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令葇发病

　　这厢李肃和马氏还未用完膳，就有栖月轩的丫头来请王爷过去。

　　栖月轩是林姨娘的地方，来请的丫头也是跟着她最久的彩雀。

　　彩雀对着守门的丫头说有急事也无用，人家硬是拦了她在门口：“王爷和夫人正用晚膳，我们可不敢随便进去，彩雀姐姐不如先等等吧，横竖再半个时辰也就好了。”说完转身便进去了，把个彩雀晾在门口。

　　彩雀急的额上冒汗，心里冒火，瞪着那丫头远去的背影发着狠跺了几脚，有心想甩手回去，可又想起自家姨娘的嘱托，一时在院子外面直探头。

　　那看门的丫头转脸就把栖月轩来人的事情告诉了屋外当值的知画。知画应下，赏了她几个钱，瞧见屋里饭用的差不多了，才抽了空子进去禀报。说是禀报，也不过是在马氏耳边轻声说了句，正主李肃却是一点不知晓。

　　马氏晓得这会子栖月轩来人，定是知书那边事成了。直张罗着把瓒哥儿也喂完了饭，才回了李肃。

　　一时彩雀进来，见了李肃跪下就哭道：“大小姐又犯了旧疾，这次厉害的紧，姨娘吓的不轻，还请王爷赶紧过去瞧瞧吧！”

　　这番话说的李肃眉头紧皱，连马氏也变了脸色。

　　李肃对这个头生女儿向来疼爱，站起来便要去栖月轩，又问彩雀：“什么时候发的，可请大夫了？”

　　“午睡起来就有些不好，姨娘想请宫里面的章太医来给瞧瞧，便让奴婢来请王爷。”彩雀从地上爬起来，跟在李肃后头回到。

　　李肃听闻此话，怒道：“怎么磨蹭到此时才来报，葇姐儿的病能拖得？你们姨娘糊涂了不成！”一面拿了令牌让人去请太医。彩雀有心想为林姨娘辩解，可瞧自家王爷此时发起怒来，简直和钟馗一般，只得缩了脖子闭了嘴，到前面拎了灯笼给李肃领路。

　　知画有些害怕，有些惴惴的看着马氏：“夫人，怎的是大小姐……”

　　马氏也白了脸：“不是让寻个妥当人办事，出了这样的差错！去叫知书进来！”

　　栖月轩此刻满院子的灯火，丫头婆子来来往往，却没个半点声音，李肃人在院子里便道：“葇姐儿可好？”

　　进了屋一脚便跨到床前瞧女儿，见葇姐儿好端端的躺着只是面色有些潮红，却已安稳睡了，这才放下心来。葇姐儿和林姨娘一样，都有哮喘的毛病，请了多少大夫都说，这是从胎里带来的，治不了，只能好生养着罢了。

　　这栖月轩里向来不种花木，自晓得葇姐儿也有这毛病，更是连香草也无一株，只种了些藤萝缠在院中的太湖石上做个点缀。

　　“王爷可来的真早，这会儿都消停了才瞧见人。”

　　李肃听了这话原要发火，转脸瞧了眼说话的人，竟是严氏坐在床边，林姨娘反倒是站在一旁。便皱了眉头问她：“你怎么在这儿？”

　　严氏瞧也不瞧李肃一眼：“林姨娘方才急的不行，肿了两个眼睛跑去求我，说葇姐儿气喘犯了，要去请章太医。我想着王爷也在府中如何求到我这儿了，可又怕葇姐儿的病耽误不起，急着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林姨娘在一旁低头抹着眼睛，手里的绢子湿答答的全是泪，却不敢哭出半点声音。葇姐儿是她的命根子，这次的病犯的又急又凶，把她唬的六神无主。让彩雀去请李肃，却半日也不见人，这才去求了严氏。心里许了大愿，若是女儿平安便折寿十年也愿意。

　　“太医这回怎么说？可有说是为何突然间犯了病？”李肃问严氏。以往葇姐儿犯病多在秋冬，天气一凉便容易气喘，这回夏日里犯起来还是第一次。

　　“太医说，这次大姑娘的病极凶险，若是再拖上半刻一时的，恐怕难救。留了丸药让每日服用，开的方子就在外面桌上。还特意嘱咐了，大姑娘不能接触花花草草，那些猫儿狗儿的也要离着远些，屋子里得干净，床垫被褥还有枕头都要勤晒勤换。为何犯的病倒并没有说明，王爷也知道的，气喘病人最是娇贵，兴许一点尘土就要犯了起来。”

　　“你可听见了？”李肃板了脸训斥林姨娘。“你自个便是这个毛病，还不知道如何照顾葇姐儿么。”

　　林姨娘哽咽着开口：“婢妾不敢为自己辩解什么，但求王爷责罚。只万幸葇姐儿无事。”说完对严氏跪下磕了三个头。“婢妾谢娘娘救了葇姐儿，娘娘大慈大悲，婢妾愿为娘娘日日烧香祈福。”言语中半句不提李肃来晚了的事情。

　　又膝行至李肃脚边：“葇姐儿这次病来的凶，去的险，婢妾愚钝不明白其中道理，却也明白这事不正常，万事只求王爷同娘娘给葇姐儿做主！”

