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人不见了
西太后给外甥甄选夫人而宴请诸多贵女，虽然宴会举办的不声张，但陆暕是什么人？他可是攘外平定南诏的少将军，安内平定帝姬之祸的国之脊柄。
加之他生的俊美无俦，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大晋的少女的眼睛都在盯着陆暕。
权臣要娶妻，皇帝自然也是要来的。
今夜的蓬莱殿颇有当年玄宗太液池夜宴的风范。
天子李铮仪穿的是常服，体衣是千金难求的明黄色缂丝团龙祥云圆领袍，腰佩九龙玉带，系着一枚乳白色精雕细刻的团龙玉佩，足服是一双金锦升龙团六合靴。
李铮仪剑眉舒展，一派天子威严，泠然带着仪仗队进入蓬莱殿。
“儿臣拜见西太后母后。”李铮仪象征性的见礼西太后。
西太后是个年纪才至二十出头的女人，比之李铮仪都大不了多少。西太后云髻上带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花冠，簪着莲花顶金簪，一袭金银丝鸾鸟朝凤蜀锦翟衣。面若皎月，美目莹莹生辉，可惜了好年岁都荒废在深宫了。
“皇帝不必拘礼，正好，一块同哀家看看哪个女孩子适合温白。”西太后也象征性的客气，陆暕的婚事，她不会让任何人插手。
李铮仪落座在西太后身旁，道：“母后看就好，务必不要委屈了温白。”
他在殿中寻陆暕，身着精工庄华赐服的陆暕依旧风姿独绝。只是身边立着个袅袅而婀娜的身影，待他细细看清眉眼，猛然一惊。怎么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不是让她老老实实做个推丞了吗？
傅若玉还不知道傅蕴原来是什么身份，也不曾注意天子看她的目光如何惊异。可是，陆暕却是察言观色警觉了李铮仪的目光。
陆暕想，看来陆原查的消息确实不够全面。
“臣参见皇上。”陆暕走到御前道。
李铮仪站起身来，抬手扶起行礼的陆暕，叙旧似道：“朕与温白经年一别，得有八年了。”
陆暕轻笑，“皇上说的是。”
一派舒然，说不上亲近，也说不上疏远。李铮仪觉得这就是自己与权臣陆暕的关系。
李铮仪又提起早朝之事，“朕觉得温白遇刺一事，还是应当交由刑部彻查。”
陆暕并未即刻回话，却是招来傅若玉，“皇上，臣举荐傅推丞查。”
傅若玉伏地行了个大礼，不敢出言说什么。
李铮仪免了傅若玉的大礼，似有如无的扫了一眼她昳丽面容，面有难色道：“温白毕竟是一品军侯，让个推丞负责遇刺一案，是否太过轻视你了。”
陆暕温和一笑，显得十分谦恭，“皇上言重了，臣觉得正好。”
李铮仪没再说话，陆暕一向看着温和从容，实则是专断独横说一不二。
他还记的当年林邑发来求娶宗室女以平息两国战火的国书，当时安南都护府人心涣散，战力羸弱，朝中大臣皆是主和议亲，陆暕却主战。并领着一小支精锐之师，一夜间突袭林邑，打得林邑立即收回和亲文书并递上降书。
只是这事，把傅蕴搅和进来，李铮仪总是不安。当初好不容易才把傅蕴从陆暕手里摘出来，现在又要送回去了。早知如此，还不如把傅蕴圈养起来。
傅若玉魂生在傅蕴身上，并不是记得清所有事，她知道傅蕴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有贵人相助，只是不知道贵人是谁，而贵人也从不露面。这倒是也省了麻烦。
李铮仪稍稍坐会便起驾离开了，他看的出来，陆暕一个也不想选。
出了蓬莱殿，李铮仪唤来了内侍省内侍监杨复恭。
“让杨煋来见朕！
杨煋是杨复恭的义子，代杨复恭控制了禁军，如今是神策军的护军中尉。
入夜渐凉，陆暕身为西太后的外甥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宿蓬莱殿。但傅若玉一个籍籍无名的大理寺官员是留不得的。
陆暕仁至义尽的让陆舒把人送出宫，陆舒按部就班的只把人送出了宫门。
翌日陆暕换下赐服，去了南衙军府。
霜色暗花松枝云海素纱中单，外罩绛紫色广绫单衣，半束发以云翅紫金冠，九章绶带上系了枚青白玉折花形玉佩。陆暕坐在梨花木的圈椅上，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把玩着用浮雕、透雕等技法琢刻出枝叶交相缠绕的折花玉佩。俊致独绝的容颜显得极为净漠。
陆舒单膝跪地道：“郎主，傅推丞不在家中，也不在衙门。”
陆暕微动眼睑，昨日才同傅蕴说过今日来军府说刺客之事，人就不见。
