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夜袭

　　近些日子，白在干活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摸一摸自己的脖子。男人脖子的切口总会浮现在他眼前，让他不自觉的想知道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十分清楚，那样巨大的横切面伤口绝对不该是匕首造成的结果。何况那个伤口十分光滑，这说明整个切面几乎是同时造成，没有对肌肤产生任何多余的拉扯。

　　在白的认知中，这已经超过了正常人类应该具有的力量。如果这个伤口是劳拉造成的，那么只能说明劳拉对自己有所保留，并且……保留的还不少。

　　想到这，白着实有些不舒服。只是在贫民区，任何人之间都不可能坦诚相见，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他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这些想法赶出脑袋。

　　锄头锤在地上，沙沙作响。

　　时间并不会随着白的小小心思而改变，一样的辛劳，一样的休息，日复一日。

　　一开始的时候，老威廉还饶有兴味的观察了几天这个小伙子，他的时间总是闲散到难以打发。当然，除了招工那短暂的一会儿。

　　但是时间久了，他的“饶有兴味”就渐渐变成了“偶尔休息休息”。再到后来，他的观察就彻底变成了“偶尔看看”。在贫民区呆的久了，老威廉也染上了一些贫民的习性：倦怠、麻木、以及看不见希望。

　　白的力气渐渐变大，以至于最近的日子里，他在完成了当天的工作后，还可以余下一些力气去捉只利齿兔，这是看得见的成长。

　　或许也有……看不见的。

　　比如和劳拉的关系。

　　自打开始怀疑劳拉对自己有所保留后，白就开始越加频繁的去思考与劳拉有关的事情。然后他很不悦的发现，比起和劳拉亲密的肉体关系，自己对劳拉这个人本身实在知之甚少。他不知道劳拉的过去，大概也猜不透他们的未来，在这种环境下，怀疑的种子终于开始扎下根，并且悄无声息的吐露着新芽。

　　怀疑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东西，尽管有些时候，你打心底不相信自己的猜测。但这种猜测还是会不断的跳出来撩拨一下你的思绪，并在这种撩拨中逐渐放大。

　　渐渐的，白终于开始产生了这样的疑问：为什么劳拉会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一个刚刚谋面的小孩子？

　　凭心而论，劳拉的五官其实算得上不错的货色，只是皮肤有些差、并且脸上有一道很影响美观的伤疤。但即使有这些缺点，她在平民中也称得上一个漂亮的姑娘，如果她想，她可以很轻易找到比自己优秀许多的男人。

　　那么……为什么劳拉会选择自己呢？

　　白一边思考着，一边推开门，这时，一个黑影从墙上落下，与掠动的衣衫不同，这个身影的声音极其收敛，几乎比利齿兔的脚步还轻！

　　有人！

　　开门的一刹那，白就迅速的警惕起来，他的腰腹和脚腕绷紧，大腿运足了力气，却没有进一步动作。

　　因为，一只胳膊从身后架住他，小臂锁在他的喉咙上，稍一发力，就让他的呼吸有些困难。

　　“轻一点，不能杀了他，这是老威廉的地盘，可不是贫民区。”

　　从屋内传来这样的声音，然后几个人影从屋内走出。白一眼就认出了其中一人：鼠人方多。在贫民区，这家伙可没少为螺鼠忙活事情。

　　白感受着喉咙下的力道，如果他呼救的话，这只手臂应该可以很迅速的扼制自己的发音。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放弃了抵抗。

　　“你很聪明，这样我们都可以少废很多力气：我可以早点领到工钱，而你可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对付他们上。”身后传来一个有些沉闷的声音。

　　白的鼻子稍微抽动了几下，就立刻判断出这个人不属于贫民区：他身上的气味很干净，没有腐臭，也嗅不出污水味道。

　　“格温特，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方多的嗓音有些尖锐，他狞笑着走向白，然后猛地一挥手上的铁棍，重重抽在白的小腹上！

　　白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身体几近失控！

　　方多一扬手，正打算继续抽打，格温特却打断了他的动作，慢悠悠的说道：“方多……先生是吧，我们的协议只到我制服它为止，现在你们需要付给我报酬。”说着，他缓了口气，道：“还是说，你们打算一直雇佣我抓住这家伙？”

　　“格温特，你的脑子里只剩下钱了么！”方多有些恼火。

　　“很抱歉，我的脑子里大概真的只剩下钱了，而且，除了金钱交易，我和您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格温特丝毫不否认方多的说法，随后继续说道：“雇佣我进行没什么难度的工作，价格是每小时十五银币，不知道贵方觉得如何？”

