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 太平镇
第018太平镇
前面说过，杜家峁地在山川河流之间，可持续经营的价值极差，可暂避而不可用之进取。
郑义戏剧化顺利俘获张献忠逼降十八寨，八百步骑军营即时向南迁徙。
离天柱山边千数米，大理河呈狭扁S形曲折向东，河流两侧形成两块难得的冲积平原。两块冲积平原原本都有人息村落，唯因近年民变迭起，贼来如梳，兵来如蓖，官来如剃，逼的村民无论老少全部携家逃亡。如今沿岸黄土高坡一孔孔窑洞，洞洞衰败，墙墙倒塌。郑义率军抵达大理河，选定北岸弯月平原为军帐，然后次序修葺大理河两岸窑洞令士兵入内暂居。
崇祯三年三月二十日，郑义以军号建太平镇，辖制张献忠十八寨原有地盘以及杜家峁周边村落。
自古攻取难守成更难，尤其是连绵天灾人祸乱世之初。郑义有位面基地超级物资补给，不必忧心军粮军械，可麾下民众的生存粮食依然是大难题。好在郑义建制太平镇后，位面基地又解锁一项福利，准许郑义铸造一定量镍锌钢铜等金属货币补充金钱核算系统，详细来说就是准许郑义铸造后世信用硬币，以铸币税等利润继续购买位面基地物资，但货币额度定有浮动上限。金属信用硬币铸造上限与郑义麾下势力范围紧密相关，其各种系数加减乘除无比繁琐令人疼痛，郑义计算半日最后得出大概印象：郑义麾下势力地盘越大，年度工农业生产总值越多，对外贸易贵金属顺差越多，信用货币上限越高。
言而总之，就是借郑义之手改革明末货币体系，使得部分铜币税收也能间接纳入位面基地核算体系，等同降低郑义获得位面基地银圆的难度。位面基地现今铸币额度为574银圆，约折合小麦27000kg，以年均200kg消耗简单计算，能白养一百三十人。力量能多一分是一分，郑义当天宣布成立铸币银行，取材太平兴国典故命名国兴银行，并采取捆绑粮食供给策略推广信用货币。
然而，粮食缺口依旧巨大，如何统治张献忠十八寨呢？
郑义苦思良久忍痛采取抓大放小方针，首先类似天柱山战略要地、十里盐湾经济要地牢牢掌握在自家手中，其余大量低价值无价值的山沟沟壑丘陵则全部自由放任、佐以定时清洗。说自由放任，是指免除各村落各种苛捐杂税以及繁重劳役，连年自然灾害背景下山沟乡村其实也没甚税可收的；说定时清洗，是指维护势力范围内基本秩序，容忍类似张献忠早期土贼割据性质结寨互助，但绝不容忍土贼变成杀人放火的武装匪徒。敲定基本国策，郑义即时委派轻骑巡游周边村寨，宣传太平军政策：“不征税，不纳粮，不劫掠，自力更生抗旱灾，天不救人人自救。”
西营八大王张献忠号称十八寨，其实能战青壮仅有三百余，而悍匪勇卒绝不超过五十。西营十八寨兵民可笑比例亦是陕西乱贼悲哀缩影，所谓乱贼主力大抵是一哄而起再一哄而散的饥民，就像标准时空历史里李自成五十骑入河南，不久就拉起数万数十万级别庞大流民队伍。
民如干柴，李自成等首领仅仅是点燃干柴的第一把火而已。
郑义没有能力祭龙求雨浸湿陕西干柴，唯能暂时隔绝张献忠等易燃火苗，三百余青壮即时予以拆分，或充作预备兵，或发往十里盐湾晒盐。正所谓“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当不涉及自家利益时，绝大多数百姓都是酱油党般木然面对头顶官府更替。既然一不征税二不纳粮，说的比张献忠还好听，那就等等看呗，原本焦躁不安的十八寨百姓渐渐散去敌对情绪。
崇祯三年四月初一日，太平军于太平镇召开针对张献忠党羽公开审判大会。
大理河南岸简单搭建一处土木高台，张献忠等三十名八大王势力核心贼兵皆捆缚双臂立身台上；台上台间，数十荷枪实弹列装刺刀的火铳步兵维护秩序；张献忠旧有十八寨，每寨推选三名代表合计五十四名老壮村民，蹲坐台下。
