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青春的火焰

　　顾盼儿现在每天早上要更早地起床，开学前，她曾仔细观察过地形，找了条近路，但尽管这样，小跑着到学校也要四十分钟了。

　　林惜雨提议给她买一辆二手的自行车，但顾盼儿之前从没接触过自行车，并不会骑，再加上林惜云忧心城里车辆太多，骑车不安全，最后就只好作罢了。

　　小路并不好走，而且有些偏僻，顾盼儿每天走的时候都有些提心吊胆的。

　　许晓柔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但她不会载人，加上她也刚学会骑没多久，自己一个人骑的时候遇到往来的车辆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更别提要载顾盼儿了。

　　上下学的这段时间成了顾盼儿最难熬的孤单。既然是孤单，自然就要早点结束它，因此一下课顾盼儿始终是第一个冲出教室。

　　蒙嘉瑞常常在初上的华灯下一边骑车一边东张西望地试图寻找顾盼儿的影子，人来人往那么多，却始终没有她。

　　倒是周碧园暗示过很多次让蒙嘉瑞送她回家，理由是她这样花一样美丽的女子没有人护送不安全。当然，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写着“我在开玩笑”。蒙嘉瑞自然不会理她。

　　这天一下课，顾盼儿跟许晓柔打了招呼，又快速奔了出去。蒙嘉瑞紧跟其后也出去了，但他没有去车库拿自行车，而是快步地远远跟着顾盼儿，这才发现原来顾盼儿并不走大家都惯常走的大马路，而是七拐八拐地穿过各种小路。

　　她走得很急，而蒙嘉瑞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因此一路上都没有被发觉。蒙嘉瑞观察到顾盼儿始终头也不敢回，累了就只是稍微放慢脚步，接着又小跑起来，那样子像一个逃命的人，蒙嘉瑞猜想她大概是很害怕的。

　　有些心疼，想要走上去，却没有勇气。只是默默记下了这条路。途中经过一个小赌场，常有人在那里聚众赌博，且都是些不良少年。顾盼儿经过那里的时候，基本将自己当驼鸟了，深埋着头，疾速前进。蒙嘉瑞从后面看缩着脖子低着头的她，觉得有些可爱。

　　顾盼儿发现许晓柔一个假期回来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心事重重的样子。现在大家都长大了，在尖子班里，就算是下了课大家基本上还是钉在凳子上不移动丝毫的，学习气氛很紧张。顾盼儿自然也不好走来走去引人注目。而且蒙嘉瑞就坐在许晓柔的斜后桌，顾盼儿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去找许晓柔就会有些心虚，好像自己是来找蒙嘉瑞的一般，虽然蒙嘉瑞逮到时间就睡觉，根本不会注意到她，顾盼儿还是很少再走去许晓柔的位置了。

　　在这个班里，见到蒙嘉瑞，那种心情，顾盼儿形容不好，想要笑，发自内心地笑，却傻傻地找不到笑的理由，于是又生生地把心底的开心给埋灭了。

　　蒙嘉瑞默默当起了护花使者，当然那朵花毫不知情。

　　顾盼儿发现早上她前脚一到教室，蒙嘉瑞后脚也就到了，带着一身潮湿的晨气。

　　有时顾盼儿会感觉有人在注视着她，可是转头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多次之后只当自己过于神经过敏。

　　这天下课后，许晓柔把顾盼儿叫到教室外面，抱着她劈头盖脸就大哭起来。顾盼儿一惊，手忙脚乱地安抚她，柔声问她怎么了，她却只是拼命地摇头。哭累了，才松开她，勉强扯出一丝苦笑，说道：“盼儿，我要是你该多好。”

　　顾盼儿愣了愣，心酸，不知该如何作答。

　　过后许晓柔也并不说究竟出了什么事，顾盼儿不大会安慰人，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朋友开心起来，或者陪着她默默伤心。

　　周碧园很快又成了班上的焦点，但她的焦点只有蒙嘉瑞。

　　蒙嘉瑞全心只系顾盼儿，却苦于无机会接近她，更怕接近了会破坏两人难得保持的平静。

　　顾盼儿呢？她自己如今也搞不清楚，但她清楚地记得妈妈的话：如果你敢和男生走得太近，我就打断你的腿。

　　高中的生活，平淡如水，却也浇不灭彼此心中燃烧的青春的火焰。

　　这天，顾盼儿放学回来后正帮着林惜雨做晚饭，林惜云回来了，脸色有些苍白。进来后就说道：“今天真是倒了霉运，竟然遇到了疯子。”

　　顾盼儿和林惜雨都一惊，忙问是怎么一回事。

　　林惜云有些气恼地叙说道：“我本来收了摊打算回家了，结果突然冒出一个和盼儿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拦着我就喊妈，还说什么原来你没死之类的话。我当即吓了一跳，耐着性子告诉她她认错人了，结果她不依不饶，还扑上来抱住我，放声大哭起来。整条街的人都在看我们俩，我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顾盼儿和林惜雨听了都倍感惊奇。

　　林惜云接着说道：“那女孩长得干净又标致，实在看不出脑子竟然有问题。后来几经周旋我才摆脱了她，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

