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成了专职
只要是有证明自己官员身份的腰牌在，傅若玉穿不穿官服都无妨。
侯府中的下人给傅若玉送了套新裁制的衣服，是件胡粉色锦地流云纹斓袍，蜿蜒舒卷、漫无定形的流云纹被高超的绣技呈现的生动飘逸。
傅若玉今日带了折角的乌纱帽，能完好的遮掩住陆暕给她裹缠的纱布。纤细的腰肢系了掌宽的银丝绣漫云腰封，腰间悬着她大理寺推丞的铜制鎏金字腰牌。
傅若玉本就生的雪肌玉骨，穿一身胡粉色，仿若冰雪仙子。
给她穿戴的老妇人不禁也红了脸，这个傅大人虽然没有郎主身形威猛伟岸，但却比郎主生的貌美多了。时下京府骄奢淫逸的风气还是浓郁的，像傅若玉这半绝美的长相，即便女气些，却也比陆暕实打实的阳刚俊美略胜一筹更受男女老少青睐。
陆暕今日要去南衙十六卫驻营，三千鸦发悉数拢在纱网，墨色革环箍发横穿一只犀角料簪，额前发网点缀着一块琥珀色金饰，穿了身漆黑素罗地五彩饕餮纹的劲装。整个人都十分肃沉冷峻，威势俨然凌人，那颗鲜红的血痣与漆黑遥相辉映，好似他就是一尊与世孤绝的杀神。
晨飨间，傅若玉咬着自己的酥油饼，慑于陆暕这身装扮的威严，从头到尾竟然只看了陆暕苍劲双腕上质地坚硬的浮雕玄色护腕。
黑白配出了侯府朱门，白无常的傅若玉以为终于能跟陆暕分道扬镳了。不想陆暕说：“归义坊的涉案人与贞王有所关联，我送你去大理寺，顺带交代些事。”
权倾朝野、一手遮天的越宁侯兼仆射要送自己上衙。傅若玉肠慌腹热，道：“怎能使得仆射送下官，下官担当不起。还是下官自己去上衙吧。”
陆暕在军中称军侯多些，行走在朝堂的文官称呼其‘仆射’多些。虽然大多数官员还是习惯称呼其侯爷。
陆暕不容置喙道：“本仆射说了，还要顺带交代些事情与你的上司。”
虽然一早料到傅若玉会推辞自己，但真正被拒绝了，陆暕心中还是恼火不是滋味的。
傅若玉哑口无言，陆暕官大，他说的算，自己只有听命的份。
卢启真昨日是被陆暕的暗卫知会傅若玉先走的事，他不知傅若玉吐血的事，只是担忧傅蕴与陆暕走的太近，被划到党派之争，成为一干高官的眼中钉。他想着等傅蕴来上衙，定要好生规劝傅蕴与越宁侯远些。他这家道败落的勋贵子弟都不敢搅和进朝堂这趟浑水，更何况傅蕴一介没有背景的孤身了。
他一身群青色缎面斓袍站在大理寺官署的门口焦急的转圈，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的等来了傅若玉，却发现对方老实巴交的跟在越宁侯身侧亦步亦趋。
“下官大理寺推丞卢启真见过越宁侯！”他本想说见过仆射，但对方一身劲装，显然叫越宁侯比叫仆射合适。
陆暕挑动凤目眼尾，这就是昨日傅若玉冒着再入狼窝的风险要回去知会的同僚，他目色冷淡的扫了眼此人，只觉弱不禁风。
“免礼。”陆暕率先抬腿进了大理寺，其他人紧随其后。
大理寺官员没想到越宁侯会大驾光临，急急忙忙、火急火燎的召齐有品级的官员聚在大堂，几十人队伍还没站齐整，却不约而同的嚎道：“大理寺官员拜见越宁侯！”
陆暕整军素来严苛，军队阵型着装清一色齐整的一丝不苟，风纪更是闻名大晋的严厉，动辄军棍加身，可谓军棍底下出悍师。
这群乌殃殃的大理寺官员落在陆暕眼里，还不如落草为寇的乌合之众。
他心道，京畿子弟骄奢淫逸之风盛行便罢了，官员也是这般不成气候。
不过他今日不是来整顿大理寺的，而是交代事的。
他立身在一众大理寺官员之首，声如洪钟道：“大理寺官员之首何在？”
大理寺并无寺卿，只一位无作为的五十岁的少卿，名曰周庆义。
周庆义颤颤巍巍的站出列队，不敢直视本朝这位权倾天下的年轻军侯，弓着腐朽的腰身道：“大理寺少卿周庆义拜见越宁侯。”
陆暕无甚表情，道：“周少卿，大理寺推丞傅蕴，本侯征用了。今日起，傅蕴不必在大理寺办公，你等大理寺同僚配合傅蕴专职本侯交代的案子便可。”
大理寺官员被惊了鸦雀无声，整座大理寺针落可闻。
一众官员纷纷心道，傅蕴这得是什么好福气，才搭上了本朝最有权势的越宁侯。
周庆义宦海沉浮三十年，靠着资历也才熬到一个大理寺少卿之位，傅蕴这个年纪的他廉六品推丞都没做到，更别提搭上权倾朝野的贵人了。心中无限感慨，却不敢怠慢眼前这位更厉害且年轻的越宁侯，忙不迭道：“下官明白，定会率全寺官员全力配合傅推丞办案。”
