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卖方子
许是许楠的安慰起了点作用，陈氏的脸色好了一些，说道：“根儿，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就吃饭。”
许满囤敲了敲烟锅，说道：“再等一会儿，要是老大还不回来，我和二铜就去找。”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会儿，大门就有了响动。
接着是牛拉车的声音！
陈氏喜极而泣，守着公婆，又生生的把眼泪逼了回去。
许满囤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许楠刚坐下又站了起来，最先跑了出去。
一家人，除了老李头和许满囤外，都迎了出去。
周氏走在最前头，见儿子全须全尾，毫发无伤的回来了，放下心来。嘴里骂道：“你个臭小子，今个回来的这么晚，我的心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陈氏走在后面，拿眼睛从上到下地把自家男人瞅了一个遍，只说道：“回来就好。”
许铜上去接过自己大哥手里的牛鼻绳：“哥，我来牵牛回牛棚，你先歇一会。”
一家子人进了屋，不用周氏吩咐，陈氏和小周氏就带着许冬和许雨水去热饭菜了。
许满囤看着大儿子，没受伤，那应该是遇上什么事了才回来的晚了。
许铁在饭桌旁坐好了，说道：“爹，娘，回来晚了，让你们担心了。今个送完豆腐干，我本来就打算回来的。胜和居的柳掌柜把我留住了，说是要买咱家豆腐干的方子。”
许满囤眉头一皱：“柳掌柜要买咱家的方子？”
“爹，我没说清楚，不是柳掌柜的，是省城来的一位姓程的老爷。这程老爷吃过咱家的豆腐干，觉得好吃，就带了一些回省城家里。没想到家里的老太爷一吃就爱上了，这程老爷就派人专门来买咱家的豆腐干了。”
许满囤抽着旱烟想了一会，饭菜就端上来了，说道：“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吃完饭，许满囤让两个儿媳领着孩子们回屋。
许楠正打算回去温习功课，就站起身往门口走，他还没出门口呢，许满囤就说道：“根儿留下。”
“老大，这个程老板是干什么的，会不会是有人看咱豆腐干卖得好，特意捏了个假身份来买咱家方子的。”许满囤问道。
豆腐干越卖越好，突然冒出来个人要买方子，许满囤心里忍不住多想。
许铁仔细想了想，说道：“这程老板家里是开粮行的，在咱们省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柳掌柜说，程老板是来咱们县里查账的，偶然间来到柳掌柜的小饭馆吃饭，点了咱家的豆腐干，这程老板吃着好吃，就买了一些回家，谁知道家里的老太爷喜欢的不得了。”
许满囤：“我记得咱县里就有一家程氏米店，专卖南方来的各种精米。”
周氏问道：“那他要买方子，说了多少钱了吗？”
“娘，他说出五十两买咱家的方子。”许铁回道。
周氏惊呼一声：“五十两，就买一个方子，咱家的豆腐干虽然好，到底算不上什么精贵东西，这做买卖的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老李头到底年纪大了，见识都多一些，说道：“这方子要是不卖的话，直接拒绝就行了，要是打算卖的话，也要打听好了。满囤，要是想卖，大铁见过那个程老板派来的人，你去那程家米店问问，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程家的下人。”
许满囤点点头：“大爷（这里的风俗，岳父不能叫爹，要叫大爷，岳母叫大娘），我再想想。”
许满囤和周氏到底是怎么商量的，许楠不知道。只是第二天，许铁套上了牛车，和许满囤还有许铜一起去了县城。
许铁赶着牛车，把牛车寄存好了，先到了程氏米店的门口。
他们来得早，冬日的早上又冷，除了卖早点的，别的铺子都没什么人。
程氏米店的门口冷冷清清，他们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倚着墙角蹲了下来。
等了一会儿，米店门口走出了三个人，中间的那个男人四十多岁，穿着考究，满脸倨傲之色。
剩下两人微微落后半步，正谄媚的说着什么。
三人进了一家早点摊子。
许铁说道：“爹，中间的那个人就是程老爷派来的管家。”
许满囤站起身来，嘱咐许铜：“老二，你去买三个火烧，听听他们说什么。”
许铜点点头，压低声音说道：“知道了，爹。”
许铜拉了拉头上戴的棉帽，盖住大半张脸，低着头，佝偻着腰，去了那家早点摊子。
摊子上卖的是火烧夹肉，豆腐脑和菜豆腐。