　　顾盼儿轻轻拍着林惜云的背安抚着。

　　林惜云回头看向顾盼儿，上下打量着，似乎在确认这个才是她女儿一般。

　　林惜雨也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转而无比庆幸地说道：“还好你摆脱了她。”

　　三人都一致地认为那个女孩要么是认错人了，要么就是精神上有问题，并不放在心上，说过之后也就不再提起了。

　　吃过晚饭已经晚上八点了。顾盼儿正收拾碗筷，打算拿去清洗，突然传来敲门声，轻轻的，有些犹豫不决的。

　　林惜雨去开了门，就听到一个女声怯怯地传来：“请问顾盼儿是住在这里吗？”

　　顾盼儿一听是许晓柔的声音，忙跑出去，高兴地喊道：“晓柔，你怎么来了？”

　　林惜雨一听，知道是顾盼儿的朋友，笑着说道：“快进来吧。”

　　许晓柔斯斯文文地道了谢，便走了进来。

　　室内暗黄的灯光，顾盼儿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兴奋地挥舞着脏兮兮的手笑着说道：“你先坐会儿，我洗完碗很快过来。”说完便蹦了进去。

　　许晓柔站在原地有些拘谨。

　　林惜雨柔声说道：“盼儿常常跟我们提到你，每次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美得她像是在夸自己似的。”

　　许晓柔有些不好意思的地笑了笑，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林惜云刚好从澡房里出来，许晓柔忙站起来，礼貌地说道：“阿姨好。”

　　林惜云点了点头，上下地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这么晚了，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吗？”

　　许晓柔忙答道：“我家其实就在这附近的，走上五六分钟就到了。”

　　林惜云漫不经心地应道：“是吗？”然后转向厨房叫道：“盼儿，放着待会儿我再洗，你出来陪同学吧。”

　　顾盼儿听话地应了一声，就又蹦又跳地出来了。在看到林惜云后，略微收敛了一点，只是拉过许晓柔就钻进了房里。

　　林惜雨看着她欢欣的背影，笑着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有朋友上门来玩呢，盼儿估计要乐疯了。”

　　林惜云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若有所思。

　　林惜雨猜到她的心思，走到她面前，轻声说道：“那孩子挺好的，放心吧。”

　　林惜云冷冷道：“任何人太过亲密都会有彼此伤害的一天。”

　　林惜雨好笑地开解道：“你想太多了，盼儿总归是要有朋友的，你不能让她孤立在这个社会上啊。”仔细观察着林惜云的表情，接着说道：“再说你看我们三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亲密不也挺好的吗？”

　　林惜云白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亲人。”

　　林惜雨反驳道：“朋友有时候也可以成为亲人的啊，要是盼儿连个朋友都没有，岂不是很可怜？”

　　林惜云一时无话可说，想想觉得林惜雨的话也挺有道理，或许自己真是太喜欢胡乱操心了，便也不再想它了。

　　许晓柔在顾盼儿家门口的时候其实犹豫了很久，她是第一次来顾盼儿家，顾盼儿曾很清楚地告诉过她地址，可是这样破烂的房子超出了许晓柔的想象。进来后所看到的景象让她更加难以想象顾盼儿是如何做到每次都只是用云淡风轻的口气说她家穷的。

　　此刻她坐在顾盼儿硬硬的床板上，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盼儿坐在她旁边，轻握着她的手，心里虽然欢喜，可是却也因为自家的穷酸没有什么可招待客人而略显尴尬。两人一时没什么话说。

　　许晓柔打量完她的房间后，笑着打破彼此的安静，说道：“你怎么没有问我为何这么晚了来找你？”

　　顾盼儿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一高兴就忘了问了。”

　　许晓柔好笑地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伤感，很快又收了起来，说道：“没什么，在家里看书看不下去，就出来走走，找你聊聊天。”想了想，又补充道：“应该不会影响你学习吧？”

　　顾盼儿急道：“怎么会呢？你来我不知有多高兴呢。对了，叔叔阿姨知道你来找我吧？”

　　许晓柔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了，回避着转过脸去，含糊地“嗯”了一声。

　　许晓柔今天明显有些奇怪，话不多，脸上的忧伤却很多，顾盼儿有点不知所措，她虽然很懂得察言观色，却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安慰人，逗人开心的人。

　　两人随便聊了一些有的没的后，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握着彼此的手。

　　突然，许晓柔幽幽地说道：“盼儿，其实我并没有考进那个班。”抬头看向一脸诧异的顾盼儿，苦笑道：“我差了几分，我爸爸到处托关系才把我拉进去，也就是说我其实是个走后门的。”

　　顾盼儿实在是很吃惊，看到许晓柔隐忍着的痛苦的表情，心里也微微有些心疼。刚要说话安慰，许晓柔却一把抱过顾盼儿的枕头，将头埋进去，接着说道：“我爸妈觉得我没能达到他们的期望，给他们丢脸了，直到现在都没有给过我多少好脸色看，他们怪我不争气，他们就我这一个女儿，他们把所有的重心都压在我身上，从小到大，我没有童年，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有的只是各种各样的补习，我厌倦这样的生活，可是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只有默默承受，承受这一切。我好累，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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