陆暕转身不再理会一干大理寺官员，对傅若玉道：“带上你要用的人，跟我走。”
傅若玉呆傻住，原以为要跟陆暕分道扬镳，哪知陆暕来了出大阵仗，直接把她征用了，还成了他专职查案人员。
陆暕这是要把自己困死在他身边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像陆暕这种官大她好多级的，压制她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
她在大理寺也没几个熟悉的，约莫是从前的傅蕴低调过头了，到头来只能叫个卢启真同行。
出了大理寺，傅若玉还得跟着陆暕。
没走多远，几个侍卫牵着高头大马来了。
陆舒主动上前去牵了一匹毛发红亮的汗血宝马。
陆暕回头对傅若玉道：“本侯还要去巡视南衙十六卫驻营，你自己去查案。”而后他不知从哪叫来一名暗卫，陆暕继续道：“这个侍卫指派给你，若在碰见贞王之流，他会替你解围。”
此暗卫身形矮小，气质十分沉郁，想来是个出手狠辣的人。
傅若玉想起昨夜贞王的不轨行径，见陆暕如此周到，不禁心生感激道：“下官谢过侯爷。”
但见陆暕飞身上了枣红骏马，与一众侍卫打马御街而去，身侧的暗卫也行迹销匿。
昨夜陆暕说了，刑部那些刺客都是死士，尸身上查不出什么的。她一时半会也腾不出手去刑部接手案件，不如先专心办了归义坊的案子。
鉴于孙员外自己已经画押认罪，想要详究此案，从孙员外身上是查不出什么的。
傅若玉决定从两个人身上入手查起，一个是孙兴思，一个孙府管家。
两人之中，她自然优先选择年轻的孙兴思。
傅若玉是个不喜欢正面打擂台的人，她和卢启真走遍了归义坊，不动声色的打听孙员外的家长理短。
好在孙员外是个出了名的大善人，百姓就乐意名人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归义坊间，傅若玉寻到了一户全家人都曾在孙府做过长工、短工的人家。
这家男人不在家，在孙府做过厨娘的娘子和老娘亲在家中。
厨娘知道他们是朝廷命官，便打开了话匣子，“哟这位大人可真俊俏——要说孙员外家有什么可闲言碎语的，那就是月姨娘了。咱们孙员外是个情深的，夫人去了怎么也不愿续弦，好多人家都巴望着孙员外续弦，不然把自己家娘子送进府当妾室也是喜庆的。可这月姨娘十分霸道，什么媒人上门都给打出去了。”她强调道：“是真的打，我还没见过穿着金罗裙提着烧火棍打人的姨娘呢！就是官媒冰人也打，可凶悍了。”
卢启真震惊了，“你这妇人在说笑吧！官媒打了，要惊动官府的，一个姨娘胆敢如此妄为打官媒？！”
傅若玉想，这个姨娘倒是别致。
厨娘道：“是要惊动官府的，可是少郎君护着姨娘啊！孙员外就这一个儿子，什么都随着少郎君，莫说摆平官府的人了。”
傅若玉打断厨娘的话，“等等，您说少郎君护着姨娘？可姨娘不是孙员外的妾室吗？孙郎君护着一个小娘？难不成孙郎君真的把姨娘当亲娘了？”
沉默这老娘亲忽然出声道：“哼——那个女人要真的老老实实给少郎君当小娘就好了！可怜我们洁身自爱的少郎君没个通房也没别提娶正妻，有个子嗣了。”
厨娘赶紧接话：“对对对！姨娘说是孙员外纳来给少郎君弥补母爱的，可是姨娘压根就不把心思放在专心照顾少郎君上，日日想着法的爬孙员外的床，估摸就是想生了自己的儿子跟少郎君抢家财！可是个有心计的女人了！”
两人又跟厨娘零零碎碎的说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才夺门而出。
出了门，两人在街上走着说话，卢启真道：“要按照那姨娘的话，难不成是孙兴思杀了别有居心的姨娘，孙员外心疼儿子，才出此下策，出来顶罪的。”
这般说是合理的，傅若玉却想起第一次去孙府时，孙兴思说的话，“你还记得孙兴思跟我问过的话吗？”
卢启真略作思索，道：“孙员外会被处以死刑吗？”
傅若玉摇头，“孙兴思问为什么杀人不偿命，为什么他父亲不会为姨娘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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