　　“不需要了。”方多气急败坏的把一个钱袋丢到格温特手里，随后白就感觉背后传来一波轻柔、却不容抗拒的力道，直接把自己推到方多身前，并使自己一阵踉跄。随后，就是方多的脚猛地躲在自己肩上，把自己的踩倒在地！

　　“数额正好，那么我先走了。”方多正在犹豫怎么炮制白的时候，格温特的声音又一次不合时宜的响起。

　　“滚吧！”方多冲地上啐了一口，又重重在白身上跺了两下，算是撒气。随后，随着他的一个眼色，几名手下跑到白附近，分别按住白的四肢。

　　方多慢悠悠的蹲下身子，揪住白的头发，强迫他的视线对准自己，呲起挂着黄斑的牙齿，痞笑道：“行啊，小崽子，你那个便宜老爹都凉透了，还敢跟螺鼠大人对着干！行，挺行，连抢劫都抢到我们头上了，害的小爷大半夜的还得来这儿对付你！”

　　白平静的看着方多，一言不发。

　　方多见状，啪的一个巴掌甩在白的脸上，叫骂道：“草，小爷跟你说话呢！”

　　白的面皮抖动了一下，随后，他的头脑就彻底冷静下来。他稳了稳呼吸，平静的说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回应你：求饶，还是谩骂？”

　　方多面色一僵，随后气急败坏的说道：“少他奶奶的给我装傻！说，你的同伙藏在哪，抢来的钱呢？都说出来，我就绕了你！”

　　“都说出来你也不会饶了我的。”白认真道：“不，应该说，假如我都说出来了，我就彻底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了。”

　　“草！这小子不听话，给我打！”方多一脚把白的脑袋踩到地面上，尖锐的叫嚷。

　　四名手下听令，刚踹了两脚，方多又一挥手止住他们的行动，随后重新盯着白，阴阴说道：“小子，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白扯出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他的脸皮有些淤青，这让他稍微一勾嘴角，颧骨就传来一阵胀痛，但他还是尽力咧着嘴角，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你说什么？”方多把脑袋凑到白的嘴边。

　　“呸！”白一口唾沫吐在方多脸上，随后说道：“我是说，换成你，**会说？”

　　“哎哟我草！”方多气的跳脚，叫骂道：“给我打！剩下一口气就行，打，打！”

　　得到命令，四个手下转眼间就开始围着他猛踢，这些人都是贫民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人，下手格外的狠，而且不避要害，反正头儿说了，只要剩下一口气就行！

　　白蜷缩着身体，尽量护住要害，尽管如此，这种连续高频的打击对他的身体还是一种很大的伤害，他的一些部位已经开始麻木，感受不到疼痛，只直到自己像个破布口袋般被踢来踹去！

　　“冷静，冷静！”白不断压抑着怒火。他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反抗意味着将会迎来更暴虐的欺凌。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制住方多的机会。

　　尽管在白看来，正在殴打自己的手下破绽百出，与变异豺狗比起来好不到哪去，但制住他们毫无意义，方多，只有方多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几人不断的殴打着白，方多在一旁看着，越看越觉得不舒服，这个该死的小子就算挨着打，也一直不发出告饶和惨叫。偶尔与他目光相对，他却觉得这个小子眼中冷静的让他抓狂！

　　“行了，打死了我可不好交差！”方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随后一脚把白踹开，白浑身淤青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四肢绵软无力。

　　“小子，知道疼了吧，说吧，不说还有更疼的苦头！”

　　白有气无力的张合嘴巴，却只发出混乱的喘息。

　　有了上次的经验，方多没有把脸凑到白嘴边，而是踢了踢白的脸庞，叫骂到：“少他妈装死！说清楚点！”

　　白依然有气无力的倒在地上。

　　“不会真的打坏了吧。”方多心里咯噔一下子，要是真把这小子弄死了，老威廉那边少不了麻烦，于是他蹲下身体，拍了拍白的脸。

　　“呸！”几乎与刚刚一样，白又是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

　　妈的，又来一次！

　　方多愤怒的擦了擦脸，刚挪开胳膊，打算让手下狠狠揍这小子一顿时，却发现这小子如毒蛇般迅速的弹起身体，双手高高扬起。随后，白借着下落的力道，用腕骨狠狠的磕在方多脸上！

　　方多只感觉脑袋一晕，还没反映过来，白就以不可思议的幅度大步跨到他身体右侧，左拳握紧，用力捶在他的小腹！

　　“哇！”

　　方多一阵恶心，直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妈的，这么瘦弱的小崽子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方多瞪大了眼睛，还未平衡好身体，白就如鬼魅般挪到他身后，胳膊死死的扣住他的咽喉，稍一发力，方多就感到难以呼吸！

　　是格温特的手法！只是被锁住一次，白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学会了这种控制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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