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此去无目的
我的双手沾满了罪孽
有人说当你留下忏悔的一滴泪，它将洗刷你所有的罪孽；也有人说当你明白初衷的所想，它将返还你所有的梦想；还有人说当你清晨看到了第一轮明月，它将把你的前世今生照的通亮，明悟一切。
红日、梦想、眼泪吗？红烛照映下的影子隐隐绰绰，窗边刮来的微风使其摇曳，更让红烛的火芯摇摆不定，似乎随时将要熄灭。
随后房内便想起了轻微的鼻鼾声。
夜幕之下。红房变成黑房，红烛透成白蜡。
远处芳草连天，碧波荡漾，天空犹如洗涤过一样白净如瓷，倒映出下方一路高歌横唱，琴瑟不绝的青少年们。
这群少年少女十余人，各自牵着自家的马儿，谈笑之间，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世家风范。领头的则是三男一女，四匹枣色如血的神驹犹如四胞胎一般乖巧的跟在四人身后，时不时低头啃草闻着花香，用一种独有的默契与主人相互呼应着。
看着身后那十余人兴高采烈的斗诗演舞，四人中最高的男子嘴角一扬，脸颊两边那隐藏的酒窝也随之浮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追忆和羡慕。
在高个男子左侧的男子看到他这番表情，也是浅笑了一下，开口打趣：“胡大哥莫非还痴迷于着踏青舞曲这般事情？”
胡榭听闻这话，笑意越发浓烈起来，摇了摇头，指着左侧男子敲了一下他的头道：“子恒这番话在我这里说说就可以了。千万别在你父亲面前耍嘴皮子，不然到时候可没人敢收留你留宿了。”
被胡榭敲头的男子故意摸了摸额头，好似被敲痛了一般，瞥了一眼自己左手边上的青衫男子，有些阴阳怪气的道：“也是，还是胡大哥最仗义。哪里像某人，前脚兴高采烈的把我迎进府中，后脚带着我爹进来房内把我捉回去。”
青衫男子面色不改，直视前方，好像没有听到这些话，胸前抱着一把紫青宝剑，一双剑眉衬托出整个人英气十足。
“胡大哥，立夏之后你就一定要走了吗？”青衫男皱着眉头，一对剑眉越发的英气逼人。
胡榭止步，看着碧波荡漾的湖面，脸上那迷人的酒窝依旧展现的淋漓尽致，让右手边的女子看的两腮有些微红。
“二十年前就已经约定好的事情，自然是不容更改的。况且父亲一直教导我言出必行这四个字的重量。所以，立夏之后，就是与三位分别之时。”胡榭看着被微风拨弄起涟漪的湖面，目光灼灼。
“可是。”右手边的女人轻咬自己的下唇，鲜红的嘴唇越发的紧致而靓丽，“胡大哥你也不肯对我们说一走多久才回来。难道对我们三个人而言，这也是秘密吗？”
“小莲！”青山男子有些生气的瞪了女子一眼，脸上显露出一丝威严，似乎正在对家里的晚辈训斥一般。看到青衫男子斥责自己，翟清莲瞬间红了眼眶，低下了头。
看着翟清莲欲哭无泪的模样，刚刚对着青衫男子抱怨的吉子恒立刻急了眼，立马用手指着青衫男子怒斥：“翟默，说好今天出来是寻开心的，你这算什么？别把你家的那一套拿到这里来！这里是郊区，我们是要郊游，不是坐在你翟家大厅里规规矩矩的坐着，等着下人看茶，然后听翟大人高谈阔论！”
“吉子恒！”纵然翟默在同龄人中养气的功夫很深，但是对自己的朋友依旧无法像面对一些人那样不喜形于色，双目看向了吉子恒。
吉子恒就看不惯翟默那一脸的木然和城府，看到翟默有愤怒的趋向，立刻来了兴致，准备好好的骂一骂这个牛脾气的翟默的时候，忽然一只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发现翟默的脸与自己的脸近了许多。
胡榭一手揽住一人的肩膀，将二人揽在自己的左右，看着只比自己小两岁的二人，脸上浮现了满足的笑意，“你们两个啊！消停一点。立夏之后我走了，小莲就靠你们两个人保护了。别到时候我偷偷摸摸回来，发现她被人欺负了，到时候我可是要找你们两个人算账的。”
吉子恒笑嘻嘻的拍拍自己的胸膛，不屑的笑道：“放心，小莲可是我的妹妹。谁敢欺负她，我就让那个人在羽西城呆不下去。”
翟默看着胡榭，点点头。然后用余光扫了一眼翟清莲，看到已经停止了抽泣，便放心了下来。
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胡榭刮了刮翟清莲偷偷抽泣已经变红的鼻子，取笑道：“还有一年就成年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爱哭鼻子。”翟清莲破涕为笑，看着胡榭，有些害羞的问道：“胡大哥你走了之后，会不会给我们寄信啊？羽西城虽然不是大泽国的皇城，但是也是数一数二的城池，传递信纸应该不成问题的。若是胡大哥愿意的话。我可以出钱跟传驿站买一条单独与胡大哥传递信纸的线路。到时候我们也能随时知道胡大哥你生活的怎么样了。”
