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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走到十里长亭


  蓝氏也叹了一口气:“我这些年在帝都,年节都往季神医门上走动,倒也又学了几手,一会趁大小姐与大老爷说话,与你说说?”

  “那可真是太好了。”鲁涵暴露喜色,道,“一会我得拿文字记下来!”

  两人落后几步叙着旧,前头诸瑶儿脚步疾速的到了乐颐院——这一次诸宣鸿却未在庭中等候,院子里静悄悄的的。廊下守着两个老仆,看到她也不出声,只是投来和气一笑,微微躬身。

  诸瑶儿会心,放轻了脚步,朝他们摆了摆手表示没有多礼,便摸进房子里去。

  进门后,便见西窗下,开春以后新糊的白窗纱碧色莹莹,衬着嵌云母软榻边一瓶新摘的桃花粉霞可爱。

  这时分天气逐渐热起来了,但云母软榻上现在却还铺着厚厚的褥子。诸宣鸿靠在一个隐囊上,半拥锦被。他手里拿着半卷书,却宛若没精力看完,闭着眼,只把卷了几页的书放在被上,握着书的指节明白,苗条无瑕,透着苍白。

  许是由于假寐的原因,他神态虽然清静而轻松,眉宇之间的痛苦却极为。月白底联珠花树对鹿纹锦对襟宽袖外袍松松披在肩头——诸瑶儿记得这件锦袍是新做的,可上次过来见父亲,到现在也才半个月光景,看起来这外袍竟广大了些……

  可见诸宣鸿这半个月来的日子不太好于,春日便易发病,更况且诸宣鸿身子弱……诸瑶儿心下一酸。

  诸宣鸿身子如此羸弱,他当然不行能单独在屋中,现在守着他的却不是下仆,而是商夫人切身坐于榻边,双手握着诸宣鸿没有拿书的手,似为他取着暖,目光却怅惘的看着不远处的梅子青折枝曼荼罗摆瓶。

  伉俪两个虽然一躺一坐,皆噤若寒蝉,此时现在,却透暴露一种难以形貌的宁谧静好。

  宛若上前打搅,是一种罪孽。

  见到这一幕,诸瑶儿忙屏息凝思,悄悄的退了出去,到廊高等候。

  诸宣鸿本是假寐,但长年病痛熬煎,五感究竟不如常人敏锐;商夫人却是想事儿想出了神。诸瑶儿由于习武的原因,留意起来时,脚步本便比常人要轻盈,伉俪两个居然都没发觉到女儿进入了又退出去。大约小半个时分后,隔着窗纱,听到里头诸宣鸿中气不足的问商夫人:“瑶儿尚未来?”

  “我去看看……”商夫人应道。

  “父亲,我来了。”诸瑶儿忙隔着窗纱应允了一声,商夫人便叱道:“来了怎还不进入!累你父亲扣问!”

  诸瑶儿理了理裙裾,迈进门去,便见商夫人正搀扶着诸宣鸿坐起来。她忙上去副手,又被商夫人交托进内室去取了几个隐囊来垫在诸宣鸿身后,好让他坐得更舒适些。

  诸宣鸿坐好以后,表情竟又苍白了些,侧过脸,虚握着拳抵住唇边,咳嗽起来。诸瑶儿吃了一惊,商夫人眼中暴露痛色,忙对门外叫道:“鲁安!”

  廊上守着的老仆进入一人,也没有多问,径自快步走到一旁的一长案上,高崎岖低数个瓷瓶,他择了此中一个,倒出一颗黑色药丸在茶碗里,又执了左近一只银壶,斟入热水,拿银匙化开药丸,这才捧到榻边。

  商夫人接过,当心翼翼的喂着诸宣鸿。

  喝了半碗,诸宣鸿摆了摆手,表示拿开,商夫人叹了一口气,挽劝道:“再喝点罢?”

