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生命的重量
拿破仑让我跟着最后一支后勤部队前往阿克尔城堡，并安排拉雷一路照顾我。虽然不是妇科医师，但他丰富的医学知识照顾我足够了，而且宝宝很乖，除了偶尔的恶心感，也没有给我带来什么太大的不适。
等我到达阿克尔的时候，马上便明白了局势不太乐观。军中有一种压抑的气息弥漫着，而医院里则躺满了伤员。拉雷马上投入了新的工作，我也试着给一些伤员止血。
拉雷却拦住我：＂你不要动了，现在你不能太过劳累。＂
我摇摇头：＂没关系，我能做多少就多少。在司令过来接我之前，就让我照顾一会儿这些伤员吧，我自有分寸。＂
＂好吧，你就在这里照顾外伤病号，千万别靠近隔离区。＂拉雷看看我，似乎早已习惯了我的倔强，不再坚持。我笑笑，为自己这种小小的胜利微微得意了一下，接着便继续工作了。我看着眼前受伤的士兵，心里又是一阵难过，这是怎样的一场场战役啊，把一个个鲜活健康的士兵变成了残破病痛的伤员。
＂苏！＂我听到一个声音在叫我，音量不大却十分熟悉，我朝那个方向看去，竟然找到了多日未见的让·拉纳。
＂拉纳！＂我忙走去，坐在他的床边：＂你又受伤了？＂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好像又牵动了什么伤口，痛得他□□了一下。
＂你别动。＂我忙检查了下他的伤口，头部、胳膊、腿部均有创伤，虽然暂时没什么危险，但恐怕难免会留下些后遗症。
＂别担心，上帝还是眷顾我的，我不好好的嘛。＂拉纳无视我的担心，故作轻松地说道。
＂哼，像你这么不要命的，的确得好好谢谢上帝！＂我不客气地说道，同时给他换着药膏。
他却闭上了眼睛，没有还嘴。我特别不习惯沉默的拉纳，他总是精力充沛，到哪里都能说说笑笑，可是现在，他却躺在我面前，没力气理会我的玩笑。
＂你没事吧？我弄疼你了吗？＂我问道。
他睁开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头上的帐顶，终于开口说道：＂苏，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什么？尽管说吧。＂
拉纳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服里抽出了一封信，递给了我：＂苏，有些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你是一个女孩子，又是我的朋友，所以…＂
我接过信，看到上面写着＂致波莱特·梅里克—我的挚爱＂几个字，信封上还粘着些许血迹。
＂这是…＂我有些不明白。
＂我是个军人，生命早已不属于自己。＂拉纳解释道：＂我怕，将来有一天我不能再从战场上活着回来。如果…如果我出现什么不测，请帮我把这个交给波莱特。＂
我看着那封信，眼睛有些湿润。＂好，没问题。＂我答应他，收好了信：＂不过，我更希望她永远不会看到这封信。＂
＂嗯，但愿吧。＂他说道，又看看我：＂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呀，能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的手下意识地抚着肚子，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甜蜜的微笑。
＂啊，你这是…＂
我的脸刷地一下红了，羞涩地点点头：＂两个多月了。＂
＂恭喜你！＂他点点头，可不知为什么眼中却有一丝担忧，他似乎在犹豫，似乎想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我忍不住问道。
＂没，没什么……＂拉纳结结巴巴地说着：＂我是想说，苏……生活并不总是那么美好……＂
＂晴！你来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传来，我忙站了起来，他把我拥进了怀抱。
＂司令。＂拉纳挣扎着想坐起来致敬，拿破仑马上制止了他：＂你好好休息，要尽早康复才是。＂
说罢，拿破仑拉着我，回到他的住处。我这才来得及好好看看他，结果着实吓了一跳。他的脸色非常不好，黑黑的眼圈让眼窝显得更深了，眉宇间却是满满的不安。
“你还好吗？”我抚平他的眉头：“别这样皱着眉，我会难过的。”
他抓住我的手：“晴……如果你了解我们现在的形势，就会和我一样焦急了。”
“发生了什么？情况不好吗？”我忙问道。
他扶我坐下：“你别着急，先告诉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点点头：“挺好的，不用担心我了。你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叹了口气：“我也只敢对你说实话了，对外界我一直在宣传所谓的胜利来维持稳定。我们的舰队因为大雾一头扎进了英军的怀抱，我对这座城一共发动了多次围攻，却还没成功，最糟的是还有瘟疫……这个倒霉的地方竟然夺去了我不少人的性命，浪费了我不少宝贵的时间！”
原来这座城这么难攻，他一定遇到了许多无法想象的困难啊。我抬头看着他：“那现在要怎么办呢？待在这里面对的是更大的损失，不如我们回……”
