰藉。餐桌上只见母子俩，他爹这几天倒是安分了，在家里躺了几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打架打输了。他妈和之前没多大变化，一天到晚都在忙，就是手脚快上太多了只得重复做几遍琐事。好嘛，家里男人不去下田，自己又不是很懂，那可怜的收成根本不够一家子吃的，好在也有几户人家还在耕作，同时还大方得能不收一分送出粮食。

　　餐桌上，小昭大快朵颐，虽然没有了那种果腹感，但吃起香喷喷、热腾腾的美食还是很开心的。母亲看着儿子用五花肉和腊肠堆得高高的饭碗甚是欣慰，笑着让儿子吃慢点，可心里却更难受了。

　　吃过午饭后，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后，小昭继续出去玩了，没有继续找他的玩伴们而是一个人来到了水井前。

　　水井几近干涸，浪费好一阵功夫小昭才打上半桶不到的井水，又取葫芦瓢从水桶中舀了一瓢，井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清冽。小孩没有将其喝下，而是盯着葫芦瓢那点滴晶莹看。

　　那点滴晶莹在日光下渐露墨色，一小篇文字慢慢地展开。小昭见瓢中水未能完全笼罩在阳光下，便一把将水淋下。水一铺在地上，洋洋洒洒的文字在阳光下也同样铺满了水面，这水面古怪竟不被太阳蒸干。小昭就这样聚精会神地看着文书，看到中途一片落叶落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涟漪也没让他分神，不过今天可没什么风，最近的一棵树也在五百米开外。

　　悄无声息，这样就过去了一个下午。自长岁粮一事后，井边已经荒废了很久，偶尔才有几个稚童在这里打闹。

　　入夜时分一到，村子里的所有人皆有一处怪异，就是他们的眼中瞳仁都开始变色。有的由黑转红，有的由黑转蓝。小昭半蹲在地上，他的眼睛则是一半蓝一半红，而后红色的那只也变成了蓝色，实际上昨天夜里他两只瞳仁都还是红色的。就连村里那几只散养的猫狗都变得狰狞起来，冒着绿油油的瞳光森然可怖。余下那为数不多牲口还是正常的，躲在棚里瑟瑟发抖。

　　凄冷的月光洒在树梢上，淡淡的长影下念无生的身形渐渐真实起来。

　　借用一道刚学的偏门符箓，他就在这个村子里游荡了一整个下午，最初是跟着那群以那个叫做小虎为首的小鬼，有他们“带”着，念无生轻车驾熟地就把村子摸遍。再到后面，他又找上了另一个不合群的小鬼，隔着老远观察了一阵子后，发现这小昭也太静了，居然能在一口快枯的井旁边蹲上半天。念无生觉得蹊跷，决定走近上去看他在蹲着干什么的时候这才恍然大悟。却是不小心使得水面泛起涟漪，拜肩上不知哪来的落叶所赐，所幸没有引起小昭注意。水中字迹大概讲述了几个故事，在念无生看来实在无趣，只是这才豆丁大小的小屁孩看得懂吗，个中也不乏些生涩难懂的字。

　　事实上小昭蒙学的事已经是一年前还正常的事了，会写的字不过堪堪简、徐、昭三个字。但奇怪的事这些字映入他眼帘后，就会在他脑海里汇成一幕幕真实的画面，身临其境一般。

　　仔细一看这些文字后，念无生觉得古怪，这些文字更像某个人的日志。像某日干了什么，和什么人见了面，做了什么事这些流水账一般的文字。只是内容似乎是递进的，像第一篇讲完后结尾还写道时间还充裕，第二篇中讲到还有余地，最后篇就彻底的时日无多了而且通篇充斥着恨意，要是没有遇上那人该多好。这些文字顿时让念无生起意，用一道符箓将个中内容记录下后天就黑了下来。他在目送小昭离开后也回到了村口，那滩水也不见所踪。

　　念无生觉得这个村子看起来晚上才是大诡异，不说人人异瞳，猫犬狰狞，重要的是这里的煞气都变味了，更像真正的凶煞之气，让人浑身不自在。尽管他很想早点离开动身去禹城那边，更不想节外生枝，但天机一直提醒他在这里会大有所获。

　　靠在树下，念无生依旧默默地观察着一切，符箓神通的时间维持了一个下午就消耗了他不少煞力，在这里回复煞力又格外要小心，这里的煞气必须要细细过滤。夜晚是隐蔽身形的最佳时机，小心一点应该无事。

　　深夜时分，夜色之中，一股淡淡的甜香气味飘散开来。念无生仍在调养，他的一道念头始终扫视着村庄，还没注意到不对劲。当他发觉自己吸入的是香气后，已然中招，就在他晕头转向之时，漆黑中一道拳影带着疾风砸向念无生的天灵盖。

　　臆想之中的拳与头相触并没有出现，只见念无生刹那之间就取出了玄黄木剑，格挡在前。厚实的木质剑身结结实实地接下了那一拳。欺近念无生身前的正是一堆用草料铺成的稻草人，只是两眼处泛着红光着实渗人。