  “这药喝多了内心不爽利。”诸宣鸿简略的道,却是说什么也不想再喝了。

  商夫人无法,只得把碗交给鲁安,鲁安摒挡了一下,重又退了出去。

  虽然只喝了半碗,但季去病留下来的方剂确凿有效,诸宣鸿漱了口后,看着表情便缓和多了,咳嗽也止住,他笑着让女儿到跟前来说话。

  诸瑶儿依言走近,诸宣鸿仔周密细的打量了她一番,有些痛惜道:“一晃眼竟如何多年过去了,我儿长大成人,现在都要出阁了。”

  这话这些日子诸瑶儿都听腻了,但听这可贵一见的生身之父说来,内心或是止不住酸涩。商夫人不想体弱多病的丈夫伤感,便笑着道:“女孩子长大了自是要嫁人的,能够嫁个善人家,我们啊,也替她放了心……你昨儿个见汤家那孩子见得如何?刚刚我还没来得及问呢。”

  诸宣鸿安全一笑,道:“是个好孩子。”

  听了他的评价,商夫人与诸瑶儿心头都是一喜,诸瑶儿掩盖住了,如果无其事的道:“他孝顺父亲母亲,我……”

  “胡说!最紧急的当然是待您好!”诸宣鸿与商夫人却是异口同声道,“如果是待你欠好,待我们再孝顺尊重又算得了什么?我们岂非没有长风孝顺了?”

  诸宣鸿倒是笑着拦住妻子教育女儿,和气道:“他如果是待您好,天然便会孝顺我们,这还用说吗?”

  诸瑶儿吐了吐舌头,笑着道:“父亲教导的是。”

  “为父观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人,性格也谦恭。”诸宣鸿并不晓得女儿一度闺誉废弛、差点被汤家退亲的事儿,虽然对汤天下影像不坏,考虑到女儿是远嫁,究竟不太宁神,提示道,“这只是他在尊长跟前,暗里里如何待你,还得你自己考虑着……闻说你祖母把蓝氏给了你?蓝氏性格伶俐,你可以多多的请教,不行因其是下仆而慢待藐视。”

  按例出阁以前,父母都会当着浩繁宾客的面,对女儿训诲。但诸宣鸿体弱多病,受不得惊扰。便便再想看一看女儿的婚礼,商老夫人与商夫人都不会应允的,也只能在女儿出阁前暗里召过来嘱咐。

  诸瑶儿寂然起家,道:“是。”

  “为人之妇,差别做女,不行再骄恣率性,须得尊重谨慎,孝顺翁姑,友爱伯仲。”

  “是!”

  “夫为妻纲,尔以后当顺服丈夫,埋头帮手,不行寻滋生事,使家宅不宁。”

  “是!”

  “翁姑如果有左袒,宜体恤不宜怀忿;妯娌如有语言,可暗里扣问,不行因此结怨。”

  “是!”

  “谨慎言行,家中之事,不行外传,外间闲语,莫要带入!一言一行,切记不行堕了我诸氏家风!”

  “是!”

  说到此处,诸宣鸿面上掠过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商夫人忙道:“差未几便成了,我们女儿听话得紧,这些都晓得的。”

  诸瑶儿去斟了盏热茶来,侍奉着父亲喝了几口,诸宣鸿浅笑着道:“这些都是女孩子出阁,做父母的都要嘱咐上一番的……意料你祖母与母亲都再三说过。”话锋溘然一转,苍白的表情之中竟带出几分矛头,淡淡的交托,“只是我们诸家门第并不弱于西凉汤氏,你尽为人妇之本份,如果是……汤家负你,也没有太过谦让,只管令人回归报告,家中自会为你……讨个公正!”

  诸瑶儿终于落了泪,哽咽道:“是!”

  “女儿大了,总归未免要出阁的。”诸宣鸿眼神温柔,看着她,浅笑着道,“只是凭你许了谁,终于是为父与你们母亲的孩子,碰见了难处,莫忘怀打发人回归与父亲母亲说。便便以后父亲母亲不在了,有长风,你们乃是同胞姐弟,当彼此搀扶……”

  听到这儿,连商夫人也抽泣起来。

  诸宣鸿虽然神态清静仍然,却也微微感叹,一手挽过妻子的手,一手抚向女儿发顶。诸瑶儿能感受到父亲的手掌,广大、干涸、无力,由于多病的原因,乃至还透着点儿凉意。

  这手掌是如此的羸弱,羸弱到了她等闲便能拧断。可抚在她头顶上时,却叫她没来由的一阵心安。

  像是被笼在翼下的雏鸟,说不出来的平稳平静,便便面临整个凡间,亦以为无所怕惧。

  又怕诸瑶儿会不由得继续哭出来,忙说着话,“你嫁得佳婿,这是件功德……东西都备好了么?”