“不行！”他断然拒绝：“事已至此，不能不试最后一次！”他抓住我的双手，半跪在我身边热切地说道：“如果我如愿以偿地攻下了它，我会在城中找到足够的财富和武器，我要鼓动叙利亚和武装叙利亚的人民，领导他们反对当地的残暴统治！然后，我会向大马士革进军，不满于□□的人们会不断汇集到我的旗下，我要在这方土地废除奴隶制、推翻暴虐政府，我的大军会带着无尚荣光进入君士坦丁堡。我会在东方建立一个新的帝国……而你，晴，你将会是我最美丽的皇后！”
我默默地闭上眼睛，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言语回答他。我应该支持他吗？我应该崇拜他吗？或者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和他一起畅想这东方帝国之梦？可是事实上，这时的他让我害怕，我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和野心。他谈论权力的时候，眼中闪着的我很少见到的光芒，那么热切，那么渴望，似乎他随时准备着为权力的桂冠而牺牲一切。那么有一天，他会不会牺牲我？想到这里，我止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我不能离开他，我根本离不开他！和他在一起，我尝到了爱情的甜蜜，看到了世间最壮美的风景，当然，也目睹了无尽的战役、牺牲、屠杀。刺鼻的血腥味包围着我，但是我知道，只要我爱着他，这就是我逃不开的命运。
“你怎么了？不高兴吗？”兴许是见我一直没说话，他揽住我，照例捏捏我的鼻子：“你先休息吧，不要操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我点点头，任由他把我抱到床上。他冲我温柔地笑笑，站起身就要离开，我不知道怎么了，在他转身的一刹那，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笑了：“怎么，不舍地我离开？”
我摇摇头，松开了手，终还是没能说出心里所想的一切，脑海中满满的思绪，只化成一句话：“早些回来。”
可是，拿破仑的信心并没有换来胜利。阿克尔城堡的围攻耗时两个月，耗尽了我们的物力人力，可这座城就是这样，久攻不下。在这场可怕的灾难面前，拿破仑终于从他的东方梦中醒了过来，带着无以言尽的遗憾，他下令返回埃及。
返回之路却比来时艰难了许多。沙漠，依旧是延绵无尽的沙漠。相比来的时候，这黄沙却更似吃人的魔鬼，因为现在我们处于五月末，极端酷热挑战着所有人脆弱的身体和精神。这注定是场更为艰苦的战役，身体和气候的抗争，人类和大自然的抗衡。我看着身边那人，掩饰不住自己的担忧，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什么，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去，顺利回到埃及！”拿破仑牵起我的手，指指旁边一辆运伤员的车子：“去坐车上吧，我陪着你，我就在你旁边走着。”
“你不骑马吗？”我有些奇怪。
他摇头：“我要和我的士兵一起，也要陪着你。”他转过身，朝士兵们大声说道：“士兵们！全体步行，包括各军官！马匹和车辆全部用来运送伤员。”说完，他抬头看着远方，眉毛微微皱了皱。他也在担心吧，但他从不会让别人察觉出他的消极情绪，他就是有这样神奇的魔力，总是展现给外人无穷的精力、勇气和智谋。
但没过多久，管理马匹的士兵小跑过来，他冲拿破仑敬了个军礼，张口便问道：“尊敬的长官，请问您要选那匹坐骑？”
听到他的话，拿破仑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向前迈了一步，给了那个士兵一耳光：“笨蛋，没听到我的命令吗？”
“可是……”他支支吾吾地说着：“您，您是……总司令……”
“我再说一遍，”拿破仑挥了挥手：“全体步行，我第一个走！”
说完，拿破仑背着手向前走去。马车也开始动了，我看向远方，除了沙子还是沙子，哦，还有头上毫不留情的刺眼的太阳。没有水，没有凉荫，没有风，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压抑，不，是绝望。太阳晃得我头晕，太过明亮的光线、难以忍受的酷热，极度的口渴，让我陷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马车并不平稳，摇摇晃晃地让我恶心。我轻轻地护着肚子，我的宝贝，妈妈真的很不合格，让你也受这样的罪。但是宝贝，你一定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妈妈爱你，爸爸也爱你，我们会快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甚至如童话中那般美好。只要过了这片沙漠，只要我们回到开罗。
“在想什么呢？”拿破仑来到我身边，关切地问道。
我冲他笑笑：“没什么，想宝贝呢。”
他的眼中多了一丝黯淡，我拉着他的手，正想说几句宽慰的话，他却递给我了一杯水。
