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威尼斯恋人
第13章威尼斯恋人
26日，我们到达了帕维亚，两天后又以急速攻入威尼斯。事实证明拿破仑的雷霆手段是有效的，在放火烧掉比安斯科后，他又下令告知伦巴第人民，凡是在24小时之内，不放下武器者，即为叛党论处，放火烧其村庄。如此一来，整个意大利都在这位年轻的司令脚下颤抖。
“咳，想什么呢！”
“哎，你要吓死我啊。”我不满地瞪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的路易。
他坏坏地一笑：“难得还能吓着你，太有成就感了。”说罢又牵起我的手：“听说威尼斯是个不错的地方，想不想去玩儿？”
我兴奋地点点头，威尼斯，这座美丽而浪漫的水城，很早就希望能撑一只小船，轻轻点开安静的水面，悄悄穿过精致的小桥。
路易很快找来了一只冈朵拉，我跳上船，他划开了水面。还是清晨，威尼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被初生的太阳渐渐驱散。蜿蜒的运河水巷，古老的教堂尖顶，五颜六色的墙壁屋瓦，当然，还有姿态各异的水梁石杠。
“路易，那座桥叫什么呀？”我扬扬手，指着一座大理石单孔拱桥问他。
“这座啊，叫利亚德桥，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中讲的那座桥。”路易边撑船篙边说道。
我贪婪地欣赏着这座莎翁笔下的桥，桥身呈拱形，单孔，全部用白色大理石砌成…我对路易说道：“真漂亮。你喜欢莎士比亚？”
“嗯，如果不是读了军校，我更情愿去读文学。”他干脆放下船篙，坐在我身边，任小船随水漂荡。
“那你可能会成为一个诗人。”我看着路易近在咫尺的灰色眼睛，半开玩笑地说道。
他捏捏我的脸颊：“那你一定是激发我灵感的缪斯。”
“那你为什么不读文学呢？”我疑惑地问他。
他笑了：“在这个时代，文学，还是算了吧，那是衣食无忧的人才做的事。还是当军人更为实在些，而且其实我没有选择的。是拿破仑把我接到了巴黎，我才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当然，我必须上军校，正如他所期望的。”
“你和拿破仑关系一定不错吧？”我又问道。
“那当然，”他揽过我的肩膀，似在追忆快乐的过去，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作为家中的老二，拿破仑和我三哥——吕西安·波拿巴，始终不太和睦，我便是他最喜欢的弟弟。是他把我接到了巴黎，用他自己的工资供我念书，我也陪着他度过了在巴黎艰难的时光。也是他叫我跟随他来意大利，有意培养我。”
我点点头：“看来你有一个好哥哥。”
＂没错，他是我最敬重的人。＂他看着远方，像在追忆愉快的过去，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对了，我跟你还有一笔帐没算呢。＂我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说到：＂我问你，来意大利之前你为什么要那么折磨我？哼，还军训，让我淋雨…＂
＂有么？我还觉得没训够呢，难得你那么听话。＂
＂什么什么？＂
＂哈哈，逗你的。＂他大笑了起来。
＂坏人，＂我嘟起了嘴巴，使劲捏了下他的手：＂快点告诉我，你这个魔鬼教官。＂
＂魔鬼教官，这是你给我起的外号？＂他翻了个白眼：＂你不能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么…＂
＂谁让你那么严厉呢，哼，一副把我往死里训的派头。＂
＂啊，这其实也怨不得我，我只是遵照我哥哥的意思罢了。＂路易忙解释。
＂拿破仑？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好奇地问道。
＂那是因为……＂路易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同意你来意大利。我想，大概是他……怀疑你是……间谍。＂
＂啊？＂我着实吃了一惊，拿破仑也太有想象力了吧。
＂我也觉得你压根就不像啊，但是我哥哥还是坚持考察一下你的身体素质，于是我就成了你的教官。＂
＂原来是这样啊，＂我点点头，想了想还是没有把皮埃蒙特计划的事告诉他，这毕竟是我在现代受惠于历史的知识，跟他解释并没多大意义。
“好了，不聊这件事了，谁也不知道我哥脑子中在想什么。”路易说：＂不过他最近倒是挺烦恼的。＂
＂他怎么了？＂我脑子里塞满了问号：＂我们的战事不是挺顺利的吗？＂
