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 平户行 三
第117平户行（三）
一名在日华商遇难，日本幕府及地方藩领交出十名案犯，并明面暗里赔偿15万银圆。如此结案，内阁朝官与帝国百姓大抵都能表示谅解，而驻日海军不但荣获惩恶扬善美名，更能捞到120万银圆灰色收入。韩承昶所谓养匪自重，即是指此。
当然，这都是韩承昶的一面之辞，需要切实调查才能确定真假。
郑义若有所思，反问说：“如此说来，所谓日本排华，都是假象？”
韩承昶剧烈摇头：“怎会是假的，十二条人命呢！驻日海军只是纵容排华舆论，然后顺手推舟借之勒索钱财罢了。日本国内极端武士无数，不过最恨极端武士的，唯有地方藩领与幕府将军而已，毕竟掏钱赔偿的总是他们。”
郑义忽又想起矛盾处，追问说：“既是如此，驻日海军为何请调援军？”
韩承昶回答说：“多简单的事儿。周公子想想，前明两京十三布政司每年税收才数百万两银子，日本一海岛蕞尔小国能多少白银赔偿？十二条人命就是180万银圆，国库估计已经空虚小半。新辅政的长州藩主毛利吉就本身排华又不愿意掏钱免灾，遂大肆接收平户岛（即日本九州岛）诸藩驱散的脱籍极端武士，并夸耀长州一城有十万武士。后来，长州藩领公然炮轰商船并拒绝支付赔偿，驻日海军四月间决定武力征讨，但是登岸作战时，一支百人朝鲜裔仆从军冲锋过了头，惨遭长州藩领武士包围全歼，旋即被长州藩领武士夸成‘萩海大捷’。战后，长州藩主毛利吉就名声大振，不但排华心思更加坚固，更几乎瞬间成为日本地方藩领武士的崇拜偶像。其他藩领眼见长州藩领排华赢取民心，纷纷跃跃欲试，默许极端武士在领内呼朋唤友。驻日海军见养匪自重养过了头，才不得不急忙求救海军本部，增添援兵稳定时局。”
郑义自行搜集的资料，并无提及所谓“萩海大捷”。
郑义手中资料是海军内部常规资料，难免有所饰非文过，这是主要原因。次要原因，是因为朝鲜裔仆从兵并非正规军，无法准确列入正常统计。朝鲜裔殖民地仆从兵是帝国内阁“以夷制夷”政策产物——凡是人数繁多的殖民地，驻军皆引用其他民族帮手弹压当地反抗力量。日本与新罗藩国距离极近，且日本与朝鲜裔百年前曾有灭国之仇，遂被驻日海军引入平户县镇压不服。朝鲜裔仆从军名义号称仆从兵，本质则是安保民团，工资拿的也是保安的薪水。不论哪个角度来说，帝国海军也没办法对百人级别安保民团伤亡郑重以待。
驻日海军固然愤怒朝鲜裔安保民团战损，但是那些愤怒情绪主要源自于赔偿死难者安家费以及重新招募帮手。
郑义不了解“萩海大捷”过程，却知道殖民地仆从兵究竟是什么玩意，所以懒得关心长州藩领萩海大捷，若有所思询问韩承昶：“老先生对日本很了解？”
韩承昶略带三分得意，畅怀欢笑说：“我孩子青岛海军学院毕业，前年还在日本服役。我这做父亲的，不能不了解啊。”
郑义随意问了一句：“现在呢？”
韩承昶答说：“文周元年国家经营西域，牵一发而动全身，印度半岛也有点不稳，我孩儿就被调往印度半岛了。哎，驻守印度职位虽然好，奈何距离险远，老朽再想探望孩子就难咯。”
郑义悚然惊奇，追问说：“驻军印度比驻军日本好？”
传说中的恒河水……
韩承昶耳边打了个响指，感慨说：“钱吶！驻印海军和驻日海军都是一个德性，印度半岛体块大、战争多，自然最方便驻印海军捞钱。听我孩儿说，前些年某土邦内部动乱争权，其中一方为了赢取驻印海军支持，足足撒了五百万银圆。五百万银圆呀，何等的恐怖！听羲生新闻报说，文周二年全国常规军费才2700万银圆。遍数历朝历代，再贪污的军队也比不上国朝海军。可怜我孩儿久居污秽之地，竟然还想出于淤泥而不染，哎……”
哦，原来好在贪污腐败。
郑义不禁有些赧然：如此贪污腐败至极的海军，毕竟出自于他手。
郑义对于海军贪污早有耳闻，却终究没有料到，区区一地驻军就敢贪污受贿五百万银圆。不过这也很难有效遏制，蒸汽轮船虽然有效缩短航海时间，但是各地殖民地与洛阳内阁的距离，仍然遥远的令人无可奈何。
再者，内阁阁臣也没办法用廉洁两字形容。
