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 平户之冬 二
第121平户之冬（二）
文周五年初春，帝国百姓对新一届首辅张武英惩贪倡廉翘首以盼之际，矛盾不可调和的长州藩领与德川幕府再次擦枪走火。
与标准时空历史里的日本明治维新类似，长州藩领引进新式枪械军制之后实力快速增长，以数千新军与德川幕府号称十万的讨伐军游击作战，不断离间、拉拢各藩藩主，渐渐占据了上风。五月间，长州藩领倒幕新军反攻，一举拿下石见银山并即时拼命扩产，通过平户殖民地向中华帝国源源不断购买军火。
时至文周五年，石见银山产量虽然不复前明崇祯末年盛景，却仍是德川幕府重要收入来源。石见银山一得一失，就此成为长州讨伐战的荣枯点，令德川幕府越发困窘。长州藩领倒幕新军有质量无数量，德川幕府讨伐军有数量无质量，两军斗了一年见谁也奈何不了谁，遂听从日本京都朝廷停战诏书，各回各家。德川幕府名义上不输不赢，但是奈何不得地方藩主还算什么幕府？德川幕府权威骤衰极点，各藩响应长州藩领公武合体、王政复古等宣传的声音越来越大。
文周六年间，长州藩倒幕派快速控制日本京都朝廷，并高举日本国王诏书勒令各藩主辞官纳地，事实结束封建时代，效仿中华帝国建立君主内阁二元体系。
文周七年秋，德川幕府与各藩藩主不甘心束手就擒，遂再次联兵上洛，武力驱逐长州藩倒幕派。可惜成军四年的长州藩倒幕新军越发实力雄厚，势如破竹般大败诸藩联军。日本京都朝廷乘胜剥夺幕府将军德川纲吉名爵封土，并勒令倒幕新军即时向江户开拨，统一日本岛。
如果再有“江户无血开城”，本时空的长州藩倒幕维新，几乎成了标准时空历史里明治维新的翻版。
可惜，日本自我维新到此为止了。
标准时空历史里，倒幕派背后站的是英国，幕府派背后站的是法国，彼此外援不断。而此时空里，日本列岛周边唯有中华帝国，平户殖民地的驻日华军乐见长州藩挑衅德川幕府威严，却不满意长州藩快速取代德川幕府重建统一威权。贞吉倒幕维新即将胜利之际，平户殖民地的驻日华军陡然快速运转起来，秘密探讨支援德川幕府的可能性。
……
日本混乱内战同期，中华帝国内部也纷纷扰扰。
文周五年，帝国第11届内阁首辅张武英如期拉开惩腐倡廉序幕，文周五年后半年到文周七年，连续敲掉五六十名知府级别小老虎、八名巡抚部臣等两千石大老虎，甚至内阁里三名阁臣也被张武英关入大理寺一人，认输引退致仕两人。民间舆论看热闹的不嫌事大，纷纷鼓掌叫好，为张武英取了“水饺首辅”雅称，夸他下水饺般摘官帽。
文周六年春，继日本排华骚乱之后，印度半岛的莫卧儿帝国也挑起事端，出兵数万围困帝国孟买驻军。然而不等帝国枢密院援兵到位，张武英任职印度总督时的一名旧部突然中流砥柱般站了出来，快速联合印度半岛其他驻军以及临时征召华人华裔等，拉起三千正军、两千新兵的武装力量，不仅顺利击退莫卧儿帝国挑衅先锋，更挥师远征印度半岛内陆，凶悍攻入德里活擒莫卧儿帝国皇帝奥朗则布，霎那间名震寰宇，令班超陈汤傅介子等古人黯然失色。
外有印度武功，内有惩腐治贪，环绕张武英身上的赞歌越来越多。
直至到了文周七年，洛阳一家小报突然详细揭露张武英惩腐倡廉真相：“历数落马官员，十人里有八人与张武英有隙；再观继任官员，十人里有九人是张武英朋党旧友。哪里有惩腐倡廉，分明是定向反腐，名曰为民除贪，其实打压异己。”
舆情瞬间哗然，纷纷质问张武英。
张武英或许情知瞒不过或许不愿意隐瞒，竟然向都察院与士林议会坦荡承认自己定向反腐：“为国为民说法过于虚幻，瞧他不顺眼就挖他黑资料，才是人之本性。惩腐倡廉最重要的是清除贪腐淤泥，我们应该着眼于案犯究竟有没有贪污、有没有冤枉，而不是追究案犯与我是好友还是仇敌。定向反腐没有什么不好的，只要不是罗织罪名，能让他不敢贪腐，就是利国利民的倡廉善政。譬如艾延恩，也可以来定向反腐我呀，去查那些继任官员的底细，只要是国法不容的鼹鼠，我立即送他们到大理寺蹲监狱。一句话，我张武英举贤不避亲，惩恶也不避亲。”
结果，艾延恩应战了。
张武英自辩次日，避退老家修养的艾延恩就宣布出山，以致仕官员身份参选当地士林议会，并试图通过士林议会逐级推选之路重回洛阳。
张武英私下怎么想不得而知，但帝国各地报刊全都卖疯了。
