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故事曲折
“荒谬！”陆暕站起身来，声色俱冷厉道：“你的意思是这庚帖的主人活着？”
王桡大气不敢出，毕恭毕敬道：“回侯爷，卦象如此，并不是下官胡言乱语，这乃是冥冥之中天注定。”
陆暕道：“有几分可信？”
王桡道：“这...下官不敢断言，天象也好，卦象也罢，这都是说不准的，瞬息万变也都是常态。”
陆暕神色松快几分，道：“你的意思是，瞬息万变才是定数？”
王桡觉得此言十分贴切，“正如侯爷之言。”
“陆原送王太史令回去。”
瞬息万变才是定数，陆暕目色放空，难道连人的生死也能是瞬息万变的定数？若不是，傅蕴一个远在京府之人，如何能知道当年带着面具的他与他父亲率部作对抢救饥民的。而且，他便是那时候钟情亡妻傅若玉的。这是他谁也没说的秘密，就是他父亲病逝之时，他也没说当年被傅郎将没拦截住的面具义军是他。
陆暕手下的亲兵与他父亲率部安南军不同，他手下的数万亲兵不认什么朝廷军令，只认主帅陆暕。陆暕有绝对自信，相信手下的人能管住嘴。
为今之计，只能等南诏的人和傅郎将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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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时，朝辉正亮，天际一片青灰色里挂着一轮橙黄的火球。
傅若玉穿戴齐整绯色官服，跟同着官服的卢启真在大理寺门前汇合。
没成想，比他们来的还早的是孙兴思。
卢启真带着傅若玉与孙兴思去了家茶楼。
方方正正的安桌放着一壶沏好的新茶，摆着几碟子色香味俱全的点心。
孙兴思抿了口茶，提提神道：“二位大人，我的画可是你们盗走的？”他眼窝乌青，眼眸却是炯炯有神。
傅若玉与卢启真相视一眼，没想到孙兴思只是一夜就找上门了。
傅若玉道：“孙郎君何出此言？”
孙兴思放下手中的茶盏，“那日二位大人来府中核实证物与案发地点，我就给二位提示了，二位若是足够聪明，自然要查我的。只是不曾想到，居然盗取我的画作。”他抬眼看傅若玉，问：“可是傅推丞的主意？”
傅若玉与卢启真皆是大吃一惊，只是卢启真吃惊之余略感窘迫，他怎么没觉得孙兴思是给了提示的。
孙兴思神色疲倦，有气无力的跟傅若玉拱手道：“还请傅推丞把画作还给我。”
傅若玉见孙兴思如此直白，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盗画之事是本官对不住孙郎君，但为了查清此案，还请孙郎君将自己所知告诉本官，否则，恕本官不能，”她又补充：“孙郎君其他画作或许也会不保也说不定。”
卢启真没想到扶若玉会拿那些画作威胁孙兴，因他还不知画作内容，所以不禁怀疑这威胁是否有效用。毕竟只是几幅画，大不了再画就是。
孙兴思脸色煞白了几分，他不怕画没了，他是怕傅若玉把画散布出去。
他苦笑两下，道：“傅推丞未免太......”忽的长叹一口气，“也罢。”
继而听他说：“或许傅推丞已经猜到了，我确实...对月姨娘别有心思。但是，我与她清清白白。而且，她也不喜欢我。月姨娘...她。若非是我阿耶看重我，她怕是都不理会我一字一言。可笑吧？”话尾已然是自嘲。
傅若玉问：“孙员外是知道这事的吗？”
孙兴思颔首，“我阿耶知道后不仅不在乎，反而还对我说他没碰过月姨娘，甚至要将...月姨娘送给我。这可怎使得，即便月姨娘同意，我也是不愿她一女侍奉父子两，这于她是莫大的侮辱。我是真心喜欢她的，所以怎么也没同意。”
傅若玉和卢启真没想到孙兴思还是个情种，傅若玉却问：“那画是怎么回事...”画里的男人既不是孙员外也不是孙兴思。
提起这个，孙兴思就更加苦不堪言了，他狠狠灌了口茶水，才使得口中的苦涩淡化些许。
他下颌都是水渍，像是泪涌过一般，“我原以为月姨娘她不喜欢我，是因为我阿耶，却没想到月姨娘她根本不是寻常的妾室。她每月中旬总会挑个日子去织华阁看罗裙的样式，每回高高兴兴的穿回来一件花式不一样的金罗裙，而且面若桃李的。我心想她喜欢织华阁的衣裙，便去多买几件送给她，好讨她欢心，我偷拿了她一件金罗裙托人问了才知道，织华阁没有几件这样工艺的裙子。这金罗裙都是达官贵族定制的，专门赏给歌舞乐姬妾的。我花重金去打听，金罗裙是开国县公江民舟经常会赏的东西。而且，我发现月姨娘她每月去织华阁是侍奉江民舟的，我亲眼见得。”
