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决定
买好了米面之类的物品，眉婉便径直向一个摆着各色布匹的摊位前走去。
叶覃手里拎着不少的东西，尽管人潮拥挤，他却还是紧紧地跟在她几步之内。
眉婉来到摊前，拿起一匹灰色的布料端详了几眼，接着就转头问叶覃道：“这布好不好看？”
叶覃心底里是觉得女孩子穿得年轻一些要好，但是看眉婉眼底隐隐的亮色，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不好看，只说道：“你喜欢就好。”
眉婉却是皱了皱眉：“那你呢，你喜欢吗？”
“……喜欢。”
眉婉便回过头去高兴地付了钱。
回去的路上，眉婉抱着方才买的几尺布，叶覃落下她大概一两步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眉婉手上摸着布料便觉得这布真不错，做身衣服肯定又好看又舒服。
后面跟来的那人穿来穿去也只有那一套，虽然每天晚上都出去……可是居然连件衣服都不换回来。
眉婉告诉自己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他身上那淡淡的血腥味，所以才打算给他做套衣服。不然的话，他们之间又没什么特殊的关系，她干嘛要给他做呢。
回到家的时候，眉婉把步先放在了内屋，接着便又步了出去。
正巧叶覃也刚刚从厨房放完东西出来，两人的目光一碰上，眉婉先笑道：“你先歇一会儿，我去给张大娘把菜浇上水，待会儿就回来做饭。”
这两天张大娘的老伴生病了，两个老人互相照应着也不容易，眉婉有时间便去多帮衬帮衬。
不过待她走出去的时候，却发觉叶覃也跟了上来。
“你不用跟来，我自己就能弄好。”眉婉朝他摆摆手。
叶覃却还是沉默地走到了她的身后。
这段时间眉婉对他这硬脾气也是了解得差不多了，凡是他决定要做的事，哪怕面上再沉默不语，最终都不会动摇分毫。
既是如此，她也就不再推拒。
张大娘看到眉婉和叶覃一同出现的时候有些微的诧异，但老人家反应很快，活络了下心思便笑说道：“还得辛苦你们两个来帮我跟老头子干活，不过千万别见累，随意浇点水就好。”
眉婉也轻笑着寒暄了两句，接着便去拿水桶，准备去井里打点水。
还没等她迈开步子，叶覃却已经将东西接了过去，然后动作麻利地打上水，再去浇菜地。
眉婉转头看见张大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便知道她是又误会了，刚想解释，却教老人家给打断：“眉姑娘啊，我见那小伙子人不错，是个能托付终身的主儿。”
眉婉听到着实无奈道：“大娘，他不过是来我家借住一段时间，迟早要离开的。”
“那就想办法让他别走嘛。你一个姑娘家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我们都想替你寻门亲事，可是又见你平时不喜跟人讲话，这才没敢去打扰你。但女人哪能一辈子自己过下去，找到个可靠的人一块过着，才是福气。”
眉婉知道是说不通了，便还是打算等叶覃走之后再跟大娘解释吧。
谁知道大娘又接着说道：“我能看出来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无意，不然的话平白收留这么一个青壮男人，难道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眉姑娘啊，我无儿无女，就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看，若是真的决定了，便来告诉大娘，大娘替你张罗婚事。”
眉婉这下一听，怔住了。
叶覃浇完水，又顺手给菜地松了松土。
张大娘看他回来的时候额头有些汗意，便去屋里倒了碗水出来，叶覃几口就给喝了下去。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日头晒在头顶正热着，眉婉看着叶覃有些红的侧脸，微微失神。
张大娘已经做好了饭，便让他们两个也留下来吃。
眉婉和叶覃自然没答应，大娘都这么大年纪了，能帮衬的他们是应该帮忙，但决计不能再添麻烦。
张大娘看着他们推拒地坚决，倒也不再坚持，只是在送他们出去的时候，凑在眉婉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眉婉闻言耳尖一红，但是面色未变。
回去的路上，眉婉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步幅也有些慢，倒是落在了叶覃的后面。
叶覃察觉到她的反常，却也没问，只是步伐也随着慢了下来。
短短的一段路程，两个人倒是走了不少的时间。
到家的时候眉婉觉得也有些热，便去屋里换了一件比较轻薄的衣服，接着就去到厨房准备做饭。
这次叶覃要帮忙的时候她没让，方才活全是他一个人做的，现在恐怕也是累了。
趁着煮饭的时候，眉婉恍然间想起了方才临走前大娘对她说的话。
“错过了这一个，下一个，可不知何年何月了。”
