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 廿年 三
第093廿年（三）
当然的当然，郑义也不会脑残目送帝国再次陷入混乱。
郑义幕后控制的银行联盟，趁机与帝国内阁协商国债条款，护佑帝国继续蹒跚向前。
国家毕竟是统治阶级的工具，郑义为帝国续命同时仍不忘榨取利益。
帝国深陷财政赤字背景下，如何解决教育困境呢？
郑义旋即祭出私立学校法宝，准许符合条件的私人开办蒙学，并基于其办学条件给与一定童生名额。就帝国目前工业基础来说，小学文化的童生正是早期工业革命大量需求的，所以放纵小学教育泛滥，非常契合郑义利益。至于中学大学的私有化进程，要与帝国需求紧密相连，等等再说。
泰武十六年当选的内阁首辅赵云湘，就是因为呼吁激活民间能量而荣登高位的。
泰武元年到泰武十年，从龙名臣艾道宁以救旱救荒功绩做了十年首辅；泰武十一年到泰武十五年，从龙名臣艾景熙接任首辅，无耀眼功绩亦无政治污点，本想乘胜再干五年，谁想碰见突然杀出来的赵云湘。赵云湘籍贯陕西，原是朱明王朝秀才，郑义混一九州后游走帝国新臣与前明旧臣之间，不经意间已经爬到阁臣位置。泰武十六年内阁照例推选时，赵云湘突然发难，向艾景熙提出尖锐问题：前明因财政赤字而亡，国朝怎可视而不见？
众所周知帝国财政黑洞源于庞大军费，可枢密院紧密抱团背后又有皇帝支持，谁敢开口削减军费？艾景熙吱吱唔唔，终究无言以对。
时间指针转到泰武十六年，军事勋臣逐渐淡化出朝政中枢是舆论主流。艾道宁与艾景熙更是同族兄弟，你干十年首辅，我干十年首辅，还要别人活么？尤其郑义与艾麦麦谪子，也即是帝国太子，已经年满十八，即将小幅度参与朝政。艾道宁、艾景熙轮替执掌朝政，是要做外戚吗？正是这种非议，促使赵云湘登台与艾景熙竞争首辅高位。
与艾景熙缄默辛密不同，赵云湘提出一套完备理论：有限政府、重农主义。
有限政府理论说，保境安民是帝国最根本责任与唯一责任，其他皆可无视。前明若能轻松灭杀建州女真叛乱，不征辽饷、不扰民心，不一定熬不过数年自然灾害。保境是抵御外敌内乱，需要军队；安民是维护城镇乡村秩序，需要官吏，所以帝国财政必须照顾好军队与官吏，也只须照顾好军队与官吏。因此，原则上说，帝国财政已经很健康了，不健康的是内阁分配方案。赵云湘提议，除了必要的河道维护，其余非关键性职责都可交给民间乡绅、民间资本。
重农主义理论说，流寇因饥而起，因饱而灭，乃是世之常理。若有足够粮食储备，前明怎么猝然灭亡？国朝五年大灾荒以来，粮食连年丰收，粮价甚贱，可再碰上五年大灾荒呢？天变无常，唯人能信。内地粮食越多，抵御灾荒风险能力越强。欲想增加粮食储备，单纯建造粮仓储存粮食是不行的，最好的办法是扩大出口。自今以后，粮食只许出口不许进口，尤其禁止进口南洋等地稻谷。如果内地某府某县粮食不足，立刻组织移民，迁徙南洋、东洋开拓。如此，再遇上大灾荒，朝廷临时一道命令禁止粮食出口，就能轻松获取数百万口粮。
有限政府理论，为庞大军费开支寻找到正义基础，赢得了枢密院及军人集团支持；让利乡绅资本，赢得了官宦乡绅支持；禁止粮食出口，间接抬高了粮价，赢得了大批中小地主、自耕农支持。籍籍无名的赵云湘，干脆利落辩赢从龙名臣艾景熙，令人惊讶的冲上首辅高位。
赵云湘登位首辅立即启动私有化改革，因为中华帝国没有国企可以坐地分赃，所以赵云湘的私有化改革主要是行政放权。譬如私立学校，赵云湘提出激进式改革，建议科举部放弃官办中学或者把官办中学丢给地方政府，科举部只保留考试权力和秀才名额分配权力。
说真的，赵云湘的财政改革方案，惊的郑义一愣一愣的。
回忆标准时空历史再查看赵云湘籍贯，郑义可以确定，他是突然从石头里冒出来。不是标准时空名载史书的豪杰，也不是侥幸跟着郑义起家的从龙名臣，而是纯粹土生土长的陌生土著。甚至严格点说，艾道宁、艾景熙只是郑义家臣，赵云湘才是中华帝国第一任真正内阁首辅。