  蓝氏欠身道:“回夫人的话,起早又点了一遍。”

  “嫁衣呢?先拿出来,看看可有脱线的处所。”

  “是!”

  商夫人借助盘问起一件又一件视野,转开对女儿的不舍,趁诸瑶儿不留意,又抬指在眼角一揩,指上湿淋淋的,若无其事的缩进袖子里擦干了……

  诸氏在凤州数百年经营,积重难返。本宗嫁女,或是这一代唯一的嫡出孙女,夫家又是西凉汤氏内定的下任阀主,自是热烈已极。

  诸焕切身交托在整个州城内外,从诸瑶儿出阁前一日开始,连摆十天活水席,此间珍馐甘旨纷纷而上、佳酿好酒源源不断。不问贵贱来历,任何人只需上前说句庆贺的吉利话,自有诸氏族人笑容相迎,请入筵席。又令巧手匠人扎起无数并蒂莲、比翼鸟、交颈鸳鸯等喻意完善调和的花灯,终夜点起,照耀州城,犹如白昼。

  一光阴凤州内外,白日里花团锦簇、夜晚间火树银花,繁华不凡。海内六阀声名赫赫,也不是每次嫁女娶妇都这般铺张的,许多路过凤州之人,乃至为了这场婚礼特意平息下来,以开眼界,亦是作为以后的谈资。

  到了诸瑶儿出门这日,诸家又因州城内外飘满佳肴琼浆气息,认为打搅了出阁的空气,为此在瑞羽堂至城外十里地之中,每隔数十步,便烧起整缸的沉光香。沉光香非是大魏所产,而是涂魂国所贡,这些年来由于大魏国力陵夷,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沉光香进贡了。也因此,此香身价日上。

  这种远道而来的香料香味清雅,久嗅不腻【注1】,最异与众香的一点,便是燃烧时会发出光芒——按着礼貌,诸瑶儿当在蓝昏时出门,接亲与送嫁的人数都极多,又有仪仗,再加上诸瑶儿的陪嫁未必是十里红妆能够抬得完的,自是动作迟笨。这出门头一日,基础便走不了几步路天便要黑了——诸家特意选了沉光香,便是考虑到夜幕之下,此香燃之如灯,既照亮道路,又散发芳香,为诸瑶儿出门铺出一条精巧而豪华的道路,好彰显诸氏对诸瑶儿的正视。

  观礼众人惋惜名香的同时,深为诸氏的底蕴咋舌,亦对诸家这位毁誉参半的小姐影象深入。

  珠围翠绕、严妆华服,诸瑶儿穿戴着自己平生最好的金饰,花冠摆布二侧,是庄夫人送来的那对血玉对簪,着了数十巧手绣娘用了足足一年多余才绣成的沉重嫁衣,三跪九叩告别家庙,蓝氏将备好的绣有并蒂莲花的盖头为她正直覆上。

  ……以后,便是与汤天下一起告别祖父祖母与父母。

  由于诸宣鸿那边已经提前往过,商老夫人和商夫人都认为为了诸宣鸿的身子着想,出门这日便不去打搅了。新人一起到上房辞拜诸焕、商老夫人后,辞拜商夫人时,只是往乐颐院方向下拜,商夫人含着泪,颤抖着声音嘱咐女儿“勉之敬之,夙夜无违!”,那句“戒之敬之,宫室无违命!”真相提前领着了。

  钟鼓喧嚣,虽然着意避开乐颐院这一壁,但这日仍然可以在天井里听见一浪又一浪的乐声与鼎沸声,遥遥传来。

  软风缓缓里,鲁涵忧虑的看着站在天井中的人:“大老爷,这儿没处所遮风,或是回屋里去罢?”