傅若玉道：“那画上的人是开国县公江民舟？！”她联想到昨日陆暕说的，那这江民舟与残害流民的有干系。
卢启真不明所以，只能焦灼的看着他们，他暗暗觉得自己可能要办件大案了！
孙兴思笑的十分阴沉，“我也像傅推丞一般吃惊，我阿耶一介白身，他的妾室居然与开国县公私会。我怒不可遏，想起之前因为她我还跟阿耶势如水火，一时愤恨之下把这事告诉阿耶了。可阿耶一点也不惊讶，跟我说她一枚棋子而已，我要是喜欢，碰了她，她也不敢开国县公说。我又觉得她十分可怜。”
卢启真见他听了话，迫不及待道：“那之后呢？为什么孙员外又杀了她？”
傅若玉也看着孙兴思，见他张口道：“我怨恨她两天后又心软了，待她似从前，只是每每想到她跟江民舟那个又老又丑的县公巫山云雨就恼怒，甚至把他们画了出来，打算卖出去报复江民舟，可是一想到她也在画上，就没有，反倒一直珍藏着。直到最近一次她从织华阁回来，双颊上被捏出了几根手指印。一回府就扎进院子，没多久她的贴身丫鬟从她屋里端出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我得知后，闯了进去，她没着衣衫，身上全部是青紫，鞭笞印子，烫伤，腰上掐的都肿了，下身还汩汩流血。问了嬷嬷才知道，她在落胎——”
话到此处，孙兴思脸上浮现憎恨，他道：“原来她蓄意怀上了江民舟的子嗣，江民舟知道了，这个混蛋居然让自己的手下轮流强迫了已经有身孕的她，她就那么屈辱的回到府中自己落胎。她终于对江民舟心死了，我趁机说待她养好身子，就带她走，天涯海角都行。逃走前，我把父亲的珍宝琉璃玉净瓶偷了出来送给她，我们按照计划逃跑了....可...”
孙兴思哽咽，怎么也说不出话了。
傅若玉能猜到，身为棋子月姨娘怎么可能逃得了，她道：“你们被你父亲抓住带回府了？”
孙兴思捶着桌案，“若是我阿耶就好了，是江民舟！他要杀了我们，我阿耶来的及时，跟他不知道商量了什么，江民舟才暂时放过我们。一回到府中，阿耶就要她自裁。我不肯，管家就打晕了我。等我醒的时候，去找她，她已经被玉净瓶的碎片刺穿了脖颈。我阿耶杀了她，我...偷偷报了官。”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傅若玉大致明白了来龙去脉，她蓦然问道：“你没有亲眼见到你阿耶杀了月姨娘？”
孙兴思一愣，继而点头，却道：“傅推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启真也看向她。
她还没说话，楼下来了个平元子爵家的仆从，“少郎君！郎主请您回府一趟。”
卢启真见来的是他阿耶身边的人，却道：“我这案情还没听完呢，等回再说！”
那仆从坚持道：“郎主说了，您今日若不回去，以后不要在大理寺当差了！”
卢启真一惊，鲤鱼打挺似的站起身，两相为难的看了家仆和傅若玉。
知道案子隐情的傅若玉猜到了平元子爵的目的，便道：“卢兄，家中有急事，你快快回去罢。”
卢启真实在忌惮他父亲的话，搔首不好意思的跟傅若玉道：“那...那你回头把案情跟我说吧。”语毕两人揖别。
卢启真走后，孙兴思定睛看着傅若玉，语气有些难以言明的意味，“傅推丞还听吗？”
傅若玉回看她，此案已经涉及到一方权贵开国县公了，可见不是小案子，她坚定道：“本官自然要一字不漏的听。”
实则，傅若玉心里垒了架鼓，对方可是开国县公，自己却只是一个小小大理寺推丞，但一想到陆暕跟她说放手去查，她如鼓的心跳又平静了，勇气溢满胸膛。
“案情进展到哪一步了？”忽然凭空响起道磁性十足的男声。
傅若玉与孙兴思同时寻声望去，是陆暕，身边除了随侍的陆舒，还有一个容颜俊致身形高大挺拔的男子。
傅若玉起身见礼，“见过越宁侯爷，见过淮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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