陆舒又道：“郎主，人是属下举荐的，属下一定会找到傅大人的。”
“不急。”陆暕站起身，一双玄色织锦鞋面的六合靴踩在坚定的地面，竟有君临天下的气势，“我想用的人，还没有能被撬了墙角的。”
陆舒拱手道了是字，以郎主的脾气，能为之所用且安分的自然是平步青云的，逆他者亡，心中不禁追悔，不应当举荐傅蕴的。上了郎主的船，傅蕴此生都上不了岸。
陆暕身居数职，今次回朝便封了开朝启用的右仆射，这与首辅无异，只是更加具有权威。权涉中书、门下、尚书、秘书、殿中五省，并兼南衙军府统军，南御南衙十六卫，北率北门四军。
陆暕不着急见南衙十六卫的将领，多数都是名存实无的，唯有北衙神策军护军中尉杨煋是个实权在握的。
杨煋早早就穿戴好官服，三品绛紫色官服前后缀着威风凛凛的云豹补子，头戴一顶玄色直角纱帽。浓眉大眼生的精悍，却自有一股别样的沉敛阴郁。
眼看着越宁侯步步逼近，杨煋不由得为远处的权臣在心头沉沉压下一块巨石。他趁着人未近，像自己的副手递了个眼神，“人可安置好？”
副手鹰目坚定，“大人放心。”
杨煋哪里能放的了心，新官上任三把火，眼前这位越宁侯爷的三把火谁能受得住，偏偏皇上还要在这个时候去抢越宁侯看中的一个小推丞。这推丞昨夜他也见过，是个绝代佳人，可惜是个男子。
他想不明白皇帝的深意，却只能把人先掳了。昨夜越宁侯恰在蓬莱殿未走，皇帝又把人留在他这。这推丞于他而言不压于烫手铁烙。
“卑职神策军护军中尉，杨煋见过越宁侯。”
他垂着头，但见一双玄色织锦的鞋面掠过，绛紫色中透着一点霜白的身影落座在他的官位上。
陆暕鸦色睫羽未抬，“如今御史台废弛，神策军素来有监临之责，本侯意欲让杨中尉调去御史台，如何？”
明升暗降。
杨煋神色却不敢闪烁，御史台是中央行政监察机关，权利素来宽泛，因之前帝姬之祸肃正纲纪为遂宁帝姬废置，如今天子又忙于集权，去了御史台近乎等于养老。
“这...卑职乃是武夫出身，御史文人之事，恐难胜任。”
杨煋不舍得自己手里铁打的军权，陆暕自然明白。
他又道：“既然如此，地方折冲府归顺中央军府之事，杨中尉紧着些。”
杨煋一愣，抬眼望向坐在自己官位的年轻男人，俊颜淡漠，似是在说一件小事。让自己去收归地方折冲府，就不怕地方军再次唯天子是从，届时越宁侯还有好果子吃吗？
不论越宁侯打得什么主意，这都是杨煋想得到的结果。自然不愿推诿，“卑职谢过统军信任，定不辜负统军期许。”
陆暕面色不改，站如松，不疾不徐的绕着公案走，却见杨煋官署里另有门路。官员们的官署多有自己的私设，他倒也没起疑，只是踱步出了门，沿着阁窗走。
杨煋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傅蕴正被绑在杨煋私设的屋中，见阁窗前有人影走过，为了引起那人注意，趁着看管她的人不注意，一头磕在旁侧的箱柜。
“咚——！”
像是击鼓声，陆暕微动眉峰，他听的出来这不是击鼓声，是人的脑袋撞在箱笼上。
杨煋藏着什么人？
陆暕不动神色，走出杨煋的官署，陆舒在身后跟杨煋说：“杨大人止步。”
杨煋心里绷着一根弦，刚才的动静实在太危险了，他已经在腹中准备好千般说辞，可陆暕却一字不问。
眼下就要送走陆暕，他自然喜不自胜：“卑职恭送越宁侯！”
陆暕边走，边吩咐陆舒：“去查查杨煋屋里什么人。”傅蕴还正失踪着呢，杨煋是皇帝的人，皇帝昨夜看傅蕴的那个眼神可不一般。
陆舒按照吩咐原路返回，陆暕却并没走动，等来了暗卫陆原。
陆暕道：“傅蕴近几年的消息可查清？”
陆原道：“陆蕴原有个孪生妹妹陆茗，是遂宁帝姬的女使，所以陆蕴仅仅一年便做到了大理寺推丞。您平定帝姬之祸之后，皇帝就亲自处死了这干女使。只是不曾诛连相关之人。”
陆暕道：“确系陆茗死了？”
陆原想了想道：“圣母太后亲自监督，先帝之前也是被遂宁帝姬养的女使败坏身子的，所圣母太后对这干女使痛恶深绝，一个不留的逼着皇上处置干净了。”
先帝龙体一直不虞，便是被遂宁帝姬有意用美人吊着的。不光是先帝，包括先帝的子嗣。便是帝姬之祸活下来的三位亲王，都还是从前一个荒唐样子。其中的敏王最甚，男女不忌。
淮王与贞王乃是异姓王，一早就封了王土，才免于帝姬之祸。况且圣母太后为妃之时，也没少吃这些女使的亏。
陆暕想，傅蕴的妹妹傅茗怕是跑不了一死。
陆舒正好回来，拱手道：“郎主，属下去晚了，屋子里只剩一团血迹，人好像被送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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