此话一出，翟默与吉子恒也是看向了胡榭，毕竟有些话男人之间不好倾诉，但是女孩子家倒是可以穿透这一层隔膜，直言不讳。
摸了摸蹭了自己后背马儿的背部，胡榭吐出了三个字：“不知道。”
春去夏至
除了没有了空气中那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夏天与春天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树林间无数的蝉鸣倒是让沉闷的夏日显得有些生气起来，当然，听到何人耳中是何感受，并不能一概而论。
已经离开羽西城三日了。
胡榭只身一人骑在马上，马儿并不是西郊春游的那一匹枣红如血的宝马，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匹老马。
这匹老马在胡家不知道养了多久，在胡榭出生到现在，这一匹马就一直居住在马棚里面。
摸了摸这匹老马的毛发，稀稀落落发黄的毛发预示着这匹老马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夕阳虽美，奈何霎那。
还记得那日出门，父亲与母亲站在门前，将这匹老马交到自己手上，用一种不可以质疑的语气跟自己说，不管这匹老马走向哪里，你都不可以在它死之前回来。
不可以在它死之前回来！这是胡榭听到那絮絮叨叨的话里最关键的一句话。那是不是到达了目的地，若这匹老马依旧没有死去，自己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回到羽西城了？
靠在大树下，胡榭拿出包袱里的水囊痛快的喝了起来，擦干嘴角的水，看着依旧在低头吃草的老马，心神有些摇曳。胡家在羽西城是大家，家中有一块御赐的牌匾，上面书写着《知恩图报》四个字。据说是大泽国皇帝陛下赐予的恩泽，除了谋逆大罪以外，胡家可以说是免死金牌在手。
家中有四男二女，胡榭是家中的老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而大哥和二哥则是分别在羽西城担任了不小的官职，而自己本也应该在今年成为城防军的一员，可是问题却出现在了这匹老马身上。
这匹老马是半夜忽然出现在四弟的房间里，胡榭的四弟才刚满十周岁，半夜醒来看来一对马眼目光炯炯的瞪着自己，立刻吓得魂飞魄散。
哭喊声瞬间让整个胡府的都惊醒了，当看到仆人准备用砍马刀将老马的头颅砍下来的时候，胡榭拦了下来。
而飞奔而来的父亲和母亲则是抱着四弟，战战兢兢的看着老马。这一夜，这一件事，知晓的仆人在一个月之后全部消失殆尽，就连家人都闭口不谈。
虽然胡榭很想刨根究底，但是一想到四弟那晚癫狂的模样，还是将矛头指向了仆人没有管理好马槽，让老马误闯了四弟的房间使其惊吓了。
本已经这件事就犹如自己想的一般，但是不久之后，当胡榭夜晚睡觉之时，感觉到有湿漉漉的东西在舔舐自己的脸颊，睁开双眼的时候，瞬间全身打了一个激灵。
这匹老马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并且正在用自己的舌头舔自己的脸颊！
胡榭瞪大双眼与其对视，全身都在颤抖。黑色的房间内。只有两双眼眸对视，一边是人，一边是动物，抑或者是。。。。。。
胡榭从来不相信有鬼怪之说，但是此刻全是有些疑神疑鬼了，呼吸开始慢慢的沉重起来，就连咽下去的口水声都在这悄无生息的房间里听的一清二楚。
慢慢移开与马眼的对视。胡榭看向了自己的房间大门。大门依旧是从内部用门栓顶住的，这匹老马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此处，胡榭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立了起来，想起几个月前四弟的状况，看来今夜自己遇到的状况与之一模一样。
正当胡榭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一下、两下、三下，然后又是连续敲了四下。这是父亲敲门的习惯，门外站着的是父亲！
胡榭不知道是该惊叫求救还是一本正经的起床去开门，但是想起身的时候，脚已经发麻发软，无法动弹了。
而一直与胡榭对视的老马此刻却忽然扭头，走向了门口，似乎要与胡榭的父亲相见了。
胡榭看到这一幕瞬间有些头晕目眩，若是这老马忽然变成了妖怪，将父亲吞吃了怎么办！要是它化作妖魔，成为了胡家的假家主怎么办！一念而出，胡榭怒急攻心，瞬间晕倒在了床上，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父亲，带着家人快跑！