　　接下那一拳后，念无生知道这家伙可不能因为只是草木之躯就掉以轻心，格挡在头上的木剑递过来的震荡感让他双臂发麻，好一个怪力草人。

　　摄入的香气，毒性并不是很烈，但也确实影响到了念无生。咬破舌尖，涌上来的血腥味让念无生得以及时召出法剑挡在身前。还保持着格挡姿势的念无生架着稻草人的拳头，嘴里念念有词，抽出一只手在剑身比划着，随着最后的一句：“疾！”法剑陡然附上一层金光，将贴近的稻草人击退。

　　紧接着，念无生反手又取出一颗琉璃色的药丸吞了下去，那股眩晕感迅速被压了下去。随之魔曜腾腾而起环绕在胸前，在这片夜色之中与月争辉。

　　瞥了眼村庄，念无生催动煞力身形渐渐模糊消失在原地，稻草人亦漂浮在空中追了出去。在村子的芦苇渡那里，“两人”对峙而立。

　　乍起之风水皱一池，将两人腰下吞没的苇丛亦随风而动，那淡淡的甜味还萦绕着。灼灼黑光在少年胸前飞舞不断，煞力如墨自黑色曜日流出丝丝缕缕缠绕其身，金光闪闪的玄黄也缠上了几丝。稻草人，一对红光眼狰狞，刻上去的笑容甚是吓人，捏着的稻草拳头随时都准备向前挥出。

　　一息而瞬，念无生率先动了起来。木剑横劈向前扫去，脚下生风冲向稻草人，剑未到丝缕煞力先缠上敌手，随后法剑近身劈斩而下。

　　稻草人身上缠着的一缕黑丝化作荆棘状死死地捆住其身，稻草人怎肯被他直斩而下，双眼猩红更盛，两道血光径直迎着法剑激射而出。

　　法剑被阻，念无生煞力激荡又打出几团黑火飞奔而去，就看这稻草烧不烧得着。

　　打出火煞的同时，念无生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银灰毫芒，眼中的稻草人浑身上下的构造无所遁形，稻草人“中丹田”处藏着一道神念。念头微动，念无生将体内充裕的阴阳二气打出去一部分。一柄有些虚幻的长剑自他眉心飞出，跟在黑火后头直追稻草人的“中丹田”处。

　　打出这一连串的术法神通，还要挥着法剑，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动若雷霆是最契合他性格的打法。

　　稻草人可不会坐以待毙，身上纠缠着的荆棘四分五裂就要被绷断，但黑幽幽的火光已经在他身上散了开来。虚幻长剑刺在其“中丹田”处却再难进分寸。同时念无生加大煞力的输出，如数加持在法剑身上，那笔直一斩，斩开了血芒，干脆利落地斩下草头。接着，虚幻长剑也洞穿“中丹田”，稻草人也应景倒下。

　　只是那被斩飞出去的草头最后发射出两道白色精芒，正面打在了念无生的胸前亦如尖刺刺在其意识上。念无生整个人倒飞出去，被打落水面。稻草人打完这最后一击后彻底无声无息，只是那刀刻的笑容更甚，中丹田处一道白色流光黯淡了些许远遁离去。

　　落水的念无生扶住了额头，头疼欲裂，体内的阴阳二气运转将那不足挂齿的伤势稳定下去，但他意识那块却被那白光撞得有些模糊。就在他探出水面之时，苇丛那边动静大了起来。假山大小的石人动起来地动山摇一般，跟着他的还有几只木头疙瘩的树人和一群刚刚被斩杀的那种稻草人。

　　唉，念无生手中早已掐着紫气腾腾符，一丝心神附在其上，随时准备开溜，这种阵仗他可吃不消，再加上伤神一事。岸上苇丛，精怪傀儡大军全部停在溪旁，一排排猩红的眼睛盯向念无生，似是不想下水。就在气氛有些凝固的时候，念无生的刺痛感愈发强烈，让他再落入水中，这河水冰凉却让他万分清醒，一番挣扎后豁然开朗直沉河底。打飞他的那一下，那混乱的意识冲击也同时凿通了他内心的某处关隘，那陌生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掠过脑海。

　　原来我不是他。

　　欢天喜地的地少年心里打定主意就这么继续在水中龟息，等天亮再说。这群东西在晚上闹得这么凶，白天却不见踪影。

　　夜里小昭睡得不是很安稳，既做了个古怪的梦又听到外面突然的一阵骚动，梦里他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本事很大很大，天有多高他就有多高。只是他很伤心，但又说不上为什么，而且听到外面那阵躁动时他心头又莫名有一股怒气，想是因为白天窥视他的人。就在小昭醒后打算继续睡的时候，一团团白色流光没入其身，他却还迷迷糊糊，当然他的人生可不会就此迷糊。

　　天刚一亮，一道身影就急匆匆地破出水面，随后几道符咒加持飞一样朝禹城方向奔去。一路上跨过的诸多小村落皆是死寂一片，让这太平野笼罩上一层恐怖阴影，这样一看苇渡村更显邪门。

　　念无生自嘲一句，还真是晦气。


　　(https://www.23hh.com/book/203/203405/1229528.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