炉子上烤着的面饼散发出一阵阵香气，肥而不腻的猪头肉香气四溢，配合着面香，即使许铜已经吃过早饭，还是吞了吞口水。
不过他还记着爹嘱咐的事情，站在一旁假装看摊子上的肉食，只拿眼睛的余光扫那三人。
其中一人说道：“三管家，这次六爷派您来，真的只是为了买那一张小小的方子。”
被称为三管家的人点点头，咬了一口火烧夹肉：“那个豆腐干老太爷爱吃极了，六爷为了表孝心，就派我来买那方子。”
另外两人隐晦的交换了一下视线，一人说道：“六爷真是个大孝子，孝心可嘉啊。三管家，您是吃过山珍海味的人，这小县城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这火烧夹肉可是我们双河的名吃，在旁的地方轻易吃不到，等晌午的时候我在天然居定一桌上等的席面，您可不要嫌弃啊。”
三管家推辞了一下：“还是不要破费了。”
许铜没在听下去，接过自己的火烧夹肉离开了。
许满囤接过儿子买来的火烧，冲着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三人没说话，朝反方向离开了。
一直到驾车出了城门，父子三人才把心放下。
实在不怪他们小心谨慎，作为平头小老百姓，那张方子就是他们立家的根本，突然冒出来一个大人物说要买他们的方子，他们能不诚惶诚恐吗。
坐在牛车上，许铜：“爹，我听见程氏米店的掌柜喊那人‘三管家’，那三管家说是六爷派他来买方子的。”
许满囤点点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到家时，还不到中午，许满囤把火烧夹肉交给周氏，说道：“这是今儿在县城买的。”
周氏点点头，说道：“等晚饭吃吧，中午根儿不在家。大夫嘱咐了，我爹不能吃猪肉，等晚上把火烧里面的猪头肉拨出来，拿白菜心香油凉拌，火烧热一热，给我爹摊一个鸡蛋夹着吃，剩下两个，你吃一个，根儿和留柱一人半个。对了，打听清楚了吗，那真是程家的人？”
许满囤：“是程家的三管家，专门来买咱们家的方子的。”
周氏继续问丈夫：“那方子咱到底是卖不卖？”
“让我在想想，等晚上再说。”
吃完晚饭，陈氏和小周氏就领着孩子回了屋，许楠照例留下。
许满囤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打算把方子卖了。”
家里人都没有表示反对。
“不过卖方子也要和他们讲好了，只能自家做着吃，不能拿出来卖，方子也不能流出去。”许满囤接着说道。
许楠提出疑问：“爷爷，要不跟他们签一个契书，不能拿出来卖。”
许满囤想了想：“这次来的是个管家，签了恐怕也不管用。程家是个大族，恐怕也看不上卖豆腐干的这点子钱。根儿，你把方子再抄一遍，明天我带着去县城。”
许楠答应下来。
卖方子的银子，自然是周氏收着。
她拿着两包银子看了又看，喜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是说五十两吗，我看这些恐怕得六十两还多吧？”
许满囤：“是七十两，我嫌五十两少了，又多要了二十两，那管家犹豫一会答应了。”许满囤说道。
周氏把银子放好：“你该多要几两，说不定他也会给呢。”
许满囤：“行了，别不知足了，七十两还少，我们这些年攒了有这一半？”
周氏：“要是根儿不读书，我们也能攒七八十两了，这还得年景好，要不是家里有牛，你又做点小买卖，刨去开支，咱一年攒个七八两银子在村里就是富余人家了。还是读书好，咱根儿想了个方子，这些年的束脩纸笔赚出来了不说，便是盖一座北房也够了。根儿今年一病，把明年打算盖房的钱都花了，现在咱有钱了，要不明年盖房子？”
许满囤也是这个想法：“等过年我就去订砖，木料咱家有。要不咱盖瓦房，也就多花十多两银子，即使重孙子娶媳妇也能用上。”
周氏十分同意自己老头子的想法：“内墙咱也用石灰刷一遍，干净又明亮，根儿读书也不伤眼睛。”
许满囤心情好，难得跟周氏开起了玩笑：“你看你，三句话不离根儿，怪不得都说‘大孙子，老小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周氏理直气壮：“根儿聪明孝顺，又懂事，你不喜欢？反正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上根儿，就是再有十个八个的孙子，我也最疼根儿。”
许满囤：“盖房反正要等到明年。咱先买一头骡子，今个儿好几家都让多送些豆腐干，等进了腊月，豆腐干卖的还得好。我寻思着，牛车太慢了，买一头骡子送货。”
“你拿主意就好。说了半宿话了，睡吧。”
“嗯，你也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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