无论官民缙绅还是苍头百姓，全部自备瓜子板凳静等张武英与艾延恩这一对欢喜冤家上演连台好戏。
平户殖民地的报刊也隔三差五的选登艾延恩与张武英基情八卦新闻，甚至有些忽略已经量变引来质变的长州藩倒幕维新。
……
文周七年冬的某日，郑义正在整理日本德川幕府资料，前院突然传来孙忆舒清脆声音。
忽略随行侍从，贵客共有四人。
鬓发灰白的韩承昶，少年英姿的孙理，仙鹤曲颈的孙忆舒，面如枯树的陌生老者。
孙忆舒仍在稳定发育增高，16周岁的她已有173cm高，垂头缩肩才能搀扶着陌生老者前行。
走到近前，孙忆舒少有的娇羞腼腆小声向郑义介绍：“我爷爷来见见你。”
孙忆舒的爷爷，当年归德府偶遇的孙绅？
郑义客套问答话同时，暗中打量孙绅面貌：头发花白，面如树皮，老年斑密布双颊，散发着生命即将离去的气息，唯有两只眼睛还算精神。
生命啊，就是这样脆弱。
郑义脑海闪回艾麦麦65岁之龄心脏病猝死睡床上的熟悉画面，再想想，他本时空的长子郑文清如今也已54岁高龄，父送子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郑义不惧悠久岁月侵袭，却无法将长生赐予亲戚朋友，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降生再离去——这何尝不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悲凉。
难道时空管理局真正的考核任务，是让我醒悟长生的代价，并寻到能与长生相匹配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
所谓三百年不许沉睡逃避，真正目的是抹除标准时空影响，自我重塑三观？
所谓保证捆绑国家两百七十年绝对优势，真正目的是围绕某目标重塑三观，确保未来悠久生命不会像神魔小说里描写的神明仙侠那样动不动就沉睡，动不动就闭关几百几千年？
青春恣意的孙理、孙忆舒兄妹与垂死欲衰的孙绅鲜明对比，令郑义思维飘忽探索起生命意义。
孙绅摸出一张照片，不断对比打量郑义：“果然如此，照片不像，活人却极似，照相留影机哪有传说中的那样神奇。”
郑义回过神来，不禁得意微笑。
郑义不喜欢戴着他人面孔微服私访却又顾忌照相机等新科技解锁，所幸位面基地折叠空间防护罩另有许多小功能，能够小幅度更改光线衍射改变郑义留影形象。譬如开国皇帝郑义与周教授马甲，孙绅目视开国皇帝郑义隔日再见周教授马甲，定然怀疑是同一人，因为都是无比相似的面孔；如果照相机或录像机留影，开国皇帝郑义的照片与周教授马甲活人则大不相同，周教授马甲的照片与开国皇帝郑义活人也是清晰分辨是两人，开国皇帝郑义的照片与周教授马甲的照片更是绝对不会弄混。而且，未来技术发展越先进，照片越清晰、越能清楚辨识，越会误认是血亲相似，而不会怀疑是本人永生。
孙绅收起照片，厚脸皮坦然说：“让周公子见笑了。只是听韩承昶说，周公子与你叔叔长的极像，老头儿我忍不住有点好奇。”
郑义已经逗过韩承昶懒得再逗孙绅，随意询问说：“孙老放下重担般一身松，想必俗务已经了结？”
孙绅洒脱长笑：“了啦了啦，老头儿我如今无事一身松，来平户好好陪陪孙儿孙女。”
韩承昶越职笑着详细解释说：“当年侵夺孙兄家财的权贵，也没落到好。呵，也不想想，翻山越岭的铁路怎会和平原一样简单，要知道，单是堪地择选路线，就耗了孙兄十年光景。那家权贵捞到铁路修筑权就开工，结果刚修五分之一就没钱了，临时筹钱又筹不到，哈，破产重组了！权贵赔钱跑了，铁路修不成，那帮徽商急了，于是想先将硬质路铺到徽州。恰好，孙兄当年勘测择选路线时，预先认购碎石马路的修筑权，并抵押给了银行。硬质路的修筑权，再加上那家权贵因为害怕首辅张武英惩腐倡廉追究而主动吐出来的不义之财，孙兄的百万巨债，算是清了。”
孙绅自嘲说：“债是清了，但老头儿我的家也空啦，一夜回到三十年前。”
话是如此说，孙绅心态仍旧无比洒脱，或是风风雨雨与老迈体衰磨去了壮志雄心，不再计较是非成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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