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3 晋豫九州:苍天已死

　　第063晋豫九州：苍天已死

　　山西东面是太行山脉，地理地势较为封闭，太平军只须如吞并陕西那般守住战略要点，即可从容控制山西八府。

　　另外，部分已降晋商熟悉山西地理人情又掌握山西经济命脉，有他们配合招抚，太平军兼并整合山西八府速度，势必远超崇祯四年兼并陕西。

　　比之山西，河南局势稍微艰难一些。

　　与陕西山西连年灾旱相仿，崇祯三年、崇祯四年、崇祯五年、崇祯六年，河南业已连续大旱四年，是谓：“既无收，麦又难种。野无青草，十室九空。于是有斗米值银五钱者，有工作一日不得升米者，有采草根树叶充饥者，有夫弃其妻、母弃其子者，有卖一子女不足数餐者，有自缢空林、甘填沟渠者，有饿死路侧者，有鹑衣菜色而行乞者，有枕比而毙者，有泥门担簦而逃者，有骨肉相残食者。”

　　崇祯五年夏，黄河决口孟津，更进一步加重河南粮食危机。

　　早在太平军进驻河南前，河南境内已经遍地都是流民。

　　河南东部地势平缓无奇，灾民聚集平原较容易被明军剿杀。然而，明军控制力量越强，承压能力越强，当这股禁忌力量失去之后，随之而来的灾民反弹力量也就越强。早在河南巡抚玄默聚兵关隘消极防御时，艰难活命的河南灾民发觉头顶天空失去明军威胁阴云，立即三五成群、百千成伍，刹那间变成遍地流寇山匪。至于河南西部，其地形连绵山脉沟壑，更是早早成为流贼躲避官军追捕的最佳山寨。

　　话说，太平军东征间隙，闯王、老回回、过天星、满天星、混世王等等贼首趁势冲过黄河防线。与太平军强势碾压明军英姿不同，二十四营流贼的战斗力不如明军更不如太平军，所以不敢走宽敞平原道路，于是过卢氏县直闯熊耳山山系，杀向南阳盆地，劫抄浙川、内乡等县。闯王等二十四营，皆是从陕西杀来的老贼，与明军缠斗数年，战争经验非常丰富。河南西部、南阳府等地无数小股流贼迅速归降其帐下，并在这些老贼带领下向当地明军发起冲击。河南卫所军承平已久，湖广卫所军也不习惯闯王等流贼呼啸战法，所以临战表现极差。

　　等郑义别遣一万步骑进驻南阳府，才生生遏制住流贼向东蔓延倾向。

　　流贼斗不过太平军，也斗不过昔日河南河北山西战兵，但他们绝不畏惧承平已久的内地卫所军余。二十四营流贼颓然返回熊耳山，旋即带领河南流民分兵两路，一路西进汉中，一路南下湖广，意料之中取得辉煌战果。短短数十日，二十四营就连续攻陷数县，横行汉中府、湖广襄阳府、湖广勋阳府、四川夔州府、四川保宁府，将陕豫川湖边区打造成流贼根据地。

　　西南部流贼是一路威胁，河南东部漫天遍野的饥民是另一路威胁。

　　好在郑义有位面基地支持，只要有充沛的金银贵金属，最难解决的粮食问题反而成为太平军纵横天下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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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六年冬，郑义东征将地盘扩张一倍，闯王高迎祥等流贼也获得一处未经**的**地，唯有朱明王朝一步步陷入**。闯王高迎祥等流贼的蚕食，郑义太平军的大口撕咬，喝的都是朱明王朝的血，咬的都是朱明王朝的肉，尤其山西河南的快速沦陷，已经令许多人怀疑朱明王朝是不是气数已尽。纵观史书，国家混乱如此，自古未见能再衰而复兴者。在野乡绅百姓，犹豫郑义是否是当世真龙；朝堂诸官，迟疑要不要逃离朱明王朝这艘破船。

　　周延儒，崇祯二年十二月特拜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崇祯三年九月拜为首辅。

　　周延儒辅政以来，后金入塞、陕西民变、郑义举旗陕西、孔有德叛乱山东、流贼进逼京畿，汹涌海浪中苦苦挣扎。成祖靖难至今，大明王朝从未如此虚弱，究竟哪里错了？不管最终结论为何，内阁首辅难逃其咎。周延儒首辅之位本就坐的不稳，若非狠心配合朝廷加征田税，早在崇祯五年就被群臣赶下去了。然而晚明政治舆论里，加税从来都是一剂救急的**，如果不能短时间内改变现状，那么只能死路一条。到了崇祯六年七月八月间，加税红利已经到位，民间非议周延儒声音更加浩荡，崇祯皇帝朱由检心知已到了放弃周延儒时候。

　　只是当时京师突然传起太平妖贼即将大举进攻关东流言，令首辅职位莫名危险三分。尽管可以将战败推脱给周延儒，但是污点终究是污。眼热首辅之位的诸大臣对明军战斗力缺乏信心，更害怕承担战败责任，于是默契暂停针对周延儒流言攻击，并时不时替周延儒辩解三分。就在这种背景下，周延儒虽然彻底崇祯皇帝信任，可仍旧在群臣同情眼光中摇摇欲坠坚持到崇祯六年冬。