眉婉知道大娘有的有理，她现在这样的情形，除非是决定孤老终生，不然的话，要找寻一个可靠的男人嫁了简直是难如登天。
但别人找不到，他……就可以吗？
她鼻息间仿佛又闻到了那淡淡的血腥气，也似乎从来都没散去。
离开师傅和生活了近二十年的故土时，她几乎是万念俱灰，未来何去何从，她不知道方向，也觉得无所谓，活过一天总是一天。后来终于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平淡当中也把很多事情和心思跟着冲淡了。
可无意间被人提及这些的时候，她的心思竟也随着乱了起来。
冒出的热气在狠狠地冲打着锅盖，眉婉熟思之间反应过来去掀开，却冷不丁被烫了一下，疼的她喊了一声。
外面叶覃听到她的声音立即进来，看着她被烫的发红的手指，连忙又去倒了一瓢井水，回来给她冲洗。
原本火辣辣的手接触到凉凉的井水，瞬间拂去了大半的疼痛。
眉婉没去瞧自己的手，却在看低着头认真给她冲洗手指的叶覃。
他的脸庞有着刚硬的棱角，就像他整个人一般。不过在他垂下眉眼的时候，竟然也能让人看见耳边细小的绒毛。一根一根，看着柔软极了。
叶覃从听到眉婉叫了一声之后便再没听她呼过痛，心想着这女人倒也倔强，两根手指差点都被烫得起泡了。
冲洗了好一阵之后，叶覃才抬起头问道：“有没有治烫伤的药，最好涂一些。”
眉婉没触上他的目光，只是摇了摇头。
叶覃想了想，道：“倒也无妨，现在只是有些红肿，稍后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消去，不用担心。”
这些眉婉自然都知道，她曾经是最好的大夫，治疗这些小烫伤根本不用多言，只是看着有人替自己忙前忙后的，这般感觉，当真有些不同。
之后叶覃再没让眉婉动手做事，把饭菜都盛出来之后，又周到地把碗筷也都摆放在她面前，“吃饭吧。”
见眉婉用没烫到的左手慢慢地拿起勺子喝了口汤，叶覃这才拾起自己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饭来。
席间，眉婉不紧不慢地咽下青菜，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你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叶覃听到她说的话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答道：“是，一直一个人。”
眉婉点点头，又静默下来。
叶覃对她的话并未多想，在他看来，眉婉绝对是个心地善良，进退有度的好姑娘。不然的话当初不会救下身负重伤的他，后来也不会对他的身份只字不问，只字不提。
他想，等到了要走的那一天，他再将所有的一切都跟她说清楚，到那时候，她想要什么报答，他都会给。
她这样的女人，值得最好的报答。
饭后，眉婉见叶覃已经起身去洗碗，知道自己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便起身去了里屋，找出一些药膏。虽然不是专门治烫伤的，但皇家的东西，总归都有奇效。
涂完药之后，她又走到桌前，拿起买来的布又仔细瞧了瞧。
她没有，也没机会量过他衣服的尺寸，不过打眼瞧上去应该也差不了多少。这两天她抓紧时间做，说不定几日之后他就能换上件新衣服了。
等他拿到她的衣服的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呢？
说，恰巧看到适合你的面料，就买下来了。
还是说，你身上的衣服穿得太久，有件替换着也好。
亦或者是……既然都是一个人过，不如以后就这样生活下去，怎么样？
他应该不讨厌她，她能感觉出来，只是之前两个人之间横亘的事情太多，她对他也抱着隔阂。但若是这次说开了，会不会，会不会就有那样的可能。
眉婉想，自己应该是再没心力等待着下一个人的出现了，既然他在这里，为何不直接就是他呢？
哪怕，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太多的血腥杀气。
可她何尝又不是隐瞒着所有，她的手上，也沾染过鲜血。
这样看来，他们当真还是相配的。
眉婉的嘴角弯了弯，不自觉地就看向窗外，想象着还在厨房忙碌的男人。
以后真正有人陪伴着生活，会是怎样的感觉，眉婉此刻真的很想知道。
酸的，甜的，热的，冷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着。
不过其实怎样都好，只要别再让她永远一个人。
哪怕，陪伴在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白日里是沉默内敛着的，晚上……晚上，他乘着夜风出去，变成一名嗜血的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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