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禹城小事
万阳宗治下的禹城，一眼望去繁华尽收眼底。
其中一家叫做天宝号的旅店里面，念无生正无聊地掰弄着手指，坐在窗边，这里风景独好唯独不对我胃口。
那天在苇渡村小翻了下船，浪费了一整日的时光，还受了神伤，即使明朗了人生大事，却还是让念无生略感挫败。来到禹城之后，找了个安身之处，凭借最后一颗定神丹治好那神伤。之后想看下天机会给他什么启示没有，结果好半天都在东西南北到处乱转，这让少年更加心烦。
不过他毕竟不是前者这么容易郁郁寡欢，很快就站起身来打算下街去碰碰机缘。虽然他出谷历练的最终目的不是这里，但也指不定能给他找条直达目的的明路。
穿着唤雪的念无生样貌和身形都大不同相同了，那面具是方方正正国字脸，比皮下那还略显稚嫩的瓜子脸成熟不少，身形则更加高大修长了。
走出旅店之后，心间的罗盘又开始盲头苍蝇胡乱指引了，念无生只好暂时隔断了罗盘的感应，省得整天脑海里都嗡嗡作响。
街道上各式各样的商铺都有，它们同样悬挂着一面旗帜。旗帜上有着三轮圆日，三泛指多数，万阳宗的万轮骄阳也不见得真就有一万。
最吸引念无生眼球的当属那家家炊烟袅袅的馆子和摊位。虽是辟谷之人，但他的凡根现在可不是一般的长。
他的存在被那位强行拔高拎了出来，按他本人的意愿来说他只是有着别人记忆的陌路人罢了，很多事都不能感同身受，只不过念无生在被击落水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是他。他是他，但他也是另一个他。既然他接受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一直躲着不愿出来，那就让我来做好了，我会做的更好更干脆。
既然意动，念无生就毫不犹豫地走进一家面点铺。正好里面的也刚出炉了一大盆子烧饼，就列在桌上，飘香四溢。店里不设椅凳，客人都是买完原地将就着吃，或者带回去。
略有焦糊的面饼掺着白芝麻，只是闻着就有一股咸香气。一笼又一笼的肉包堆叠起来，腾腾热气和肉香十分馋人。还有各种款式的糕点：黄金糕、马蹄糕、草饼、麻花等等也十分可人。念无生在长桌前排着一条小长队，前面还有不少人在精挑细选。等上好一阵，轮到念无生，他挑了一张烧饼和几团糯糯的草饼外加一块黄金糕，等结完账后还不等叫卖的给他包装好，他就拎着只是用纸草草包着的战利品离开了店铺。
出了门后，念无生迫不及待地咬了口烧饼，嘴角沾着芝麻粒也不擦拭，再抬头看看这块写着薯心坊的牌匾。嗯真是个好名字。虽然记忆里有前尘种种，但是他经历过的少得可怜，还是第一次切身享受这些。吃着美食，先前的郁闷顿时一扫而空。
继续逛下去，说是碰碰机缘倒不如说是少年心性使然，那处关隘被打通后他想得事就更多了，红尘三千烦恼丝尽加其身。对于此另一个他只能保持沉默毕竟他只是个懦夫，少年的肩头既挑起重担又担着快乐有何不可。
念无生又在一处摆卖字画、笔墨纸砚、刻章的摊贩处停下。吸引他眼球的是一块刻着“万事苦当头”的印章。最终以一枚琉璃子的价格敲定，辰源大陆的流通货币有两种，一种凡间用的琉璃子，一种修士间才用的玄煞子。琉璃子看似区别不大，实则两处地界上并不通用，煞界之人认刻有煞字的琉璃子，玄界则反之只认玄字；玄煞子就更好分辨了，白的叫玄子，黑的叫煞子，同时两者蕴含的秘力也不同，玄力与煞力。
一路上少年手上又多了一只肥嘟嘟的松鼠，花了五颗琉璃子有些心疼。提着的竹笼转手就扔了，小家伙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不怕生也不逃跑就抱着一颗坚果安静地啃，立在念无生的左肩上。看着憨态可掬的小松鼠，少年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摸挲着小家伙的头道：“这么贪吃又圆滚滚的就叫你榛子吧。”
本该是从头到尾愉快的一天，就在念无生的打算回到旅店吃个午饭的时候，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发生了。
一群人簇拥着，堵在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围观着什么。一边气势汹汹三人成众，一边有气无力只身一人。两个彪形持棍护院，双棍抵住一衣衫不整的高大男子，另一人衣容光鲜亮丽只是手里的一件大衣有些污秽之物，脸色蛮横在一旁扇着扇子，冷言冷语道：“哪来的短命鬼，敢弄脏小爷我刚买的貂皮新衣，给我往死里打。”
