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年少之时
六岁时，吴缺父母将他送出国。在英国时，他和伯伯Nick住在一起，Nick给他起了个英文名>六年级的暑假，他回国看望父母，而后又去了宜城，看望他那时在致知大学参加军训的姐姐吴莹。
那年，念昀和他都才十三岁。
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就正发生在那年——他们正年少之时。
那时的吴缺由于长期在英国生活，对母语很生涩，而且对宜城又不熟悉，看过他姐姐后，从致知大学中出来，不久就迷了路。
他磕磕碰碰地走进一条小巷。路很窄，也算不上平整，两侧早年盖的房屋并不高。他隐隐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有些后悔没等她姐姐——
“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了，我们很快就结束了，你在操场旁等下，待会儿，我带你去爸妈给我买的小公寓。”吴莹说。
“我才不要在这儿等你呢，我一看你们的校长就觉得他特啰嗦，待会儿在军训汇报大会上肯定要耗很长时间，再说这里这么热，我可不想由水嫩的鲜肉变成发烟的腊肉。”吴缺一脸嫌恶。
“行，那套公寓在聚丰小区的8栋602室，自己找得到吗？”
“你太小瞧我了吧！”吴缺“哼”了一声，潇洒转身。
……
吴缺往巷子的深处走去，他发现越往里，路便变得越狭窄，两侧的房屋也变得越破旧。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两个人影。吴缺想向前问路，但一看清他们两人凶煞的眼神，不禁心头一凛，下意识转过身，想往后走，却发现后方不知何时也已出现了两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人。
四人缓缓向他逼近。
“别……别过来！”
一个黄毛青年语气恶劣地对他说：“小子，把身上的钱交出来！”
“乖乖地听话，我们对你会‘温柔’一点的哦！”一个长发的青年人邪恶地□□了一声。
没说话的另外两人，则捋起袖子，活动了一下双手，便捏起拳头。
吴缺正想要大声呼救，黄毛青年便像是看穿了他的意图似地威胁道：“你敢叫？你试试！”
说罢，就一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拎了起来。
吴缺被卡得难受，几乎喘不过气来。不一会儿，圆滚滚的脸蛋就变得通红。他感觉到四五只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然后他听见他们暴怒的声音。
“怎么就这么点钱？”
“穷鬼啊，你！”
“老实说，你把其他钱藏哪了？”
几近窒息，缺氧使吴缺的眼前一阵一阵发花。
他绝望地等待着。
他从来没有一次那么渴求奇迹的出现。
漫长得犹如一个世纪。
“啪！”响亮的撞击声。
“咯噔！”清脆的骨头断裂的声音。
快速的出腿带起一阵疾风。
紧接着是一声惨叫。
“啊！我的手臂！”
失去了束缚，吴缺感觉身体在摇摇下坠，却在要跌在地上的前一刻，被人轻柔地扶住。他转头望去……
那是他见到念昀的第一眼——整洁的短发，隽秀的剑眉，幽深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干爽的气息，淡雅的着装。那只方才猛烈踢出的腿已经稳稳地落回地面，只是裤脚还有一丝的颤动。
明明同样年少，明明是平淡的神情，他却给人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这是吴缺对念昀的第一印象，至今依旧清晰……
那四个青年混混呆愣在那里，显然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念昀是何时来到这里，又是如何出腿的，其实，吴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但看着他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就觉得很出气。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更让吴缺大吃一惊。
“知道我是谁吧？”很平淡的语气，根本没有丝毫胁迫的意思，但分明就让对方哆嗦着嘴唇、颤抖着双腿。
“念大少，您大人有大量……我们……”
念昀从十岁起就进入清晖科技公司，提出许多优良的点子，又在各类竞赛中取得优异的成绩，上过各类杂志报纸，被人们称为新世纪的“小神童”。
被四个年长于自己的青年尊称为“您”，念昀脸上的肌肉都没动一下，倒是吴缺对此不由趿拉下自己的下巴，嘴张得很大，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
“向他道歉！”念昀指了指吴缺。
“对……对不起！”
“发誓以后再也不欺凌弱小，抢劫他人财物！”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清晰，响在弥散着朽味的小巷中。
“这……这个……”
念昀掏出手机，刚按下“1”，就听得那四人张皇失措地道：“我发誓！”“我也发誓！”……
念昀悠悠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一万元的□□，扔到那个黄毛青年面前，“这是你的医疗费。”
其余三人见了，不由都感慨：念大少方才踢的人为什么不是自己呢？
吴缺惊讶得眼睛都凹陷进去了，见念昀迈步走远，也小跑着跟上去。
“那个……”
念昀止步，转头望了他一眼，“什么事？”
“那个……刚才，非常感谢！我……”
他那蹩脚的中文一听就觉得他是外国人。“你不是中国人？”
“我……我叫。”
“哦，我是念昀。你迷路了？”
“嗯，那个……聚丰小区在哪儿……”
念昀仔细地打量了吴缺一眼——又矮又胖、黑发黑眼的普通男孩，外貌上唯一的优点似乎就是他的皮肤看上去十分光滑细腻……“我带你去吧！”
“非常感谢！”
而后，念昀便拨了个号码，“喂，尹秘书，麻烦你……”
将手机放入口袋中，念昀向巷口走去。吴缺紧跟其后。
走到大街上，念昀便停了下来。
“那个……不走了吗？”
念昀却没听见似的，没搭理他。
一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在两人面前停下，念昀才对满脸不可思议的吴缺说了句：“上车！”
“少爷，要去哪儿？”坐在驾驶座上的尹秘书的态度毕恭毕敬。
“聚丰小区。”念昀言简意赅。
“哦，好的。少爷，这是您等下开会时要用的议案，您可以先在车上浏览一遍。”尹秘书将文件夹递给念昀，便发起车。
“那个……你很忙吗？我会耽误你的时间吗？”后座上的吴缺不安地问。
念昀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议案，一言不发。
……
听到这，念暄漫不经心地吐槽了一句：“我哥就是那种冰山脸，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老气横秋了。”
吴缺轻笑一声，肌肤细腻得看不见一个毛孔的脸上的五官被舒展到极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念暄凝视着吴缺的面庞，隐隐约约地，仿佛看见了模糊的重影……
……
念暄在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个英文名，终于在第三次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像是往记忆的宝盒中插入了一把正确的钥匙，稍稍一转动，便想起了一切。“你以前似乎……很矮又很胖？”
“你怎么知道的？”
念暄心想：我怎么会不知道……念昀曾带你回念家，而后因为念昀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觉，你又嚷着客房离念昀的房间太远，然后，我父母就让我去睡客房、让你睡我的房间……吴缺，你以前真地就是个多事的小孩……“你变得真多！”
“变帅了吗？”吴缺开玩笑道。
念暄望了吴缺良久，才道：“不止这点。”他哥从小到大，都几乎没什么变化，以平淡的神情给人莫名的威慑力，而吴缺，就真地是变得太多了，个头拔高，形体也变瘦，昔日的稚嫩褪得一干二净，精致的面容被镀上帝王的光辉一般，不容侵犯。
“第一眼看见念昀，我就希望自己能成为像他那样的人，沉稳、冷静、机智、从容、大度……”吴缺说起自己当年的愿望，眼眸中充满希冀。
“好吧，我哥可一点都不大度！那你觉得你现在成为像我哥那样的人了吗？”
“还没吧……”吴缺笑笑。
“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了，我哥也许并不如你想象得那般成熟，他那样的人一旦脆弱下来，可是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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