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祸事近 下
德妃的这句话一出口，我便觉得整个殿中的空气也低了几分，顿时被熏香熏的慵懒的身体也有了几分的精神。
烨华低低沉吟了一声，就在这沉吟中，淑妃已经是慌忙跪下了，说道：“皇上，臣妾照顾宏焕不周是臣妾的错处，还望皇上恕了臣妾的罪，臣妾日后定当好好照顾宏焕。”
德妃斜眼看了淑妃一眼，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笑容中带着嘲讽，随即便对着烨华说道：“皇上，臣妾刚刚说了，这件事并不能责怪淑妃，要怪也要怪那些乳母的错处，臣妾听说这些乳母是尚仪局亲自挑选出来的，臣妾本来想着尚仪局一直将宫中礼仪安排地妥当，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可惜了潘尚仪的一番辛苦了。”
烨华闻言抬起头来看着德妃，眼中漆黑不见底，看不出喜怒，一边的淑妃依旧在那里跪着，低着头不言语，烨华问了一句：“这些乳母是尚仪局挑选出来的？”
德妃点点头说道：“是啊，因为女子的哺乳期也就那么长时间，但是宫中的孩子也没个定数，所以宫中乳母隶属尚仪局管制，当妃嫔有孕的时候，尚仪局就会计算出妃嫔临盆日期，那些乳母也是当时找出来的，自然要在尚仪局学习宫中礼仪。”
烨华闻言点点头，心中似乎是在想着些什么，然后扶起淑妃说道：“这件事错不在你，在那些乳母身上。”
听得烨华这么说，德妃连忙上前走道：“臣妾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处置了静德宫的乳母了，将她们打入暴室服刑，还请皇上放心。”
烨华点点头，说了句：“你做事朕向来放心，不然也不会让你协理六宫了。”
闻得此言，淑妃抬头看了眼德妃，眼中有细碎的恨意，像一点点星火慢慢蔓延，而德妃也是在看着淑妃，一脸的倨傲，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一边的瑾贵嫔把这件事看在眼中，但是并未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即使是再好的乳母在臣妾看来也不如自己亲生的母乳好，毕竟是血浓于水，乳母再好，终究比不上亲娘。”
瑾贵嫔说完这句话之后只觉得满室寂静，瑾贵嫔看了一眼烨华阴晴不定的脸色，连忙跪下说道：“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烨华并没有理她，只是在手中把玩这挂于腰间的福寿佩，那玉佩色泽通透，像是一汪碧绿的潭水一般，现在在烨华的手中，正散发着莹莹绿光，在我的眼中看来，竟有些生寒。
瑾贵嫔见烨华并不理睬她，更是惶恐，连忙说道：“臣妾的宏煜刚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身体不好，太医说了，是胎里带不来的不足，所以才会如此，便叫臣妾用母乳喂养，臣妾照做了之后，宏煜的身子也好了过来，皇上你应该知道，现在的宏煜，身子强健得很。”
瑾贵嫔的话说得不错，我看了一眼烨华，似乎是在想着什么，我便感觉到了身后有人拽了一下我的袖子，转头一看，秀筠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正对我扬了扬脸，我随即会意，对着烨华说道：“皇上，臣妾也听说母乳比任何药物都要好，三皇子的体质弱，搬入静德宫之后，便一直身子不好，是不是这个原因还未可知？”
我刚刚一说完话，一边的淑妃便已经扬起了眉毛快步走到我的面前，我从她的样子里面就可以看出，她已经恼了，他措辞激烈，恨不得将每个字化为尖刀向我劈来：“懿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本宫苛待宏焕才让宏焕一直病痛缠绕了？”
我并不答话，只是看着她，因为她离我比较近，所以我可以看清她的眼角那些即使用厚重的脂粉掩盖着的细纹，那细纹是她这么多年在宫中生活的痕迹，那样处心积虑又战战兢兢，淑妃并不老，但是，她的心，已经老了。
淑妃的话音刚落，德妃的声音已经传入了我的耳中：“淑妃，皇上还在这里呢，你是正一品妃，就该有正一品妃的样子，刚刚大呼小叫的倒像是个市井泼妇一般，实在是损了皇家的颜面。且懿美人并没有意有所指，莫非是淑妃心里有鬼，才生出这诸多猜疑。”
德妃的话好生厉害，我看着淑妃生生变了脸色，然后转头对着烨华说道：“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但是臣妾刚刚也是因为着急宏焕的病情才会如此，望皇上明察。”
烨华摆摆手，表示并不在乎，淑妃如释重负，就在我们进了静德宫的这段时间里面，淑妃已经经历了几次的惊吓，问我在心中暗暗冷笑，这便是你利用宏焕争宠应得的下场。
但是事情却没有就此结束，烨华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摸着手中的福寿佩，问道：“你们刚刚说，母乳喂养？”
