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死生相依

　　“欧仁·博阿尔内！”我认出了领队的这个少年，叫住了他。

　　“您是……”他端详了我一阵，一拍脑门：“苏姐姐！”

　　“嘘，你小声点，我可是在扮男人。”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指指面前鱼贯而过的战俘：“这次肯定打了个大胜仗吧？俘虏了这么多敌人！”

　　欧仁却有些尴尬：“其实也不是。他们原先躲在堡垒里，说如果我军饶他们不死就投降，否则血战到底，于是我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把他们带了回来。”

　　欧仁话音刚落，拿破仑就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开口就责备道：“欧仁!你为什么带这么多战俘回来！”

　　“他们说不伤性命就投降，”欧仁忙解释：“您不是也说过吗，战争是门艺术，要尽量减少人员伤亡。”

　　“可是你要我拿这四千俘虏怎么办？单单我们自己的士兵补给就不够，我去哪里弄东西来养活俘虏？更何况留他们在军中恐生哗变！”拿破仑怒气更盛：“我是教导过你尽量减少伤亡，可那是对妇女、儿童、老人之类的平民！对于这些士兵，你的职责是送他们去死，而不是现在给我抛出这样的难题！”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一紧，由不得脸色有些发白，忙问道：“你打算怎么办，不是要……”

　　他叹了口气：“杀掉是最合适的，但……”他看了眼我，语气变得犹豫起来：“但是我也不想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容我再想想吧。”’

　　接下来的三天，拿破仑反复召集将领开会，讨论该如何处置这四千战俘。但他不允许我过问这件事情，也不肯告诉我他们商议的结果，我只知道，这几天晚上他一直辗转反侧，难于决定。

　　第四天的上午，我去医院照顾病人。在这里瘟疫已经有蔓延的势头了，我盯着眼前被病痛折磨的伤员，却没什么好办法减轻他们的痛苦，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还好吗？”拉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不要再来医院了，这里越来越危险了。”

　　“没事的，以前不也有这种情况吗？现在这里这么缺人手，我可以帮他们那为什么要走？”我故作轻松地笑笑。

　　“不行，”拉雷坚持道：“现在和以前不同了，你是司令……身边的人，如果你出什么意外该怎么办？更可怕的是，如果传染给司令……”

　　我低下头沉默着，拉雷说的并没有错。我站了起来，最后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士兵，点头同意了。

　　“那好，我送你回去吧。”拉雷说道。我点点头，和他一路并肩走着。

　　“拉雷，”我先开口了：“最近心情烦闷地很，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那是当然。”他温和地一笑。

　　“嗯，我知道不远处有片海滩，我们散步去那里吧，边走边聊，好吗？”我说。

　　谁知拉雷却变了脸色：“海滩？不要去！”

　　我疑心顿起，拉雷一向温和，为人处世波澜不惊，怎么对一个海滩反应这么激烈？那片海滩，为什么不能去？我盯着拉雷，他避开我的双眼，我忍不住心里的疑惑，拔腿就那边跑去。

　　“苏——”拉雷焦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什么都顾不上，只知道往那里跑，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我便听到惨叫声、嘶吼声、枪声，还有刀剑声。看到了，我都看到了。

　　那是一场大屠杀！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那些手无寸铁的战俘们，被驱逐到了这片海域，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纷纷倒在了法国人的屠刀下。没错，是刀不是枪！也许是为了节省弹药吧，杀这些俘虏，甚至都不用枪！他们的鲜血，把海水染成了浓重的猩红。

　　眼前的这一切刺激着我的神经，我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胃部开始了翻江倒海。我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吐了起来。

　　“苏！”拉雷跑到我身边，扶住了我。

　　“拉雷……”我看了他一眼，身上再也没了力气，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好像是一个漫长的梦，我独自走着，不知道是夜太黑还是眼睛被黑布蒙着，总是我什么都看不清楚。周围的一切都像那只叫做贝斯特的猫儿一般黑，＂喵！＂我听到一声猫叫，猛一回头，正看到一双琥珀色的猫眼。那双眼睛打量着我，＂喵！＂又是一声猫叫，仿佛是在唤我冲破这个梦境。