　　果然，明军意料之中迎来惨败。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近十数年来，明军总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陕西山西河南陆续陷落，四省总督张凤翼吞药自杀，崇祯皇帝朱由检只能将一腔愤怒泄于周延儒。罢职、下狱、流放戍边，崇祯皇帝朱由检的惩戒雷厉而凶狠，令攻讦周延儒的群臣也不禁冷吸一口气。

　　次日，崇祯皇帝选中温体仁继任首辅。

　　温体仁渴望首辅已久，前时攻讦周延儒也有他一份力，可真得到了首辅，他却没法高兴起来。

　　这首辅已不是往昔首辅，这天下已不是往昔天下。

　　陕西、漠南、山西、河南，太平妖贼已经夺取九州之三，尤其大同府距离京畿仅有四五百里，骑兵一日急行就能冲到京城门下。街头上说太平道妖贼明年将攻入京畿，怕也没有几人敢信誓旦旦斥其荒谬。而且除了妖贼郑义，建虏、流贼、海寇，哪一个不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烦？两京十三布政司，哦，或许只能说两京十布政司了……

　　这样的首辅，不做也罢！

　　温体仁读圣贤书、信忠义，觉得只要皇帝信自己，再难也要试试办。

　　怎么办呢？

　　首先要堵住大同府漏洞，举荐知兵之称的杨嗣昌继任洪承畴，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京畿等地军务；其次遏制妖贼北进，举荐昔日勤王有功、近日抵御流贼有功的卢象升，总督河北、河南等地军务，同时勒令讨定孔有德有功的朱大典总督山东、南直隶等地军务；重启平定西南土司之乱的朱燮元，总督四川、湖广、江西等地军务，重新营造针对太平军的半圆包围网。

　　就这般，温体仁与群臣筛选半日，勉强选出几位知兵文官。

　　与此同时，朱明王朝朝臣又暗中遣使与建虏议和，并尝试向建虏借兵剿贼，是谓联虏平寇。为了向建虏示好，为了集结精兵保卫京畿，朱明王朝朝臣决定单方面裁撤宁锦防线，尽撤山海关外屯兵，尽撤东江镇等海岛守卫。为全面抵御最危险的郑义，朱明朝臣又遣使谕旨杨嗣昌、卢象升、朱燮元、朱大典等，嘱咐诸督抚放宽流贼招降条件，令蚁贼反攻太平妖贼自效。

　　总之，千方百计缓和与流寇与建虏之间矛盾，将目标暂时集中于郑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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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虏平寇、联贼杀贼，朝臣想法固然不错，却无法消除九州百姓心中疑虑。

　　乡绅眼里，明军屡战屡败，已是王朝末象；饥民百姓眼里，传说太平军治下恍若人道乐土，一石麦只要一两二钱银，竟与丰年无异。一石麦只要一两二钱银，并非纯粹妄想假话而是片面的真实，是基于黄金本位计算出来的。明国往年一两黄金汇兑八两白银，而太平军一两黄金汇兑十六银圆，那么一石小麦卖二两四钱银，可不就是人道乐土？偏偏厌恶太平军的也没法辟谣，就算清楚解释黄金白银不同，那也改变不了一石麦只卖二两四钱银的事实，反而令灾民更加憧憬羡慕关西晋豫。要知道，明国绝大多数灾荒地区的粮价就没低于一石麦五两银的！

　　民间舆论悄悄发酵。

　　也不知怎的，河北大地突然传起一句古老而熟悉的谶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不错，就是东汉末年太平道黄巾起义喊的口号。

　　本时空历史尚无太平天国运动，乡绅百姓听到太平两字，最先联想起的就是黄巾太平道。毕竟说三国是明朝最热门评书，老壮妇孺大抵都哼两句唱三段。

　　联想起太平道，思维渐渐发散起来。

　　崇祯六年是癸酉年，崇祯七年是甲戌年，原本怎么也与“岁在甲子”联系不上。可是日期转到崇祯六年十二月，人们突然奇怪起来，这崇祯六年十二月就是甲子月呀。是，是没有甲子年，可是有甲子月，于是黄巾太平道四句口号，就这般与郑义与太平军联系起来。

　　验证甲子月后，某些人思维进一步发散。

　　谶言与事实有差别，自古都是这样，瞧瞧推背图，神通不可详说呢。

　　古礼，十二月朔政，谶言说岁在甲子，未必不是说甲子月定朔政。再想想，郑义姓郑呢，朔政朔郑，多么契合谶言啊。癸酉、甲戌有啥说法呢？癸酉癸酉，癸者十也，酉者十也，鸡也，金鸡喻指太阳，十日凌空，后羿射日。甲戌，甲者一也，戌者狗也，天狗食日又食月。明字，左日又月；朱字，色赤，朱明即红日也。而一与羿义同音，一即意义，意羿，后羿射日，箭与火铳火炮皆为投射之器，并无本质区别。狗者，追杀兔兽者狗也，汉高祖所谓功狗是也；后羿射日，天狗食日食月，即是喻指郑义将于明年驱使群将讨灭朱明。

　　总之，太平道十六字谶言，妥妥应在郑义身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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