“这个嘛，其实也没什么，你还记得约瑟芬吗？”他见我点头，便又继续说道：“拿破仑一直在她写信，要她来意大利，可是她呢，一直在以各种理由推脱着。可惜我哥哥满腔的热情啊，人家根本不理他。”
“她为什么不过来？拿破仑那么爱她。”我问道。
路易摇摇头：“她要是能心甘情愿地过来她就不是约瑟芬了，天知道她在巴黎又养了几个情夫。”
果然是风流女神约瑟芬啊。
“你不喜欢他？”我问路易。
路易断然摇头：“当然不喜欢，不仅我，我们一家都不喜欢她。谁知道为什么我哥哥要娶这样一个□□。”
听路易这么称呼他的嫂子，我对约瑟芬的好奇心又多了百倍。能让夫家人如此不待见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我们怎么能理解别人的想法。”我耸耸肩，还是两岸的风景比较好看。
突然一座别致的密封拱形桥进入了我的视线里，
“路易，那是什么桥？”
路易抬头看了一眼，肯定地说道：“叹息桥。”
“你看，”他继续解释道：“桥两边连接的是法院和监狱，当囚犯被审判后通过这座桥时，只能从密封的桥里看到一方小小的天空，常会感叹于即将对失去的自由或生命，所以就将‘叹息’作为桥名。”
“叹息桥，”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其实我听说过一个美丽的传说，恋人如果乘着刚朵拉，在叹息桥下拥吻的话，他们的爱情便会成为永恒。”
“嗯，我也听说过。”路易的声音小了下去。他紧紧搂着我的肩，我躺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叹息桥悠悠地从眼前漂过。我笑了，搂住了路易的脖子，他离我那么近，近到我可以看到他眼中的我，近到我可以感到他温热的鼻息，我心下一慌，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
他也笑了，卷卷的睫毛，湛蓝的眼睛，这个少年的一切在阳光下竟这般好看。他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的头发，蓦地，轻轻地吻住了我的唇。
“我爱你。”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不许骗我。”
“苏，”他抓住我的手：“记住，没有什么能改变我对你的爱。”
我点点头，抱住他：“永远不许离开我。”
“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呢？”路易拥着我，我们两个默默地守在一起，不觉时间的流逝，叹息桥早已漂到了我们的身后，路易盯着那座桥，又对我说道：
“你知道叹息桥还有另一个凄美的传说吗？”
“什么呀？”
“传说，有一个死囚路过叹息桥的时候，要求多呆一会儿。他朝窗外看去，正看到一对恋人在拥吻，那个女子，正是他的未婚妻。绝望的死囚叫喊着、痛苦地撞着窗，可是桥下的女子什么都听不到。最后，桥里只留下一摊血迹，一具尸体……”
“别讲了！”我捂上他的嘴：“这么悲伤的故事，我不想听。”
路易温柔地握着我的手，不再讲话。叹息桥渐渐远去了，这座小小的桥，到底承载了多少故事呢。
我们刚一回到营地，就碰上了一脸严肃的拿破仑，只见他沉着脸问道：“路易，你出去玩了？”
“我带苏散散心。”路易答道。
拿破仑瞟我一眼：“苏小姐你先回药房吧，路易你留下。”
我只好离开，走之前，路易还冲我眨眨眼。
“路易？”拿破仑颇具威慑力的声音压来，我忙吐吐舌头走掉了。
刚回到药房，拉雷就来了：“苏，我们的药品还充足吗？”
我点点头：“凑合吧，到威尼斯后有所补充，但还是供应不上。”
拉雷若有所思：“再在威尼斯待几日，我就要回米兰了，你跟着一起回吗？”
“啊，为什么呀？”一想到要跟路易分开了，心里有点难过。
“伤员大部分都在米兰接受救治，需要人手。你……”他似乎在琢磨我的表情，忽然压低声音：“我知道了，是路易……”
“好啦，”我忙打断他，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没什么，我回米兰就是。”虽然有点舍不得，但还是要忠于本职工作的，如果留在这里陪路易，就真的成公然违反军纪了。
几天后，我们启程返回米兰。
拉雷说的没错，米兰医院里的情况不容乐观。以前行军的时候，救治伤员的条件就极差，大量伤员因为得不到及时的药物、衣服和食品而死去，可是攻下米兰后，医院的条件依旧没有太大改善。伤员们被置于最阴暗的角落，等待救援，可周遭空气混浊，营地污秽，医护人员也极为缺乏。
我默默叹了口气，这些暂时失去战斗力的人们，最容易被忽视。药房暂时没什么活儿，我干脆在这所谓的医院里用我那点可怜的护理知识照顾病号们吧。
“拉雷？”我走到拉雷身边说道：“你们现在是不是很缺人手？”
