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 张献忠、孙可望

　　第021张献忠、孙可望

　　却说张献忠十八寨起义正要由土贼转化流贼关键时间，迎头撞上坐拥位面基地战争机器的郑义。

　　崇祯三年不比标准时空里崇祯十七年，张献忠此时手中尚无血腥或者血腥极少。考虑同属反明义军以及招抚西营十八寨的现实需求，太平军对张献忠不杀不罪限制使用；为了削弱张献忠西营十八寨影响力，太平军又试图委婉劝说张献忠从此结束军旅生涯，迁徙十里盐湾成为西北盐业商号高级雇工。然而乱世枭雄总有其不凡一面，张献忠并没有选择做一世盐农，他觉得既然自己举事无望那就索性拜太平军为明主。

　　情知太平军忌讳自家事实，张献忠却不恼不怒不怨积极为太平军奔走，最起码表面如此，各种苦活累活争着干，绝口不提西营十八寨八大王旧事。张献忠此人，贬义词形容是虚伪狡诈，褒义词形容是能高能低能升能隐，精通为人处世之道，十数日间就令监管他的军官改容视之，将“劝退”评价悄然改为“限制使用”。适逢郑义农村包围城市梦想破碎宣布扩军备战肤施，太平军高层考虑西营十八寨初定，若是留下张献忠隐患，十里盐湾反复风险极高，不如带走。

　　于是，太平军稍稍安抚张献忠，张献忠旧时亲信随从全部强制随军出征肤施。常言道，忌讳与器量成反比，国家级豪杰或许忌讳省级却不忌讳市级，市级或许忌讳县级却不忌讳村干部。郑义南下攻城略地打下延安府，西营十八寨重要性日渐褪色，张献忠等十八寨头目的限制使用枷锁也因之悄然移除。

　　张献忠原本是延安府胥吏，较为了解肤施五城关隘布防，太平军攻城时更立下了汗马功劳。外加张献忠敢打敢拼性格以及不顾一切的冒险精神，他意料之中成为太平军新一轮扩军培养对象，旋即赢得队友信赖被推选为什副。

　　太平军制度，一什辖八人至二十人不等，什副是什长副官，本无甚实权，可张献忠却异常兴奋。

　　张献忠是为逃离忌讳命运而激动，自此以后就不必夜夜提心吊胆害怕背后射来冷箭。

　　当然，张献忠也为升职高兴。张献忠今时尚没有标准时空历史崇祯十七年的大见识，一颗跃跃欲试的心脏被太平军炮轰攻城隆隆声震撼的几乎停止跳动。肤施五城，尤其南围城、北围城与府城彼此依托山水嵌套，往日阻挡了多少鞑靼轻骑袭扰，阻挡了多少流贼东西南北交通，可如此层层布防坚城竟被十几门火炮简单拆解。有此利器，陕北崇山峻岭何处去不得？怕也只有长安那等巨城，才能阻挡太平军脚步。

　　比起追随太平军攻陷延安府府城肤施，躲在山沟里做八大王有甚意思？一念至此，张献忠渐渐把太平军当作明主。

　　张献忠先前为避讳保命，曾主动与十八寨旧部切断联络，但张献忠人情练达晓得万事皆有度，避讳也得有分寸，否然就是大奸似忠。

　　张献忠晋升什副之后，借着太平军肤施休整空隙，以四月不见联络感情名义招呼旧部聚聚。太平军昔日兼并十八寨，因为彼此强弱对比鲜明，张献忠十八寨旧部尤其是三十余名核心部属全部强硬拆散编队，所幸太平军攻陷肤施时核心兵马仍只有千余人，再分散也离的不远。除却留戍安塞县以及轮值无空，三十余旧部有一半人响应张献忠邀请。

　　最先与张献忠汇合的是编入同营的白文选，原是张献忠的火头军一员。火头军也即是炊事班，但在灾荒混乱之年，火头军掌握全军伙食，不自觉赋予特殊价值，因之与张献忠关系较为亲密。白文选参加太平军后混的稍差，先前被编入二线预备队，武器铠甲标准参考同时代明军或流贼，太平军进攻肤施途中他才转正为正规军一员。或许地位较低怀念往日十八寨，或许感谢张献忠当年救命收留之恩，白文选仍旧崇敬张献忠，恭喜张献忠升职之余又委婉提醒说：“虎爷（张献忠），你招呼孙可旺了？”

　　张献忠微愣：“是啊，怎么了？”

　　白文选犹犹豫豫说：“孙可旺如今富贵了，不愿和咱穷兄弟待一起。”

　　张献忠安抚白文选说：“居人篱下，犹如半个囚人，俺不一样避嫌？”

　　白文选摇头：“那不同。”

　　张献忠摆手说：“没什么不同，咱今天只庆不悲，不许提不开心的事儿。”