一则瞧瞧赵云湘想干些什么能干些什么，二则检验内阁运行机制是否良好，三则对帝国未来前途的好奇心，四则手握军队不怕变乱，郑义遂默许赵云湘在内阁纵横捭阖。
……
郑义其实也曾基于兴趣大力扶持帝国教育，建设一批高质量大学。
泰武二十年为西历1654年，而位面基地科技时间锁已提升至1820年，超越时代166年。可惜由于郑义懒惰的自由放任治国态度，除了帝国安身立命的枪杆子等必要革新，中华帝国仍然停留在17世纪辛苦挣扎，尚未露出工业时代狰狞面貌的迹象。振聋发聩的科技革命只有两条，一是演示驯化闪电奇迹，进而开辟电学；二是演示热气球，将一群又一群好奇民众送上两三千米高空，进而开辟了航空学。郑义彼时之所以放出这两门科技，也是为了对抗五年中原大灾荒时期民间泛起的“郑义妄称天子，得罪了老天爷”等等预备造反的政治谣言。
郑义为了自家居住方便，曾倾力建起两座超越时代的地上天国：洛阳皇宫与皇宫之东的竹林书院。
洛阳皇宫是郑义的家，竹林书院是专供郑义儿女与帝国权贵儿女读书的贵族学校。凡是位面基地已经解锁的器物，细微如抽水马桶、新奇如弧光灯，全都超时空购买然后送往两地安装，进而令皇宫内侍与竹林书院学生提前百年享受工业时代福利。皇宫是天子之家，尤其摊上郑义这号直逼嘉靖帝朱厚熜的懒惰皇帝，寻常官员甚难入宫觐见。于是，相对开放的竹林书院，因之成为一座展现帝国文明的耀眼灯塔。
这里有最高贵的学生，这里有最名望的教授，这里有最豪奢的校园，这里有最奇妙的科技。
甚至，郑义有时宅的无聊，也化名赵季隋充任竹林书院教授，瞧一瞧看一看这些二代们。
案：明家制度，地方府县设教授、学正、教谕、训导等职；中央国子监设祭酒、司业、监丞、博士、助教、学正等职。郑义混一九州后革新体制，一切简单化处理，大学中学小学其校长皆称祭酒，小学教师称教师，中学教师称教谕，大学教师称教授。竹林书院大学部的老师，通称教授。
竹林书院玲琅满目“高科技”产品，常常诱发书院教授奇妙想法，逆向工程般反推产品的设计原理。
标准时空历史里《天工开物》作者宋应星，其人崇祯七年时为江西分宜教谕，并在任期将《天工开物》整理编辑。本时空郑义横空出世灭明兴华，宋应星随之停止编纂《天工开物》转投新学，然后凭借其深厚基础快速消化吸收新学内容，一年重考秀才，二年重考举人。郑义记得宋应星鼎鼎大名，旋即予以重任，将他请到竹林书院发挥其才干。
标准时空历史里，宋应星编纂《天工开物》时非常贫困，序中自言：“伤哉贫也！欲购奇考证，而乞洛下之资；欲招致同人商略赝真，而缺陈思之馆。”简而言之，宋应星有许多想法，奈何科研十分耗钱，只能颓然嗟叹。本时空里，宋应星因郑义青睐而骤然富贵，数万数百万银圆科研经费源源不断供给宋应星消耗。泰武二年中举新学到泰武二十年，宋应星百科全书式积累逐渐绽放风采，农学、生物学、声学、力学、电学、化学、天文学等等无所不涉及，从蚕蛾遗传变异到元素分离，在无数领域里留下无数传说。
唯一可惜的是，《天工开物》这本工艺百科全书，怕是无法问世了。
如此这般，宋应星等人带领帝国子民步伐蹒跚攀登科技树，悄然无息的改变帝国面貌。
可惜，郑义身为一国之主，甚难享受这种乐趣。
鼎革以来，因为繁杂朝政，因为多变人心，因为勋臣贵戚，郑义不得不和朱明王朝时一样日日坐守洛阳皇宫。郑义也可不顾朝政强行出宫，可是出宫常常变成巡游，而且是浩浩荡荡巡游，也不知去欣赏山水风景，还是当作猴儿被人欣赏。亦是无法亲眼见证帝国变迁，郑义才越来越懒惰，任凭最新解锁科技沉寂于位面基地。
赵云湘秉政，是帝国自我运行的象征，是内阁自我管理的象征，是帝国朝政成熟的象征。
且瞧瞧内阁自我运行效果罢。
泰武二十一年春，见证赵云湘再次赢得五年推选之后，郑义悄然离开庭院深深的洛阳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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