　　我费力地动动眼皮，终于睁开了双眼，拿破仑和拉雷，都在我的床前。拿破仑也不顾拉雷在场，一下子抱住了我：“亲爱的，你终于醒了！”

　　我却冷冷地推开他：“你身上的血腥味太浓。”

　　他尴尬地愣住了，又笑笑：“你说什么呢？晴，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拉雷，你快点讲吧！”

　　这时拉雷走上前来，他冲我微微一笑：“恭喜你，你要做妈妈了。”

　　“什么？”我吓了一跳，不敢相信面前这两个人，条件发射地抓住了自己的手腕，没错，脉象圆滑，如珠走盘，是滑脉。

　　这么说，我即将有一个宝贝？一阵巨大的欣喜带走了所有的不快，我扑进他的怀里，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我们有孩子了？孩子？”

　　拿破仑紧紧地搂着我：“没错，没错！我们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是我却瞥见了拉雷满是担忧的脸，突然想起，宝宝降临地有多不合时宜。我握住拿破仑的手，叹了口气：＂他来的不是时候。＂

　　＂说什么呢！＂他掐了下我的手。

　　我摇摇头：＂其实你心里比我清楚多了，我们是在行军，在打仗！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嘘。＂他捂住了我的嘴巴：＂晴，我们要有信心。我答应你，一定保护好你，保护好孩子。况且，这是我们的孩子，他一定是最优秀的！怎么能受不住这一点点苦难呢？＂

　　我用力地点点头，轻轻抚过小腹。你好，我的宝贝，你拥有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而你的妈妈不远万里、穿过两百年的光阴才找到他。妈妈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你也要答应妈妈，一定要坚强。

　　我微笑着，抬头看着眼前的他，蓝灰的的眼眸交织着喜悦与希望。一瞬间，所有不快都烟消云散。

　　我握紧他的手，十指相扣间，一阵久违的温暖也慢慢传到了心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还没来记得体会即将为人父母的喜悦，就踏上了征服的道路。每天，都是无止境地攻城拔寨。

　　“你看，这里就是阿克尔城堡。”拿破仑指指我们面前的地图。

　　“下一个要攻占的地方？”我观察着阿克尔的地形，它处于三面环水的半岛上，是土耳其总督赖以顽抗的根据点，战略重要性显而易见。

　　“没错，不过现在情况比较复杂。”他的手指划过城堡外的海域：“他们得到了英国海军的支援，拥有两艘战舰和几艘炮艇。”

　　“英国人可不好对付。”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将领是谁呢？”

　　“史密斯，他并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抱着双臂，盯着地图的眼睛有些失神：“但最可怕的是我们自己人的背叛。你知道吗，史密斯有位叫做菲利波的助手，他是我原来在军校的同学。”

　　“你的同学，那么他不是法国人么……”

　　“是的，法国人，现在却帮着英国人打法国人。”他冷哼一声，语气充满了不屑：“彻头彻尾的□□分子！叛徒！真羞于承认，这样的人曾是我的同学。”

　　“好了，不值得这么生气的，”我轻轻地拍怕他的肩膀：“背叛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人不就是趋向维护自我利益吗，这也是人性的一部分，没办法抹去。跟这种人怄气是没用的，我们还是好好筹划下，这仗该怎么打。”

　　“我知道，放心吧。倒是你，得多多休息，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他收起了地图，把我抱到了床上：“现在什么都没你和孩子重要。我需要领着先锋部队赶到阿尔克，行军速度太快你不能跟着；而雅法现在瘟疫流行，我更不能把你留在这里。这样，你跟着后勤部队随后赶到阿克尔，你看好吗？”

　　“不，不行，”我搂住他的脖子：“我不要和你分开。”

　　“乖，别这样，要为孩子多想想啊。”他捏了下我的鼻子：“我们不会分开太久的，我确信阿尔克不会消耗我太多时间。等你到了，我一定让你享受如东方皇后般的待遇。”

　　“真的？那我可就等着享受啦。”我笑着倚在他的怀里。我们其实都很清楚这一仗并不好打，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实现他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却很简单，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和宝宝平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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