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到了医院门口，我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跑，然后冲进了病房。里面换针药水的护士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问我有什么急事。我说没有没有，来看一下病人。唐英坐在病床边，有气无力地看着我。我心头愧疚得要命，我说唐英你快点回去睡觉吧，我……刚才睡过头了，忘了调闹钟。

　　她盯着我的眼睛看，她说你怎么眼睛都是肿的？睡了一天还没睡够啊？

　　我赶紧揉了揉眼睛，说不是，我是，那个，你赶紧回去吧？

　　灵灵也醒了，她说唐英你回去休息吧，一天一夜没睡觉了，我这里不用担心的。

　　我看了看灵灵，她现在果然要精神多了，毕竟还年轻，恢复得也快。

　　唐英看着灵灵，然后将她把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捋了捋，说道：那我就先回去啦？

　　灵灵点头：明天回厂里请个假吧，要不得算你旷工了。

　　我问灵灵：现在能不能吃东西了，我下去给你买点吃的上来？

　　唐英说现在还不能吃，大概得等到明天。

　　那喝水总可以吧，水果呢？

　　唐英摇摇头，她跟我小声说还不行，医生说得等到通气以后才能吃，到时候我先给她熬点粥喝。还有周浪，那边看守病床的是个阿姨，也是外地来打工的，她老公做的是胆囊手术。这个阿姨人很好，我今天跟她聊了很久。如果待会儿她回来了，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事，就叫她帮帮忙，她会答应的知道吗？

　　我说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还有，每隔那么久要给灵灵的嘴唇上沾点水，别破皮了。

　　我说知道了，你快点回去吧，门锁暂时没问题。

　　她皱了一下眉头：你像是在急着赶我走啊？

　　哪有啊，你都这么久没睡觉了，还支持得住啊天？

　　她说你别小看我，以前在流水线连续加班二十四小时也是有过的，不信你问灵灵？

　　灵灵笑着点头：我知道啊，不过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看着都心疼了，还别说周浪。

　　唐英露出一点微笑，看了我一眼：记着啊，我交待给你的事？

　　我连连点头：记着了记着了。你路上小心点。

　　目送唐英走出病房，我坐到了灵灵身边。然后拿起她的手，久久地看着她。

　　她笑了一下：怎么啦，周浪，像是不认识我似的。

　　我缓缓将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想把手抽回去。但手上却是一点力都没有。我说别动，小心绷着伤口。现在伤口还痛吗？

　　她点点头：还有点，不过比上午好很多了。我下午都想下地走走的，但医生不允许，他们说至少得等到明天才能下地。

　　我说那么急干嘛，好好躺着。是不是想翻个身啊，我帮你翻一下。

　　她又轻轻点头。

　　我将手伸进被子里面去，扶着她的背部和腿，轻轻将她侧翻过去，等了一阵，又从另一边翻了一次，她说这样舒服多了。

　　我说你都没叫唐英帮你翻一下啊？

　　她摇摇头：我看她太疲倦啦，没好意思跟她说，再说她能有多大力气，还不一定翻得动我呢。

　　我说看来以后你还是得找个力气大的人来照顾你，要不以后你老了怎么办呢？

　　她没有说话，眼睛看向一边。

　　我并不想止住话头，继续问她：灵灵，你想过没有，以后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来照顾你？

　　她叹了一口气：要是我以后一直都只能躺在床上，有谁肯来照顾我一辈子吗？

　　我愿意啊。我说。

　　她笑了笑：也许你只是说说罢了，要是真那样了你肯定会烦的。

　　怎么会，你要真成了那样，我一定照顾你一辈子。

　　她看了我一阵，问我：你眼睛怎么啦，怎么红红肿肿的？

　　我搪塞到：大概是不习惯白天睡觉吧。

　　是吗？

　　是啊，你忘啦，第一次在裁床上夜班，第二天我回去就睡不着嘛。

　　她抿了抿嘴，又问：怎么眼圈上还有泪痕，你哭啦？

　　我将她的手紧紧握住，然后点头：是啊，我哭了。

　　干嘛要哭，男子汉大丈夫的。

　　可是……我在你面前不永远都是个小屁孩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个小屁孩啦？

　　你在，以前说过，可能你已经忘记了。

　　但你现在已经不是啦，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已经很坚强了。

　　我点着头：嗯，也许吧，我的确已经够坚强了。坚强得，都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她将头歪向一边，很久都没有转过来。

　　我用棉签沾了点水，我说把头转过来吧，我帮你润一润嘴唇。

　　她还是没有动，我站起身来去看她，竟然发现她满眼噙着泪花。我看看病房里没有其他看守的人，就用棉签将自己的嘴唇抹湿，然后轻轻将嘴唇贴在灵灵的嘴唇上，她也没有反对。我们就这样，久久地将嘴唇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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