　　严氏此时自然猜到同谁有关。王府中只有这些人，自然不是她自个，林姨娘也不可能下手害亲生女儿。却也只作不知，斜了眼儿瞧李肃。

　　李肃此时面上青红相交，晓得是马氏故意拖延，可他总不能在妻妾面前辩解这些，心中虽气马氏，只说：“你这话是何意，是觉得葇姐儿这次的病有问题？”

　　“院子里自来便把章太医的嘱咐当作圣旨一般，半株花草也无，别说猫狗，连只鱼儿也不曾养。屋子里更是一日三回的打扫，但凡晴日里，院中便晒满了枕头被褥。若说葇姐儿犯了病，可我同她一屋，怎地却无事？”

　　严氏命丫头扶了林姨娘起来：“成了，你也别哭了，总归王爷在这儿，有什么事便不为了你，也会为葇姐儿做主的。”指了彩雀道：“扶你们姨娘去后面整整，瞧这哭的妆也花了，髻也散了。”

　　林姨娘谢了恩，由彩雀扶着自去梳洗。

　　严氏站起来，倒了杯茶，端着递给李肃道：“王爷瞧着，是怎么回事？”

　　“她是无知妇人，自个胡乱猜测也罢了，你怎么也跟着混闹。难不成还有人故意害个孩子不成。”话说完了，却不肯接茶。

　　严氏手僵在半空，晓得李肃还在计较她刺了他那句来得晚了。心中笑他器量浅，脸上却看不出来，暗暗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您是知道我的，平素就疼葇姐儿，拿她当亲生的。这番出了事，我可不烧心一样。说话有不到之处冲撞了王爷，妾身给您赔个礼，王爷就莫再怪罪我了，可好？”

　　自过了新婚那段时间，李肃再少见到严氏如此和颜悦色、做低伏小的样子，心中虽是稀罕，却也欢喜，他是个武人，再不会多心，接了茶咳嗽两声：“这种事，叫个丫头来做就是了。”

　　严氏抿嘴笑笑，这一笑倒叫李肃瞧呆了。眼儿弯弯嘴儿也弯弯，如玉般的白嫩的脸庞上仿佛笼着一层光，眉梢眼角都是温柔。李肃再没见她这般模样，以前生起的种种不满，见了这笑倒似跑了个没影。

　　“今晚，我过去你那里。”李肃言罢也不等严氏回答，直接握住她的手：“我瞧瞧，有没有被烫着，你皮子向来细嫩，以后少做这些粗活。”

　　严氏心中也不是没有震撼的，不过是这么轻轻一笑，三两句好话，便真能哄住了他？可凭她再不信，李肃此时在严氏眼里，倒像半个良人的模样。

　　“王爷说的什么话，凭她公主也罢，伺候夫君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两人一句二句温言暖语的，瞧上去竟似对恩爱夫妻。

　　到底严氏心中仍抛不下以往的规矩，把手从李肃手里抽了回来，轻言道：“王爷别怪林姨娘没见识，她到底是慈母心肠，见葇姐儿无端发病，可不心急。要说别的想头，那肯定是没有的，也不敢说有人害葇姐儿，只是这病来的离奇，不过想找出由头，以后便有所防范也好。”她喝了口茶，把茶叶梗嚼了嚼吐在杯盖上:“方才我叫人把葇姐儿的床褥被子全换了新的，那些换下来的，此刻都放在林姨娘的屋里。王爷不如找个通医理的给查查，怕是哪里有疏漏，给丫头们提个醒也好。”

　　严氏一段话娓娓道来，李肃觉得字字句句都甚是有理：“难为你了，倒想的周全。”

　　“王爷别没口子的夸我了，我但求人家别说我苛待庶出女儿就好。”

　　两人这里正说着话，绿眉便来报给严氏：“马夫人来了，说来瞧瞧葇姐儿病如何了。”

　　严氏心里冷哼一声，这个时候来，怕是心虚了。谁叫她如此胆大，竟打起葇姐儿的主意，此刻自己撞上来，倒省了她的事了。面上不动声色，只叫请进来。

　　马氏口里说是来瞧病，进了屋却依到李肃身边：“葇姐儿可还好？瞧方才彩雀的样子，可把我唬坏了。”

　　不提彩雀还好，提了就想李肃想起流云阁的丫头拦着彩雀不通传的事情，也不接马氏的话，只冷了脸道：“没规矩，见着王妃也不请安。”

　　马氏一下子通红了脸。她向来仗着李肃的宠爱，做尽了没规矩的事情，此刻当着严氏落了面子，却仍是柔声软语：“婢妾着急葇姐儿，一时没顾上同娘娘请安，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严氏弯了弯嘴角：“倒不用着急，葇姐儿此刻已经没事了。”说完瞧马氏送了口气的样子，心中暗笑：“方才王爷也着急的不行，这会子倒要查查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孩子睡了个午觉，起来就犯了气喘，可不奇怪。”

　　这次陪马氏来的是知书，这事是她做下的，本就心虚，听了此话更吓破了胆子：“回娘娘，大姑娘年纪小，许是着了凉惊了风才引发气喘，也未可知。”

　　一旁的绿眉斥道：“娘娘说话，有你插口的份！”连带着李肃听了也皱眉。

　　严氏却不在意：“这丫头说话伶俐的很，看样子倒是念过书的。”顿了一顿，突又笑道：“瞧我这记性，你可不就前几日在我屋里动手打人的那个知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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