原本只是抵住的双棍撤回，换来的是一阵猛烈如雨的乱棍敲击。方才这主仆三人从禄宝阁取回订做的大衣，路上遇到了这个宿醉的汉子，汉子一个趔趄倒在了主人身前好巧不巧还附带了些昨晚的下酒菜。这个气啊，不由分说地就命令手下大打出手。
众人只是看着，最多觉得这个可怜的醉鬼时运不济，大白天醉成这样也不是什么好货。何况这个自称小爷的人，白富甲也算是禹城一富了，得罪了他难免生活生会多一些磕磕碰碰。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就有些好玩了，被乱棒敲打的那个汉子竟是哈哈大笑，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好笑的事一般，言语道：“大力点啊，你们他娘的是昨晚没吃饭啊，还是昨晚让你们的姘头们榨干了。给爷爷说说看你们姘头的名字叫啥，今晚我好去光顾，怎样？”
这言语一出当真了得，那原本棍如雨下的两人更加卖力了，这势头往死里去了。白富甲也上前去，穿着鹿皮靴的脚往那汉子的脸招呼。
“啊...”汉子翻了个身，拖着长长尾音的呻吟着实欠揍。“谢谢你们帮我醒酒啊，作为报答，请你们去地牢里蹲个十天半个月怎么样？牢房里生活很舒适的，饭菜带砂，汤水管够，还能每天都松动筋骨。”这才有人看清那灰头土脸之人，认出是穿着私服的禹城大捕头。这人嗜酒如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被人这样下面子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也不觉得掉面子就是了。
从头看到尾的念无生磕着手里的瓜子，他早就看出那个酒鬼的根脚，练气一境比他还高而且底子打得十分扎实。这一出猴戏让他觉得无趣，无趣的是这些人的反应还挡住了他的过路。反转之下，汉子一声暴喝震开周边三人，站了起身，两个巴掌一张就把棍子都缴了过来，然后膝盖微微一提将棍子全部折断。然后走过去一人都只是轻轻的一巴掌就晕死过去，这三人那两个护院都是初入洗身，主人则凡人一个，不过在汉子面前都跟小鸡一样没什么区别。这些看热闹的的眼神始终没啥变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能多的一乐决不能少。
汉子从街边捡来一串麻绳，将三人都捆住，就这样直直地拖走。闹剧结束后，念无生终于是能回去吃他想吃的了。
可就是现在，心间的罗盘指引达到极强的一种地步，竟是中断了他的隔离。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念无生走到角落，那诡异的符箓神通再度施展。这次潜行跟踪的目标正是那个大捕头。
大捕头言出必行，还真把三人都押往地牢去，禹城一富又怎样？知道老子真正的根脚后还敢跟老子横吗，这些世俗的富商还以为自己是那玄煞子万贯缠腰的商斗吗？每天晚上要对付那怪物就够烦了，还有人不长眼睛触他霉头。让他更恼火的是又有只不长眼的老鼠跟在后头。
念无生一路尾随，穿过座座店铺离开城池来到人烟罕至的城外，看到大捕头一行人在一个哨站前停下，那个哨站守住的地窟想来就是地牢了。哨站里一个人也没有倒也稀奇，上街巡逻也不用这么多人吧，连个掌哨的都没有。
大捕头单手叉腰，停了一会儿，也没管那三个晕过去的人。走到一边的刀架上，抽出一把短刀，然后猛然发力附上一层橙色的煞气，向一边的空地处投掷而去。
念无生看到短刀在他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淡淡一笑，什么嘛原来被发现了。仅凭他身上这件大雅物就能安然接下这试探的一击，就是事后又要消耗一股煞力来修复就是了。昨晚那草人反扑的正面攻势十之五六就靠这唤雪吃下，至于现在又不是反应不及没这个必要。
少年伸手一招，乾坤变幻，玄黄竖立在身前，那熟悉的手印瞬息比划完，疾字决再显威能。金光迷蒙的法剑很好地挡住了短刀，大捕头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咧嘴一笑，猛然暴起扑了过来一把抽回短刀。
“不知是哪位朋友大驾光临，这小把戏就收了吧让我好一睹尊严，要是个姑娘就更好了，哈哈哈。”依然欠扁的公鸭嗓发出流里流气的声音。
如今少年心性上头的念无生充耳不闻，就是要玩这猫抓老鼠的把戏，也想掂量下这禹城有几斤几两，天机的指引让念无生的兴趣再提了上来。