  “咳咳……不妨事的。”诸宣鸿本日特意换了一声喜气的绛袍,普通是开春的时分量身做的,现在一样宽出了几分,显得有些骨瘦如柴的用途。他袖手立于庭中的时分,过于广大的衣袂为春风吹起,飘飘零荡,直欲乘风而去,这让鲁涵内心总以为有些省略。

  幸亏诸宣鸿素来苍白的脸上,本日倒是有几分淡淡的绯红,毕竟女儿出阁、所嫁的夫婿他又以为不错,身子仍然弱着,精力却很是振奋,他浅笑着隔着墙,望着正堂的方向,神往的道:“我今儿心情极好,真想到前头去看看。”

  鲁涵吓了一跳,忙挽劝道:“季神医说过……”

  “我晓得。”诸宣鸿虽然久病,但涵养极好,历来不会由于病痛爆发下人,也不会存心刁难奉养自己的人,因此登时点了点头,道,“今儿个我虽然以为身上好了许多,前头正忙着,我如果过去,他们势必忙上加忙……我只是这么一说。”

  鲁涵又以为不忍,道:“大老爷,大约我们寻个高处看一看?”

  “……”诸宣鸿动了心,可斟酌良久,却又感叹了一声,摇头,道,“母亲与微儿晓得后定然不宁神,必会切身过来探望。这回瑶儿出阁,最忙的便是她们了,我因病,连累她们多年,素来什么忙都帮不上,怎还能叫她们再费心?”他在庭中转了个圈,眼神里尽是渴望,却道,“我便在这儿听听罢。”

  鲁涵心下一酸,强笑道:“那老奴着人去搬两面屏风并软榻来,也让大老爷能有个歇脚的地儿。”

  诸宣鸿随口应了一声,踱到墙下,屏息凝思听着远处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声浪——一壁听,一壁照着自己所打听的典礼测度着,也不晓得过了多久,中心鲁涵摒挡好软榻,请他过去屏风后,免得被风吹着,却被他不耐性的挥袖拂退……

  终于钟鼓之声清楚起来,是乐声大作,人声鼎沸——不言而喻,这是新人要出门了。

  “我儿,为父愿数生数世,永受此病痛,甘之如饴,只求苍天庇佑我儿,此去一路顺当,得蒙夫家崎岖,垂怜有加!”想到唯一的掌上明珠出阁,自己竟连进入当众教育一句都不可以,诸宣鸿胸中悲惨之意忽起,随便又被他毅然压下,唇齿翕动,无声呢喃,神态之中,却归于一片释然从容。

  诸宣鸿在乐颐院中祝祷苍天,为长女祈福时,蒙着头、伏在诸长风背上的诸瑶儿,微微咬唇,下分解的想要回望。

  只是这个动作才做出来,便被身旁牢牢跟着的蓝氏发觉,匆急小声嘱咐:“大小姐快不要回头,不作兴的!”

  连续到上了轿,蓝氏尤自隔着轿帘提点:“大小姐这一路上,都不行回头,这是老夫人与夫人都嘱咐的,大小姐万万不要忘怀!”

  坊间风俗,出阁时回望,太过眷恋娘家,往往便真的会回归——不是被休弃,便是丧夫且不可以见容于夫家,总而言之都不是什么功德。

  这些隐讳诸瑶儿事前都被嘱咐过了,可到了时分却着实不由得。幸亏头上钗环沉重,使她动作不可以解放,刚刚蓝氏才有时机挽劝提示。

  想到这儿诸瑶儿不禁自嘲一笑,心想岂非出阁时钗环如此谨慎,也是考虑到这些?

  她异想天开着,外头典礼却结了,商老夫人与商夫人切身赶到轿边,少不得又要哭着心疼一场……但再心疼,也不敢误了时分,沉香木为基座、金箔明珠为饰、四角悬着能留香一路的瑞麟香的花轿或是慢吞吞的被抬了起来。

  “我的儿!我的儿!”商夫人在轿外号啕大哭,轿内诸瑶儿泪落纷纷,下分解的想揭开盖头,撩起帘子与母亲再看一眼,却被陪进轿来的琴歌、艳歌死死按住手,低声道:“不作兴的,大小姐冷静些!”

