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夜雪
第四章子夜雪
花园里，夏洛特看着桌上的一大堆折纸，一脸困惑：“苏，你要干什么呀？”
“折纸鹤。”我拿起一张纸：“千纸鹤，是祝福和思念的象征，小姐可以折给他哦。好啦，我要开始了。”
夏洛特慌忙拿起一张纸，跟着我学了起来。折纸鹤很简单，但她却很认真。她折得很慢，生怕折错一个，看得出她对着小小的纸鹤倾注的感情。
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而美好，我不禁哼起了第一次我们见面时的那首《清泉》，夏洛特也跟着唱了起来。夏洛特的声音是那么好听，让我突然有一种羞于开口的感觉。渐渐的，我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了她的独唱，我在旁边轻轻地打着拍子，听着《清泉》和她清泉般的歌声。
突然，树后传来了鼓掌声，我们扭头一看，果然是公爵和阿尔蒂先生。
夏洛特脸红了，一下子站起来：“公爵……你们不是在谈事情吗，怎么回来这里？”
“为美妙的歌声所吸引，暂时放下那些琐事又何妨。”公爵笑笑，苍白的皮肤多了一丝红润：“不知小姐是唱给哪位心上人呢？”
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公爵嘴角荡开一丝好看的微笑，捏起桌上的一只千纸鹤：“这是什么……鹤？”
“对呀，小姐可是专门为某人折的。”我插嘴道。
“真的么？世上竟有这么幸福的男子！”公爵对夏洛特说：“我想，这小小的千纸鹤肯定寄予着小姐的心愿，是什么呢？”
“思念……祝福……”夏洛说话全然不似平时的活泼伶俐，而变得有些结结巴巴，她的脸也更红了。然后她一抬头，居然转身跑掉了。
“公爵，您这么说人家女孩子能不害羞么。”阿尔蒂开口了。
“对呀，您快去追吧。”我继续鼓动他。
公爵无奈地笑笑，转身去追夏洛特。我看看眼前的阿尔蒂，想想也没什么话可说，便收拾好彩纸和纸鹤，准备离开。
“这么着急去哪儿？”他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
“不去哪儿。”我说：“我还要干活，不像你们这么清闲。”
“说话还是这么冲。”他说道，温和的微笑没有减少一丝。
“有么？我觉得很正常啊。”我耸耸肩：“啊，我明白了，应该这么说：大人！很抱歉，贱婢打扰了你们的雅兴，先行告退，还请您不要怪罪。”
阿尔蒂无奈地笑笑：“好吧，不要再讽刺我了。您别告退，我告退……”说完，他居然对我鞠了一躬。
我扬起了胜利的V型手势。对于我这小人得志的样子，阿尔蒂只是报以宽容的一笑。
接下来，我在庄园的日子算不得轻松，但没有以前那么累了，最起码不会经常被叫去扫地。原因在于夏洛特公主大人对我的恩惠，在我的“启发”下，她和公爵的感情貌似与日升温，所以她一高兴，罗昂主教就高兴，管家就高兴。他们高兴，我更开心，因为活儿变少了。至于阿尔蒂，他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几天。这半月余，一直没听说他的消息，也许本来就是一个过客吧。
一日晚上，我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后躺在我不算舒服的小床上，可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该死，怎么能失眠呢，以前我睡眠也不好，可是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失眠还是第一次。我推开窗户，托着下巴，望着天空发呆。
天空灰蒙蒙的，压着厚厚的云，看不见一颗星辰。真是的，失眠的夜晚也没有星光的陪伴。我看着一望无尽的灰色，把它想象成画布，自己则是一个失意的画家，在画布上挥洒颜料和线条。突然，指尖似乎点出了一颗雪白的星星，我诧异地盯着我的画布，愣了几秒钟后终于反应过来——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换好最漂亮的衣服，飞奔下楼。听爸爸说我诞生在一个雪夜，因而我特别喜欢雪。我站在花园里，伸出双手，任雪花落在我的脸颊边、手心里、衣服上。雪越下越大，我轻轻地转了一个圈，快乐极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想起来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恩雅的《落雪之中》(Amidthefallingsnow)。
我还记得无眠的夜晚
我们会借着烛光读书
而玻璃窗户之外
雪花砌出了新的世界
千万根羽毛飘落而下
千万颗星星坠向大地
那么多秘密这样被发现
在飘落的雪花之中
轻快舒缓的旋律伴着飘落的雪，我忍不住迈开了步子，在纷飞的雪花中跳一段只属于我自己的舞蹈——
也许我也在飘落
告诉我，我是否应该拥抱大地？
或许我不会发出声响
在笼罩四周的黑暗中
我展开双手，迎接着随风而舞的白色精灵。那片片晶莹的雪花，在我的指尖融化，在我的脚边飞舞，它们是那么美，那么脆弱，我甚至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朵雪花，和同伴们一起跳着舞，直到与大地融为一体——
冬夜的寂静
勾起了我深藏的记忆
还记得那蓝色的月光
照在飘落的雪花之上