迷迷糊糊中，胡榭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完好无缺的躺在床上。昨晚的老马，门外的敲门声。。。。。。这些难道都是我的梦境？不可能！胡榭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那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的根本不可能是梦境可以虚幻出来的。
念及于此，胡榭关心家人的安危，立刻起身准备去找父亲。门刚一打开，父亲那张有些发福的国字脸就出现在了眼前。
胡榭刚想开口问老马的事情和昨夜敲门的声音，但是想到平日父亲严肃的形象以及自己这话中的不可思议，胡榭生生的忍住了。
看着胡榭欲言又止的模样，胡豫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如释重负说道：“洗漱之后，来我书房。”胡榭看着父亲的背影，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胡豫的书房小而精巧，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在羽西城掌握兵权的大将军所拥有的书房。窗子边上是胡榭母亲唐氏精心的插花之作，父子二人看着着插花，久久没有出声。
胡榭有些恍惚，这是第二次进父亲的书房。第一次是自己十八岁成年，一个人来到书房，亲手获得一枚玉佩，这是胡家的身份，也是代表自己成年之后，一切的言行举止都关乎胡家的声誉。而这是第二次。
半晌，胡豫将目光转向了胡榭。“你是否有很多疑问？”长年的军旅生涯，让胡豫一开口并不是那么温和，反而有一种金戈铁马的意味在其中。
胡榭点点头，有些不敢直视父亲的目光。这是多年来的习惯，也是对于强大者的畏惧。不止自己，就连家中的母亲有时候也不敢与父亲对视。
拿起热茶，胡豫品了一口香茗，一语惊人：“昨晚老马是我带走的，敲门的人也是我。”
胡榭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完这番话如释重负，点点头，也将自己身前香茗拿起品了一口，然后问道：“之后呢？”
“它选定了你！”
胡榭轻声啊了一声，想表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忽然想到这样做有些轻浮了，特别是对着父亲，立刻出声：“父亲刚刚说什么？”
“它选定了你！”
终于听清了父亲的话。胡榭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说不出话来。
不管胡榭面孔浮现的惊讶、恐惧以及更多的表情，胡豫忽然站了起来，望着窗外道：“本来老马选定的是你四弟，但是那日你四弟表现出来的状态并没有让老马满意。而昨日它试探了一下你，榭儿啊，为何你昨晚不惊叫呢？”为何你昨晚不惊叫呢？这句话，让胡榭听出了父亲口中的无奈和叹息。
胡榭感觉自己有些头痛，一匹老马可以决定自己去什么？这简直太滑稽了，而且超出了自己可以理解的范围。
感受到胡榭有些暴躁的情绪，胡豫有生以来第二次拥抱了胡榭。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胡榭永远记得，那是第一次进书房的时候，也是在这个位置，让自己成为了胡家有担当的人。而这一次，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思绪回到了身体中。胡榭深深叹了口气。前路漫漫，可惜自己居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走的那一天，父亲也只是交代了老马去哪里，自己就去哪里，虽然翟清莲想跟自己通信，但是没有目的地的远方，何来驿站呢？
树荫下老马叫唤了两声，这是这三日来一人一马形成的新默契，吃饱休息好了，该上路了。胡榭忽然笑了起来，既然不知道目的地，那么就行走天涯，好好看看这泽国的大好河山好了。
老马打了个响鼻，感觉到胡榭上马了，便晃晃悠悠的摇着马尾，徐徐的又上路了。
PS：新书上路，一步一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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