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抛砖引玉
筱悠的家在聚丰小区。
筱悠刚推开门，念暄就嗅到一股菜香味。
“亲爱的，我回来了。”
“爸，我回来了。”
此时，筱悠的父亲端着一盘油冬菜走了出来。
“叔叔，”念暄顿了顿，把快要脱口而出的“我回来了”咽下，改口为：“你好。”
“哦？”筱悠的父亲先是疑惑，然后很快露出了个亲切的笑，“呵呵，你好啊！筱悠的男朋友吗？”
这句话一出口，两位当事人——筱悠和念暄的脸的都发生了奇妙的颜色变化，一阵青一阵白的，煞是好看。
“我说，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乱说话？”安以秋斜了筱悠的父亲筱望严一眼。
筱望严小心翼翼地把手中那盘菜放下，“哎呀，你别乱瞪我，我差点都吓得把这盘菜给摔了！”
接下来的事情可以说是顺理成章。
安以秋向筱望严解释路上发生的事情。
筱悠去厨房拿出了四双筷子后，又回去盛了四碗饭。
她分两次拿。
第一碗就摆在了念暄前。
念暄当时心里就一哆嗦，受宠若惊。
17:26:00，一秒不多，一秒不少，准时开饭！
筱悠和念暄坐在餐桌的一侧。
念暄用左手拿筷子，时不时两人的手臂会碰到一起，每当这个时候，念暄就会瞧筱悠一眼。筱悠给自己开启精神免疫模式，无视从她右侧投来的灼热的目光。
只是某人的左手实在太不灵活了，在他两次未能夹起已快被他戳碎了的豆腐后，筱悠实在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地拿起瓢子把那块在他的第三次猛攻下碎开的豆腐放到了他碗中。
筱悠亲自帮他收拾了一块费解的豆腐？
念暄再次受宠，但这次没惊了。
大半碗白米饭被吞下后，念暄突然想起一个事：“那个，叔叔，阿姨，我突然来这吃，你们，饭够不够？”
安以秋很爽快地道：“念暄，你能吃就多吃点！筱悠她爸，没点经济头脑，浸米时总会浸太多，每天都要白白倒掉好几碗饭。”
筱望严干干地笑了笑。
其实，念暄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谎话。筱悠很节俭，他们家的家具也很简单，这样的家庭怎么可能每天都要浪费掉几碗白米饭？但这样的谎言却让念暄觉得莫名的温暖，心中的空缺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
晚餐还在继续着——
“爸，你买的这条鲤鱼是不是在大海里长大的？”
明确指出一点，鲤鱼，是淡水鱼。
筱悠继续说：“它全身上下的肉，从里到外都被海水充分地滋润过了。”
言外之意：爸，你的鱼烧得太咸了。
安以秋听了便笑了。
出于礼貌问题，念暄则强忍住笑意，但此时他发现被女儿含蓄地“批”了一顿的筱望严并没有生气，而是也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微黄的大门牙，显得和蔼可亲。
用餐完毕后，念暄礼貌地和筱悠的父母道别。
“念暄，让筱悠送一下你吧！”
于是，狭窄的楼梯上，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天已经黑了。
楼梯处的声控灯不知是因他们不重的脚步声亮起，还是因为他们不响的谈话声。
“你爸妈，对你，挺好的。”
筱悠佯装生气地怒瞪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他们，对你，不好？”
念暄摇头，“没有这么觉得。居然让你一个小姑娘送我一个大男人，这实在是一片厚爱。”
筱悠轻声笑了笑，指了指念暄的右手，“呵呵，你现在可是残疾人！”
两人走着走着，筱悠下意识地说起了很多她小时候的回忆。其实，筱悠说这么多，也只是想让念暄也说说他小时候的事情。她想起他和家人疏离的关系，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一般而言，很多人在他人谈论叙述旧事的时候，大至也会想到自己同样的年岁中发生了什么，多少总会被带起来谈及一些自己的往事。筱悠是这么认为的。但她说得喉咙都快冒烟了，念暄仍旧只字未提他小时候的事情，仅仅在她讲完一件事情后感叹几声“嗯，挺有趣。”或“这都可以？”。
筱悠懵了，眼睁睁地看着她为引玉而抛的砖默默地石沉大海……
“你渴了吗？”念暄觉得她讲了那么多话，应该有些口干了。
筱悠以为他会去买瓶水犒劳她，突然觉得他挺有良心。
“渴了的话，你就送到这，回家喝水吧！”
筱悠即刻改观，肝火一窜一窜的，心里骂了句：他娘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不渴。”目的没达到的筱悠硬生生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
在念暄听来，每个字都火气很盛、烟味十足……
筱悠环视四周——小区的人行道上行人不少，人行道旁的停车道上又黑压压地停满了各色的轿车，停车道旁的行车道上时不时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暗想：是她的地点没选好吗？
经过仔细地考虑后，筱悠拉着念暄去了附近的一个公园——濛舟公园。
“怎么样？”筱悠问。
“什么怎么样？”念暄觉得筱悠今天很是奇怪，“你没病着吧？”
“我没病，残疾儿童！”筱悠瞪了他一眼，回归话题：“上次你带我去海边，这次我带你来这里，嗯……”
筱悠话还没说完，念暄已经强插了进来：“你是指这个，呃，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好不好？”
筱悠瞪了他一眼。
念暄干干地张了张口，识相地说：“我的意思是，那个，你这个地方档次比较高……”
筱悠在湖前的长椅上坐下，念暄也跟着坐下。
“你带我来这，干什么？”
筱悠简短地回复：“听着。”
念暄“嗯”了一声，便闭上嘴，静听下文。
一秒，两秒……
半分钟，一分钟……
他等了这么久，都没听见下文，忍不住道：“那个你……”
“你听着，”筱悠很严肃地道：“你听着就行了，不用刻意讲话。”筱悠的意思其实是：你听我说吧，等你想说了再说。筱悠不想强迫他说起他童年时期令他不快乐的事。
筱悠又一次将其她的童年——在溪边捉溪蟹、拣溪螺，和伙伴们玩弹珠，听奶奶给她讲故事，跟爷爷一起练字……
结果让筱悠大失所望，这次，念暄连诸如“嗯，挺有趣。”或是“这都可以？”的表态都没了。
“你怎么不讲话？”筱悠郁卒极了。这四周除了有点冷，风景挺美的，这样都勾不起他对往事的回忆？
“你不是叫我不用刻意讲话吗？”
筱悠真地郁卒极了。念暄真不是一般人啊……
她沉默了。
她的沉默成了两个人之间的长久沉默。
念暄看着不远处的湖面，目光很深，应该是有在想些什么，但却一直缄口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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