先是把肩上榛子收进乾坤之中，再回应大捕头的是一柄虚幻长剑，正是念无生地核八兵的第一兵，这门术法仅用煞气就能凝聚，且成长性极高施展起来也十分方便，就是他还不太熟练以至于这剑还是虚幻的。
长剑虽然虚幻却不是一般的锋锐，加上那高速的加持，飞刺过来都能洞穿岩石。大捕头也不傻，不打算硬扛这一下，口中吐出一座小浮屠，正是他的煞图。这座浮屠让他拥有了镇压之力，全力催动起煞图来那霸道的能力更是一展无遗。
浮屠一出，那虚幻的长剑还没攻向前来就被镇成了虚无。浮屠这一类的重器图腾没有一个是平庸的，这让念无生的兴致更甚。
响指轻扣，那一团黑色的曜日环绕在念无生身边，全力催动之下，黑色的火焰流肆虐而起，附近地表的温度都被拔高了许多。既然对方选择依仗图腾，那他乐意奉陪。黑焰流像道道海浪一样一波接一波地袭向那座宝塔，塔身金光大盛，一道道金光屏障立于其前锁住黑焰流企图将其消弭于无形。
大捕头人虽然轻佻，下起手来绝不含糊。僵持住的局面对他是非常不妙，这样催动他的浮屠镇很吃煞力，现在还是白天全力出手对他而言实属不智。而且那些糟糕的黑色焰流居然慢慢地开始突破屏障了，再犹豫的话他就要很糟糕了。乾坤一闪，大捕头的手中多出一面旗帜，旗帜上面的图案竟与街道上的那些万阳宗宗旗一致。
注入些许和五气类似的橙色煞气只见小旗舞动，在四周刮起阵阵小型狂风，风中竟有赤火燃起，风助火势形成一道成人身高大小的火焰龙卷攻向那些黑焰流，消金化石不在话下。
念无生全力而为之下情况比大捕头还要严峻，坚持不了多久，本来那些拱卫曜日的焰弧是能慢慢侵蚀掉屏障烧向那浮屠的。现在在那面小旗子出来之后，局面对少年来说是雪上加霜，不过这大捕头竟然是万阳宗的人，也是寻常的练气修士怎么会有这么结实的底子。
念无生这边丢出一张符纸，任由黑焰将符纸焚烧。符纸一烧起来，原本就狂暴的黑焰流更发恐怖，那深邃的漆黑像要将一切焚烧殆尽。
火焰龙卷和黑色焰流一触即发，两股火焰纠缠在一起，黑红交接不断在一声巨响后爆炸开来，热浪和冲击无差别地冲向两人。那些抵挡在前的金光屏障全数崩碎，念无生和大捕头同时把图腾收了回去，还不及做好别的措施就被爆炸吞没。
那一声巨响和阵阵飘起的黑烟还有火光勾起了城中人的好奇，这大白天的谁在放烟花呢。
“咳咳...”大捕头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一大片地方都是焦黑，然后啪嗒的一声，片片碎片一样的东西从他身上掉落。一个身穿青衫的年轻人从大捕头身体里钻了出来，并无大碍。他视线扫去另一边。
念无生还好，大雅物的唤雪是要厉害点，这么恐怖的冲击都能吸去十之五六，就是把他图腾的煞力都榨干了。被吸去十之五六的爆炸对他来说勉强顶得住，黑曜在身什么热浪能伤到他，就是那冲击冲得他现在有些魂不附体，只想继续躺在地上缓一缓。
年轻人看到念无生现出身形但并无大恙，心里的盘算落空，咬牙道：“道友真是好手段，下手这么狠，自己还能置身其外。”
“彼此彼此，你也只是被烧坏一个皮囊而已。”眼睛还闭着的念无生回道，“万阳宗果然名不虚传，门下一个练气弟子都有如此实力。”
“呵呵，阁下身为地岐谷的尘埃弟子说这样的话不太妥当吧。”青衣年轻人早在念无生施展地炼八兵的时候认出其尘埃弟子的身份，“在下赵奕，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再会了。”
“慢走不送。改天再找你切磋。”趴着的念无生，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示意。
嘁，赵奕扭头就走，又要重新炼制一副大捕头的皮囊了，真他娘的晦气，回去要好好喝上一顿。刚走出去没几步，又传来话语：“你小子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呢，你这人懂不懂礼数。”
“你一个流氓跟我讲礼数？至于名字，下次你肯用全力我再告诉你。”念无生转了个身没好气道。
“好，你狠。”想到刚刚的狼狈景象，赵奕果断地离开。
这煞界真不简单，随便遇上一个大宗弟子都能跟他斗得有来有往。他的得天独厚的条件好像镇不住场子啊，想一想以前陌无念横空出世的时候那叫一个惊艳绝伦，与人同辈交手皆是碾压告终。只是现在嘛，当然还是我念无生比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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