五湖四海闲侃一通，韩承昶小动作指向右后方，小心翼翼试探说：“那四人是周公子护卫吧？”
常言道，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位面基地提供有折叠空间超级防御，郑义连核弹洗地都不怕。可惜，与近乎无敌的防御相比，郑义的单兵攻击就有点小打小闹了。郑义没有受虐挨骂的爱好，既然单兵攻击力不足，那就借用权势抵抗地头蛇。郑义此番远来日本旅游，随身携带十名助手：职方司部门两人，负责情报交接；海陆军部门四人，负责军权交接；银行工商部门两人，负责民间势力交接；特别部门两人，负责特殊事务办理。这十人零散隐藏在郑义周围，唯有到了郑义需要助手帮忙的时候，他们才会激活身份迅速接管帝国当地驻军的最高权力。
韩承昶暗中指点示意四人，就是海陆军部门四名助手，帝国新一代杰出军事人才。郑义将他们带在身边，除了保证及时接管军权镇压地头蛇之外，也有持续维持军权影响力的念头。四人军旅硬汉气质突出，站在人群里一目了然，早在韩承昶之前，就有许多乘客猜测郑义与四人有着某种隐秘联系。而其余六人，要么善于隐藏，要么平民气息较重，暂时没有人发觉他们的存在。
当然，这些没有必要与韩承昶细说。
郑义似真似假敷衍说：“点头之交的朋友罢了。”
韩承昶哦了一声，貌似善意规劝说：“日本排华骚乱未定，时有极端武士扮装袭击无辜，周公子靠岸后务必请几名护卫查漏补缺。”
郑义微笑客套：“谢谢老先生教导。”
韩承昶笑了笑，结束闲侃。
……
日本西南角之平户岛，曾是日本历代遣唐使始行港，也曾是明朝中期倭寇大本营，也曾是民族英雄郑成功出生地。
晚明时期，平户岛是日本对外交流门户，明国葡萄牙国西班牙国荷兰国英国等等海商都曾在此地设办商馆。德川幕府掌控日本之后渐起保守之心，不断颁布锁国令驱逐西班牙国葡萄牙国等传教士、关闭英国等海商商馆，并将对外商港由平户迁往长崎。西历1637年的岛原之乱，德川幕府进一步加速锁国，最终于西历1641年完成锁国制度。
以上，与标准时空历史无异。
然则，德川幕府锁国制度完成当年，也即是西历1641年、中华帝国泰武七年，帝国海军初定南洋之后，回军日本清除萨摩藩领，盛装游行九州岛。
本时空的日本国，就此走上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历史道路。
德川幕府的锁国令主要针对攻讦日本传统的天主教，相对宽容善待荷兰国与明国海商。因为日本锁国令有助于帝国海军剿杀倭寇，帝国海军与德川幕府签订和平条约时，对德川幕府锁国制度予以认可，并承诺协助德川幕府驱逐外来商船、清剿沿海海盗。与标准时空历史唯一有所区别的，也就是德川幕府在肥前藩南部废藩置县，并将析出的平户县交给帝国海军代管。
由于平户岛商贸传统悠久，帝国海军随后重新激活平户岛商贸职能。平户县的设立，也令帝国百姓如今称呼标准时空日本九州岛为平户岛，称呼标准时空日本平户岛为平户小岛、小岛、平户旧岛、旧岛、旧平户岛等等。帝国海军代管的平户县，辖区大抵与标准时空日本长崎县相当，唯有政治中心仍旧留在平户旧岛。
驻日海军粗略统计，平户县约有35万人口，其中纯粹华人华裔约1.5万，混血华裔及它国籍贯妻妾等关联人群约6万，合计7.5万，占比率21%。尤其是与平户本岛隔海相望、雅称为旅日中国城的平户旧岛，一眼望去，尽是熟悉的中国面孔，熟悉的中国建筑，简直可以视作帝国沿海城镇。不必思考就可知道，如此纯粹的中国城绝难自然形成，必是种种行政限制的产物。
粗犷而冰冷的钢铁水泥海港，鳞次栉比砖瓦的玻璃房屋，碎石水泥砖人行道，浓郁匆匆护林带，已经初现近代工业风格。
平户旧岛改天换地发展，正是中华帝国工业化的一角缩影。
平户旧岛山清水秀，甚少污染痕迹，空气……
呃，好难闻的海鱼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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