我收起脚步，结束了这一支舞，几片雪吻过我的脸颊，冰冰的，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我望着这些漫天飞舞的白色精灵，心中感到是那样安稳。是啊，能这样跳一段只属于自己的舞蹈，是件多么幸福的事。
该回去了吧，我心想着。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那儿。
“阿尔蒂先生？”我惊讶地叫了出来。
“我记得有人说过，她不会跳舞。”他冲我微微一笑。
“您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借宿一夜，明早就离开了。”
“回英国？”我说道。
“你怎么这么确定，会说英语的法国人也不少。”
“您可蒙不了我，法国人的英语可说不了这么地道。”
“真是小看你了，”他耸耸肩：“第一次见到你，以为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外乡小丫头。谁能想到你不仅会说多种语言，还能用英语作曲……太出乎人意料了。我见过不少喜欢音乐的姑娘，可却从未遇到过会作曲的。”
“厉害吧，”我笑嘻嘻地说：“拿出您的小提琴呗，我还可以再送您一曲。”
“小提琴？我没有小提琴，没有。”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可是……我明明见您拉过呀，怎么会没有呢？”我愈发困惑了。
“那把琴，是公爵的。我没有琴。”他说完，也没解释，只是沉默。雪花飘落在我们之间，我心里越发不安了，是不是我又戳着人家什么痛处了？正准备转移话题，他却开了口：“给姑娘讲个故事吧。”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自顾自地讲了起来：“从前啊，有一个地主的儿子爱上了一位显赫人家的千金。她很漂亮，是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他为她演奏心爱的小提琴，为她作曲，他们很快乐。于是他向她求婚了。可这时她的哥哥出面干预了，”阿尔蒂的拳头攥了起来：“因为这个没落贵族的儿子没有钱，没有事业，他讥笑他‘除了提琴之外一无是处’。他们不再被允许见面，除非他有一天建立功勋，能‘混成大人物’……”
阿尔蒂看向远方，眼神中透露的伤感越加浓烈：“于是他烧掉了心爱的小提琴，发誓要出人头地。于是他参加了军队，再也没有弹过一曲。”
我着实吃了一惊，没想到一把提琴的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凄美的故事。他的琴声是那么美，那么婉转缠绵，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的兄弟逼他毁琴呢？满腹的疑问，化作一个问题，小心翼翼地问出口：“那，你觉得她爱他吗？”
“不知道，”阿尔蒂叹了口气，却依旧微笑着说道：“这些年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她爱他，为什么她对音乐会和沙龙的喜爱超过了他的小夜曲？为什么她面对那把毁掉的提琴无动于衷？不……”他喃喃道：“不，基蒂不理解，不理解音乐，也不理解我……”
“阿尔蒂，”我轻轻说：“为什么您在谈论任何事的时候，嘴角都挂着那丝微笑呢？哪怕您是悲伤的。”
“我……从小就受着这样的教育。”对于这个稍显唐突的问题，他愣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对人的观察真细致。”
“原来是贵族的烙印。”我尽量语气轻快地说：“我喜欢观察有趣的人。”
“那你应该写故事，把他们都写下来。”
“嗯……算了吧，”我摇摇脑袋：“我很懒的，我喜欢观察和接触各种各样的人，可是缺乏进一步的思考和想象，太累了。”
“真可惜。”他无奈地说道：“那么对于音乐，你只唱歌却不写曲，是不是也可以归于你的‘懒’呢？”
“这……我唱歌，随心随性。”我笑笑。
“随心随性！怪不得你能跳出那么美的舞蹈。”他也笑笑：“尽管你曾说自己不会跳。”
“我没撒谎，”我争辩道：“我不会跳小步舞……其实我没有正经地学过跳舞，除了会跳一点圆舞曲，其他都是自己闹着玩的。”
“圆舞曲？”他说：“好像有听说过，德国和奥地利跳的那种舞蹈，又名华尔兹？”
我点点头：“先生会跳吗？”
他摇头：“不太会。姑娘愿意教我吗？”
“好。”我说道：“就趁着这子夜的雪花，我斗胆教你一曲。”说完，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一如既往地温和地笑了：“差点忘了，你是个多么大胆的姑娘。”
我笑笑，再次哼起了恩雅的《落雪之中》,和他一起迈开了舞步。我看到他的眼中盛满了诧异，没多久，他也跟着哼了起来，优美的舞曲，和以我们略显笨拙的舞步。
再见，阿尔蒂，明天你离开后也许我们再也不会见面。祝你一帆风顺，我相信，你定会像自己所期待的那样，出人头地。
(https://www.23hh.com/book/40/40411/2204649.html)
1秒记住爱尚小说网：www.23hh.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3h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