我旁边的士兵都贪婪地盯着那杯水，眼中露着嫉妒的光芒，对于沙漠中的人，水毫无疑问是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啊。我直直地看着眼前的杯子，伸手要接过来，却看到了他干燥破皮的嘴唇。
“你……有水喝吗？”我问。
他把水杯向前递了递：“不用操心我。”
“不，你不告诉我，我就不喝。”我坚持着。
他皱起了眉头：“你跟我闹什么别扭，你多想想孩子啊。”
我只好接过杯子，喝下了半杯。那水真的好清甜啊，缓缓流过我的舌头、喉咙，像一阵清风拂过我整个身体。
我把剩下的半杯水递给他：“剩下的你喝吧。”
“不用，”他摇摇头，冲我轻松地笑笑：“你是两个人，当然要喝两个人的量。不要担心我，我毕竟是司令，想弄来杯水还不容易么。”
“可是……”我还想继续说，他却摆摆手打断了我的话，把水推到我的嘴边，示意我喝下去。
我只好捧起杯子，喝着剩下的水。这时我看到，在我前面几步路的地方，两个士兵抬着一个伤员，但那两个士兵显然没有力气了，走路摇摇晃晃的。终于他们放下伤员，其中一个走了过来，冲拿破仑敬了个军礼，却不敢直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报告司令……我负责抬一名伤员，他，他是我们的班长，但是……我们觉得他已经没救了，继续抬着他，我们会和他一起死在这里的，因而，因而我们请求……”
“别说了，”拿破仑挥一挥手，看着不远处被放在地上的伤员，缓缓说道：“批准。”
我心里一紧：“你们的意思，是不打算救那个士兵了吗？”
“晴，”拿破仑说道：“你要看到我们现在的处境，有些伤员根本就走不出沙漠，带着他们可能会拖累更多的人……”
他拍拍我的手背：“希望你能理解。”
我木然地点点头，根本找不到能反驳他话，况且，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争论了，我能说什么？责备他不人道吗？可是在这茫茫沙漠中，一条人命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着。路过那个被遗弃的士兵时，我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枯瘦病弱，奄奄一息，他的腿被截去了一段，污血把绷带染得黑红，还沾着不少沙子和泥土。马车晃动着，那个士兵残破的身躯也随之在我眼前晃动着，好像他随时会跳起追上来，咒骂着恶劣的天气，咒骂着我们这群狠心的人，咒骂着不公的命运。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一阵恶心从胃部冲向了喉咙，＂停车！＂我叫了一声，便趴在车边吐了起来。
胃部的翻江倒海，抽去了我最后一丝力气。我扒着车栏杆，大口地喘着气，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额头滚落，我觉得自己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你还好吗？＂拿破仑扶住我，轻轻拍着我的背，小声说道：＂你这样……太让人心疼了。＂
我看着他盛满忧虑的眼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车子有些颠簸而已。＂
他点点头，却抓住了我的手，示意我下车。他要做什么呢？我心里嘀咕着，但还是遵照他的意思准备下了马车。我下车时，脚步有些虚浮，差点扭住了脚，他就势扶住我，却转过身去，又扭头对我笑笑：＂上来。＂
＂什么？＂我诧异极了。
＂我说，上来，我背你。＂他冲我点点头。
＂可是……＂
＂怎么那么多可是？＂他说完，一把背起了我，小声说着：＂不就是背自己的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时周围的士兵个个面露惊异之色，他们看到的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士兵，他们大概没想到自己的长官会这样爱护士兵吧。士兵们窃窃私语着，似乎在传颂司令的仁慈，更像是在嫉妒我的特权。
我的脸颊有些发烫，我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我……沉么”我趴在他耳边说道。
“你说呢？真沉啊。”
我轻轻捏了下他的肩膀：“什么什么？你居然敢说我胖？”
“没有啊，”他说道：“你和孩子两个，等于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身上，你说，能不沉么。”
我鼻子酸酸的，如果不是体内缺水，我想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其实你一点都不沉，这段时间你瘦了。”他小声说道，带着些许愧疚：“对不起，晴，你怀孕了，我还让你受这样的折磨。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不，”我摇头，在他耳边说道：“不是你的错啊，是宝宝来得太突然，我们都没做好准备呢。不要担心了，拉雷说一切迹象都很正常，我和宝宝都很健康，只要不出什么意外，我们都可以走出沙漠的。”