烨华问了这句话，登时在所有人心中扬起了波浪，刚刚瑾贵嫔提出来的母乳喂养真的被烨华听进去了，但是如果真的是母乳喂养的话，那么身在冷宫里面王云漪要怎么才能喂养宏焕？将宏焕送到冷宫里面显然是不合适，那便只有将王云漪从冷宫里面弄出来了，王云漪出了冷宫……
只是这样的一个念头在我的脑中闪过，我就听见我自己心中的声音再喊：不可以，不可以！
我正要说什么，淑妃却在一边喊了起来：“皇上，不可啊，王氏犯下罪责，已经被打入冷宫了，宏焕即使是她的孩子，但是宏焕毕竟是皇子，王氏却是罪人，若是让王氏哺育，怕也是会将自己身上的污秽带给宏焕的啊！”
淑妃的声音似乎是在发抖，不知道是在惊慌还是在做惊恐，不管是怎么样，在我看来都是在即将失去宏焕这个筹码的最后挣扎。
我转头看了德妃一眼，德妃看出了我有话要说，便轻轻对我摇摇头，我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但是终究没有做声，德妃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一边的秀筠把我拉到身边，我和秀筠站在德妃的身边，静静地看着殿中的一切。
淑妃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双眼含泪：“皇上是觉得臣妾当不好一个母亲吗？臣妾确实没有生育过，但是对宏焕的疼惜却不会因此而少一分，请皇上明鉴。”
瑾贵嫔在一边也说道：“嫔妾并没有觉得淑妃娘娘不疼惜宏三皇子，只是既然淑妃娘娘疼惜三皇子，自然应该事事为三皇子考虑，既然眼下有了一个法子能让三皇子强身健体，为何还要阻挠呢？难道淑妃娘娘不想三皇子好？”
一句话将淑妃堵得哑口无言，这时候德妃也说了一句：“臣妾觉得这个法子能行，只是既然淑妃觉得王氏身有罪责，那皇上便将王氏当成静德宫的一个乳母就是了，让她将功折罪。这样一来，三皇子的身体能够好转，而淑妃也不必担心王氏身上的罪责会影响三皇子身上的福泽了。”
德妃的这句话看来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但是心中有些隐隐担心，毕竟要是将王云漪从冷宫里面弄出来，她以后见烨华的机会就多了，如果淑妃在身后有意地帮她一把，那么她翻身的机会就指日可待了。
“王氏不会那么容易翻身的，毕竟淑妃是不会让她和皇上还有三皇子有亲近的机会。”秀筠在我的耳边轻轻的说，他似乎是知道了我心底所想。
如此一来，我便是放心了，我便对着烨华说道：“德妃娘娘的举措两全其美。”
秀筠也说道：“臣妾也觉得德妃娘娘的举措可以一试。”
见我们都这么说了，烨华便也点点头，随手就要唤人进来，但是瑾贵嫔立刻进言说道：“皇上，王氏在冷宫里面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见过皇上，心中难免不甘，若是皇上亲自去接他出来，她必定知道即使是皇上在她的面前，也万万不会有正眼看她，这样才能断了他最后的念想，一心一意地照顾三皇子。”
烨华想了一会儿，便对着身边的人说道：“去冷宫瞧瞧吧。”
烨华这句话一说，殿中的各人都是一震，我转头看着德妃，德妃屈膝说道：“冷宫阴骘，臣妾请求同去。”
德妃这么说了，淑妃也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便也说道：“王氏进来之后是要住在臣妾的静德宫中的，臣妾也有几句话对她叮嘱，臣妾也请求同去。”
德妃和淑妃都这么说了，我，秀筠，瑾贵嫔便也没有落下，请求同去。
烨华看着我们的样子，不禁失笑：“这个宫里头，冷宫应当是你们最不想去的地方，今日怎么都要去了？”
德妃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破绽：“因为臣妾知道王氏是怎么进冷宫的，现在去看看她的样子，也算是给自己一个警醒，才能更加安分守己。”
烨华点点头，便说道：“那便一同去吧。”
烨华走在前头，后面是淑妃和德妃，其次便是瑾贵嫔，我，秀筠，我们这些人往冷宫的方向去了。
越往冷宫，便越觉得冷清，连周围的朱红色的城墙都觉得破败不堪，抹了朱砂的城墙暗暗地发着一股子将死的颓废，两边的花草也疏于打理，乱糟糟的长在两边，枯草夹杂着落叶，散发着一股霉气。
我用帕子掩住了口鼻。皱了皱眉头，瑾贵嫔在一边说道：“懿美人还是少来这样的地方，这个地方晦气着呢，仔细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被她说得厌恶，但是却也没有反驳，披风下，秀筠抓住了我的手，我转头看着她，她便还给我一个安定的笑意。
看着她的笑，我的心顿时安定下去了，我相信我不会再来这个地方，永远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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