　　张献忠说的轻松，可谁知一切真被白文选乌鸦嘴说中，聚餐庆祝竟成了火药桶。

　　果然相见不如怀念，矛盾起于十八寨旧日同僚，领头之人即是白文选所说的孙可旺。孙可旺原是逃难饥民，幸得张献忠收留才入住西营十八寨，彼时张献忠制霸西营十八寨时，孙可旺千般讨好张献忠，一度要拜张献忠为干爹。要知道孙可旺年纪稍长，今年张献忠二十四周岁而孙可旺已二十八，孙可旺呼喊张献忠干爹且不说形象是否近于奸佞，张献忠敢应答也得脸皮够厚。可当时孙可旺说的好听啊，斗粟救命犹如再生父母，喊一声爹爹理所应当。

　　这些本是陈年旧事，如果没有郑义这只蝴蝶煽动历史漩涡，张献忠必然认下孙可旺干儿子，并顺势收了李定国、刘文秀、艾能奇等等一帮干儿子。

　　可，本时空毕竟有郑义干扰历史进程。

　　郑义兵出薛家崖粉碎张献忠东南西北八大王迷梦，孙可旺命运也随之改变。孙可旺本为中等之家，幼年熟读诗书、粗通文字，碰上郑义这种热衷追求识字率的将军顿时如鱼得水。孙可旺与张献忠同时参军，军旅之途却越混越好，据说若不是受“张献忠亲信、干儿子”旧情拖累，军官早就将孙可旺推荐到郑义身边，从而摇身一变成为太平军智囊。或许欲与张献忠断绝关系向太平军表明忠心，或许怨怒旧日呼喊张献忠干爹丑态，孙可旺与十八寨旧友渐行渐远渐路人。

　　陕北连年灾荒，粮食生产成为难题，郑义效仿曹操刘备等军阀人君，宣布境内暂时禁止粮食酿酒。可太平军制度毕竟推行时日尚短，各种军纪监督都不到位，张献忠如今仍旧推崇梁山泊好汉大碗喝酒，凭他的小聪明更趁机偷偷弄来一罐酒水解馋。张献忠以无视禁令弄来酒水而自傲，谁想刚刚自矜两三句，孙可旺已不怀好意泼冷水：“黄虎老弟，听说你先前是延安府捕爷？”

　　张献忠颇不习惯“黄虎老弟”称呼，眉头微皱却仍然大咧咧笑说：“呵呵，都是陈年旧事啦。”

　　孙可旺继续追问，声音平稳而阴冷：“吃拿卡要，青天头翁；冤假比限，方是捕爷。堂堂延安府捕爷可比咱小兵逍遥十倍，哎呀真可惜，黄虎老弟当初怎说辞就辞了呢！”

　　张献忠听出言语间无尽嘲讽，眯起双眼紧盯孙可旺：“孙可旺，你还想不想吃酒？要么坐下来好好吃酒，要么滚他娘的蛋，老子还轮不到你教训。”

　　孙可旺对张献忠警告视若无睹，继续嘲讽说：“对了，听说黄虎兄弟躲入十八寨之前，投军延绥镇时曾犯法当斩，是不是因为喝酒误事获的罪？我太平军军法严厉胜过延绥镇十倍，黄虎兄弟你惯来自由，吃酒误了事，往山沟里一钻又是一条好汉。可大家伙儿不是谁都有做山大王的本事，这酒还是不吃的好。诸位，别忘了咱太平军禁酒节粮军令，只要嘴里沾点酒气，发现就要打板子。”

　　说罢，孙可旺直身而起，头也不回走远。

　　数名与孙可旺较好旧友，彼此目光交流一阵，也相继低头起身追向孙可旺。

　　张献忠脸皮越来越黑，目光游走旧友之间：“还有谁想走吗？想走赶紧滚，省的浪费老子酒钱！”

　　良久，再无一人起身。

　　张献忠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自生闷气。

　　旁边与张献忠年龄相仿青年尝试缓解气氛：“虎爷你莫生气，孙可旺闹事其实事出有因。太平军热衷书墨，识文字者优先升职，孙可旺能文能武因此颇被下派军官赏识。前些日，或许有人嫉妒孙可旺书墨晋身，特意在营内传播他拜你干爹旧事，讥笑说‘千古奇事，儿子比爹大’，孙可旺脑子一偏激，就把你恨上了。”

　　张献忠怒容稍散，眯眼摇头冷笑：“凭什么恨俺，俺按着他头逼他喊爹了？谁他玛想要一个比自己还大的儿子。”

　　青年呵呵继续缓解气氛：“脑门一偏激，还不见谁恨谁？虎哥怕是不知，孙可旺昨日已经改名，把旺改为望字，左亡右月下王的望，见人就说自己是延长县人，绝口不提十八寨半点旧事。”

　　张献忠彻底散去愁容：“喝酒喝酒……呃，算了，酒别喝了，真误了军法岂不让孙可旺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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