  幸亏轿外也有商老夫人按捺着心伤,强自拉住了商夫人:“藏锋是个好孩子,天作之合,我们该雀跃才是……”

  只是商老夫人虽然这么劝着妻子,花轿跟着乐声一步步向帝都而去、眼看便要行过街角时,素来庄重慎重的老夫人或是松开了妻子的手,当着大庭广众,高叫了一声:“我的儿,你——你必然要好好儿的!”

  这声音叫出来便被泯没在乐声与人声之中,如果非诸瑶儿耳目伶俐,又熟悉祖母的声音,几乎难以听见。她泪流满面,哽咽着道:“我……我真不想……”

  琴歌和艳歌恐怕她会说出不嫁之类的话来,匆急挽劝:“大小姐想开点、想开点!这是喜讯儿,喜讯啊!”

  又低声哄她,“姑爷性格厚道,好说话得很!以后大小姐如果是想老夫人、夫人了,求得翁姑应许,也不是不可以由姑爷陪着回归省亲!自有相见之时的!”

  轿外蓝氏被乐声与夹道庆贺的人声所扰,听不清楚,只是也一路劝、一路哄。幸亏诸瑶儿虽然不舍,内心也清楚祖母和母亲便便现在哭着欢送自己,如果自己认真要留下来,怕是她们又该急得跳脚了……究竟女孩子老是要嫁人的。

  见她冷静下来,琴歌和艳歌暗自松了一口气,把小靶镜塞给她,让她低了头,自己从盖头底下稽查是否有要擦拭的处所。

  诸瑶儿垂头看了看,拿帕子把几处冲腻了的胭脂擦掉,长浩叹了一口气,将帕子与靶镜还给使女,往轿轸上一靠,闭目养神起来。

  如此到了下轿的时分,天气已黑。诸瑶儿被扶下轿,由使女拿羽扇围障隔绝视野,引进一间房子……这房子看着却眼熟,诸瑶儿问:“莫不是欢送的长亭?”

  琴歌道:“是呢,我们家提前派工匠过来赶了工,里头陈设也是府里库中的。大小姐且迁便一夜晚,真相今儿个须得蓝昏才出门,也只能走到这十里长亭了。”

  “先帮我把这身行头卸了。”诸瑶儿问左近的蓝氏,“姑姑,横竖赶路要好些日子,这身打扮委实负担,这一路上只穿家常衣裙,到了帝都再换起来,成么?”

  蓝氏尴尬道:“这……不大合礼貌呀!”

  “摆布我出入都有人围着,外头也没人看得见,姑姑叫她们都不说,不便成了?”诸瑶儿嘟着嘴,委屈道,“今儿个我真是累极了——今儿个出来或是坐轿子呢!从通晓起便要乘马车了,还要累。穿戴这么一身,我睡都睡不着!”

  蓝氏毕竟疼她,况且此去帝都,路上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几日,日日花消数个时分打扮上车,下了车再花消小半时分卸下,最紧急的——除了身边奉养的人外,确凿没人能看到诸瑶儿,着实太费力了,还不是费力诸瑶儿一个。想了想,蓝氏便应允了下来,命琴歌和艳歌奉养着诸瑶儿,自己出去嘱咐别的人。

  两名使女奉养着诸瑶儿卸妆更衣,末了,见诸瑶儿一身轻松后或是神采不豫,为引她雀跃,便推开窗,笑着道:“大小姐请看!”

  窗下,放着一口大缸,内里还浮着睡莲的叶子。这时节还没有睡莲花,但莲叶中心,却有一朵水晶莲花。花蕊中,燃着一团幽蓝色的光芒,雪白、明朗,光从水晶莲花里照耀出来,奇光流彩,彩晕生辉。在水晶莲花上,氤氲着袅袅的轻烟,烟气如霞,吸入一口,顿觉赏心悦目。

  诸瑶儿还不晓得诸家以沉光香照路的手笔,见着之下,讶然道:“沉光香?”

  “这是五公子交托在这里也留一口,给大小姐看着玩的。”琴歌抿嘴一笑,“如许的水缸,从瑞羽堂门前,到这长亭,排了一路呢!便是我们如许的人家,也不是人人出阁能好似许排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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