拉雷点点头，眉头没有丝毫舒展。
我鼓起勇气说道：“那么，要不我在这里帮忙吧？我在书上看过一些医护知识，不过没实践过……”
“怎么，”拉雷有些诧异：“你不怕了？”
“跟这些士兵比，我那点害怕算什么。”我低声说道：“他们需要帮助，不是吗？”
“那好吧，既然这边又急需护理人员，你就来吧。”
于是，我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医护生涯。在简陋的医院里，默默地陪伴着那些伤员。这些士兵，为了胜利和荣誉，勇敢地付出了身体甚至生命，可现在却躺在条件最差的地方，肮脏、浑浊、潮湿，药品和食物始终供应不足。他们尚能在前线拼搏的时候可以得到鼓舞、奖励，可是现在呢？他们不能去打仗了，便被遗忘了在这里。前线战事之多之紧，也难以使人顾及到这里吧。不知不觉，我居然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虽然有些脏有些累，但能看着这些伤员在自己的照顾下减缓痛苦甚至康复，那种快乐和欣慰也是难以比拟的。
可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路易。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受伤？想到这儿，心里一紧张，却又随即嘲笑自己，怎么会呢？路易·波拿巴将来是会做荷兰国王的，怎么可能在这十多年前的意大利战场出事呢？
想着想着，眼前似乎出现了路易的身影，高而瘦的轮廓，右手按在腰间的剑上，栗色的头发，蓝色的瞳眸。我揉揉眼睛，他并没有消失，他就站在我面前。
是的，他就站在我面前，路易·波拿巴！
我猛地站起来：“你来了？”
他耸耸肩，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看样子不欢迎哦？那我现在走好了。”
我马上拽住他的胳膊：“别……”
他一把抱住了我，我轻轻挣扎了几下：“别闹，这里是病房。”
“那就跟我出来好了，”他说完拉着我往外走：“给你看些好东西。”
我犯着嘀咕，跟着他出了病房。
“哇！”我忍不住惊叫起来，只见浩浩荡荡地马车运载着少说几千幅包好的画。
“这是从罗马和波伦亚挑选的名画，就要送往法国了。”路易解释道。
终于明白为什么卢浮宫会有那么多藏品了，看来拿破仑在意大利没少抢艺术品。我抚摩着一幅幅精美的画，心中卷起一阵阵波澜。这就是养育了我母亲的国度么？
“我能看看吗？”我问路易。
他点点头：“当然可以，小心点就可以了。”
我拆开了几幅画，这是中世纪风格的。圣母、圣婴、圣徒，庄严肃穆的表情，镀金的光环，细腻的笔触，描绘出宗教的巨大感召力量。
我继续拆了几幅，明显和之前的不同，人物表情自然了许多，稳定的三角构图，玛利亚和普通母亲别无二致的微笑，圣婴和普通孩子一模一样的活泼，整幅画中，流露着自然、真情、温暖。
“拉斐尔！”我叫出了声。我轻轻地、小心地碰了一下画框，想摸一下画但还是没有勇气，在伟大的作品面前，不知道为什么人就变得渺小了。
“重新包起来吧。”我收回了手指，离开了。
路易沉默地跟着我，过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这段时间我都不走了。”
“真的吗？”我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不过，主要是，”路易顿了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是约瑟芬要来了，二哥命马尔蒙带一支队伍专门来米兰迎接她，本来没我什么事儿，但我主动要求送这些画到米兰，所以也在这里迎接约瑟芬。”
“约瑟芬？她肯来了？”我吃了一惊。
“真是的，你也不感激我专门来米兰陪你。”路易捏了捏我的脸颊。
我白了他一眼：“少废话，快说约瑟芬怎么愿意过来了？”
路易无奈地说道：“推脱不了了呗，据说巴拉斯也强令约瑟芬来，所以她没得选了。哦，她再过几天就到米兰了。”
“巴拉斯？他是谁？”
“督政府的督政，也是塔丽昂夫人的情夫。”
“我想起来了，”我仔细回忆起，三个多月前，就是塔丽昂在她的沙龙上宣布了拿破仑和约瑟芬的婚约。
“也是约瑟芬的旧情人。”路易接着补充道。
＂啊？＂我惊讶极了，难道约瑟芬和塔丽昂曾共用一个情人？看来法国人民果然很开放啊。
“二哥暂时抽不开身，我和马尔蒙先在米兰迎接她。”路易的表情有一丝厌恶：“来就来吧，反正我是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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