“嗯，出了这片沙漠就好了，我们都要坚持住。”他说：“等回到开罗，我就昭告你的身份，好好迎接我们孩子的出生。嗯，如果能回到法国，我一定娶你为妻。”
“等等，”我打住他的话，半开玩笑地说：“我有说嫁给你吗？你都没征求我的意见就说娶我。”
“晴……”他有些焦急：“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这个嘛……”我故意拖长了音节，好像在思考一个棘手的问题，但实际上，我心中早就有了答案。末了，我附在他耳边说：“我要你在巴黎圣母院娶我，我喜欢那里绚丽的玫瑰窗。”
他笑了，舒了一口气：“没问题，你想怎样就怎样。”
“可是，”我叹了口气：“如果我们回不到法国呢……”
他沉默了一阵，说道：“不管在哪里，你都是我唯一的爱。”
我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这就够了，够了。我抬头看看天空，阳光依旧那么耀眼刺目，扎得我眼睛直想流泪。上帝啊，我心中溢满了对您的感激！我是何等的幸运啊，能得到他的爱，能得到他这样的承诺。
“舒服些了吗？”他问我。
我点点头：“和你在一块儿，哪里都是天堂。”我头靠在他的肩上，听着他隐约的心跳声，还有越来越明显的喘气声。我知道，他每迈一步都消耗着不小的力气。
“累吗？”我问他。
“不累，”他回答：“我觉得，很幸福。”
“我也是……”我趴在他的肩头呢喃着，一丝困意涌了上来，声音便也渐渐低了下去。
“休息一会儿吧，别累着了，”他柔声说着：“过不了多久，咱们就走出沙漠了。”
我含糊地点点头，其实心里很清楚，上帝给我们的考验之路，还很长。
终于，经过二十五天的艰难行军，我们终于回到了开罗。拿破仑扶着我走进久违的宫殿，看着周围熟悉却好久没见的一切，突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终于结束了，炎炎烈日，漫天黄沙，干渴酷热，终于都结束了。这就像一个长长的梦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却只能一直不停地走，甚至自己都麻木了，直到有一天，重新看到了高耸的金字塔，然后明白噩梦结束了。
他把我抱到床上。重现躺在舒适清凉的房间里，才发现原来的生活竟是那般美好。他拿沾着水的毛巾替我擦着身子，一阵阵清凉终于驱走了所有的不适。
“舒服些了吗？”他问道。
“嗯。”我抚着他的眉心，有些心疼：“我们都很好，你不要担心。你也休息下吧？”
他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这次命运之神留给我的时间太少了，有太多事情马上就要处理。你不要担心，我很快就能回来。＂他说罢指指床边的一套裙子：＂这是给你准备的，待会儿有力气了就换成女装吧，我不想再隐藏你的身份了。我要向众人宣布，我会娶你为妻！＂
我点点头，他笑笑，放下我的手，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更不知道我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拽住了他，搂住了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唇，他抱紧了我不再松开。
“拿破仑，拿破仑……”我喃喃着他的名字，心中溢满了幸福与甜蜜，我凝视着他蓝灰色的眼睛，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深沉如古井，摄人心魄。和他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告诉他，他就是我独一无二的爱，我要告诉他，我穿过了两百年光阴才找到他，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我还要告诉他，为了他，我不再留恋自己的时代，我要留下来，和他相守一生一世。
＂好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一只手轻轻地捏着我的下巴，他笑了，温热的气息扫过我的面颊：＂睡吧，也许等你一觉醒来，我就在你面前。＂
“好，等你回来，我有话对你说。”我微微一笑，乖巧地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困意迅速席卷了我，我很快便坠入了梦乡。
灼热的阳光，漫无边际的黄沙，我怎么又回到了沙漠之中？但这次，没有军队，没有拿破仑，只有我一个人，茫然地走着。突然，沙丘边出现了一个黑影，我忙快步走去，还是那只黑猫。
＂你是贝斯特吗？＂我问道，又蹲下身，试着摸了摸它的黑黑的皮毛。
＂喵—＂它却大叫一声，转身就抓了我一下。
＂你—＂我跌坐在地上，惊讶地看着它，它两只大大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从里面不断流出血红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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