高立功站在十八寨村民代表前宣传太平军政策：“国泰民安，黔首修絜，斯为太平。我太平军来十八寨，志在扫除灾荒阴霾，今宣大将军令：念三秦苦乱，特免除一切田税丁役，仍穷乏无食者可携家来报太平镇，听我军令兴修水利，我军则偿以活命粮食，断不使一良民死于饥饿。欲宁天下，济民救灾之外还要惩处凶顽，前有张献忠者，以八大王名号盘踞十八寨经年，于法不合。今召列位乡老，乃是追问张献忠等贼一年来罪善，若其为害百姓，我军必杀之以谢死难；其若无害民之举，则即时特赦免死，台上诸人性命皆取决于诸乡老之言矣。我太平军与十八寨约法三章，偷盗抵罪，伤人者刑，杀人及逼淫妇女者死。偷盗、伤人等小罪烦琐，自今日之后再论；杀人及逼淫妇女者虽大赦不免，有罪皆追。好了，张献忠等贼有无祸害乡村犯下不赦死罪者，还请诸位乡老一一指出？”
太平军的公审大会，或许有人觉得是模仿后世共和国早期，其实它是宗族论断纠纷常态（两者区别，一则宗法问罪，一则国法问罪），十八寨乡老不可能觉得场面奇怪。
然而，张献忠此时毕竟还未由土贼转化为流贼，手中尚无血腥或者血腥极少。
如果郑义晚崛起一年，张献忠等贼势必因杀伐劫抄问罪处死，可土贼与流贼毕竟是两种不同形态。土贼性质是割据，违逆官府，劫杀行商，地盘内部却极力维护自我秩序，八大王土贼虽以张献忠为首，其实早与十八寨紧密联合起来，台下十八寨代表往日都曾默许张献忠存在或者与张献忠相互勾结。如果举报治罪张献忠，你揭发我揭发罪网越织越密，不定就牵连到他们子孙宗族，是以他们宁愿宗族内低调处办，也不愿将丑恶当众暴露。也是因此，高立功只聚集不发动群众的公审最终草草收场，或许张献忠地盘内秩序良好，或许十八寨乡老彼此默契，张献忠三十名核心党羽宁无一人处死。
张献忠等贼倘若有罪，太平军或能以安民除贼身份快速整合十八寨民心；可张献忠核心党羽公审无一人死罪，反而成为太平军接管十八寨的阻碍。一则师出无名，杀之不美；二则郑义眼界宏远蔑视群雄，不把大顺王大西王当成致命威胁，所以懒的狠挖深掘涂黑张献忠等贼形象。
既然不能通过除贼杀戮快捷赢取民心，那就就地拆散张献忠团伙慢慢经营呗。
公审结束，高立功亲自解开张献忠等人绳索，安抚说：“今后诸位可有甚想法？”
众人诺诺谢恩：“谢军爷不杀之恩。”
高立功面向张献忠：“张献忠你是延绥镇逃兵，籍贯本不在十八寨，有何想法？”
张献忠以己度人觉得太平军绝不肯放自己离开，低眉乖巧说：“军中粗汉，不懂营生，请营指挥使指条明路。”
高立功满意点头：“你们还有十八寨青壮大概有三处安排。一呢，我军准备兴修水利，将大理河两岸荒废平原、滩涂、废弃荒田重新梳理一遍，尔等可弃械务农，为我军军屯；二呢，十里盐湾要继续运转，尔等可转为盐农，转运延安；三呢，今日九州鼎沸，正是武夫当国之时，尔等可参加我军，平定三秦。”
三十余人目光游离，不约而同聚集到张献忠身上。
张献忠似不在乎同伴选择，又似觉得同伴在己掌握之中，低头凝思片刻给出答案：“俺愿从军。”
见张献忠选定，三十人也相继回复高立功：“俺也愿从军。”
高立功貌似毫不忌讳张献忠影响力：“事先声明，我太平军军纪比延绥镇边军严明十倍，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绝非虚言。尔等不入我军那便一切休提，入了我军再想痞赖懒惰，那可就要军法处置，严惩不赦。再问你们一次，还愿参加我军吗？”
张献忠毫不犹豫给出答案：“愿意！”
高立功说：“那就好。嗯，尔等中间有无识字之人，我太平军文武并重，能识字者有优待。”
三十人面面相觑，继而目光又转向张献忠。
张献忠略有斟酌：“俺从戍延绥镇前，曾是延安府胥吏，马马虎虎识些字，能读通官府寻常文书。”
高立功点头示意，又问：“还有人识字吗？我军体制，识文字者不但能优先升职，平素薪水待遇也能多拿五分之一。”
三十人面带艳羡却始终沉默，良久高立功正要结束询问，忽有人猛然走出行列：“俺也识字。俺来十八寨前进过私塾，读过诗书，只差没有县试。”
高立功熟悉明际科举，书生想取得秀才资格，需要县试、府试、院试考三次。此人只差没有县试，意思是说他是明际科举大军一员，文学素质理当超过排斥于科举之外的胥吏出身张献忠。高立功招手示意此人近前，却是一位与张献忠年纪相仿的青年，遂亲切询问说：“何姓何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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