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 老家

　　江宁府的夜是繁闹且孤寂的，可就算满城的灯火，却也安慰不了人心的不安，就如同困顿中的喜儿。

　　喜儿住在了一家客栈，心细如明勋，怕贸然接她入府居住，让人误想，平白的败坏了她的名声。却在喜儿的坚持下，不得将她安放在人来人往的客栈。

　　可虽是江宁府顶尖的客栈，但各色人等杂乱，明轩还是担心照顾不周，且独让女子在此居住也极不安全，随另从家中调来丫鬟作伴，伺候左右。

　　可这些在喜儿却没有感激之情，而是诚惶诚恐的，一天的惊心动魄，让她不得不步步为营。明轩的所为让她不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中担忧起莫不是找人监视着她，暗地找人通信给舍芳楼？

　　但纵使至深夜也不曾见舍芳楼来人，她仍是不放心，那明勋公子和舍芳楼有着牵连，又知晓她的底细，让她不免随时为自己的处境忧心。

　　至此，把柄握在他人之手，她又怎能安心入眠呢！

　　喜儿深夜不寐，她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她必须为以后做打算，她本来的计策是在逃离舍芳楼后，回到老房子以后过着寻常日子，也不为安稳。可如今被明勋公子安放在这里，乱了她所有方寸，以后又不知会如何，但只一点，她心中确定，既是绝不能让自己活在这不安里!

　　思及至此，心中登时通明，喜儿猛然起身，榻上的白色的床帐跟着抖动了一下，喜儿就这样坐在床榻上定定的盯着这白色床帐，心绪却不知游丝哪里？

　　外面投来的微光通过窗棂的纹路安静的投影在床帐上，现出斑驳暗影。想必今儿的月亮是又大又圆的，也是足够明亮的，否则连同喜儿的如黑夜空洞的眼牟，却能发出坚韧透彻的光？嗯~想是她心中已有了决断！

　　喜儿掀帐而出，床上的被褥弃在那里，没了人的体温，逐渐走向冰凉。喜儿借着窗外透来的微光穿好衣裳，轻手蹑脚，恐怕惊动了人。她寻摸着找出她的包袱，拿着它入怀总归心里踏实了些。

　　喜儿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坐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离开，那时路上安全些，而且没有太多行人，逃开最好。

　　牟时的客栈，一大早便已开张。堂中有零星几人用着早膳，跑堂的四处张罗的摆动桌椅，喜儿带着幂离，从大堂穿过，似乎也并没有人注意。可在她走出客栈的一刹那却被人一下喊住：“姑娘，这么早出去啊？”

　　喜儿心中一吓，本能转头看去，原是跑堂的问她话，她顿时吐出半口气，并没有搭话，喜儿回过脸来，一脚迈开，便急匆匆的走了……

　　跑堂的嘴角一憋，心想还挺傲，不由嘟囔一句：“真是大小姐啊……”也无过多寻思，随即低了头接着将手里的活干完……

　　喜儿出了客栈一路沿着街上走，一刻也不曾耽搁，从清晨走到了中午，才从北市走到南市，喜儿从各个巷子口蜿蜒走过，江宁府繁华的景致也随着抛在身后，眼前的地方院落窄小，还有各户私自圈起来的搭的草棚，较之刚才错落整齐的楼宇，就显得杂乱无章了。

　　可就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养育了喜儿十二年，她与娘相伴的日子就在这样的地方，承载着她儿时所有记忆。一别一年过去，喜儿对着这大街小巷还如此熟悉，原是刻在脑子里的东西怎么会忘记？她还记得邻家与她结盟的强子，院落中的梨树，桌上饭菜……

　　一年别离，回来时愈发思念让喜儿的脚步不由的加快，只是这巷子里的小路泥泞难走，泥土扑在她的绣鞋和裙摆上，脏成一团。喜儿的这身打扮可与这儿格格不入，那锦缎织就的衣服，是这小家小院几年也拿不出的开销，不免的喜儿引起人们的注目……

　　喜儿也感受到这让人难受的眼神，心中激动地亲切情感，顿时充满忐忑，她瞧着自己上下穿着，再看看别人眼神中的疑惑，不觉几分陌生悠然而生。忽地一年光景眼前而过，原来这短暂时光可以体验到另一番人生，而这造就现在的‘喜儿’，让她恍惚中再也回不去当时的家，看不见梦中的娘……

　　可，能如何？只是时过境迁吧……

　　但她相信自己还是那个苦儿，不对，不对，是‘默然’！那个无忧无虑在这小巷嬉笑的默然，那个不知道父亲弃她们母女不顾的默然，那个一提到她的爹就会看到娘笑的默然！

　　她叫子桑默然，她可不是苦儿，承载着娘的怨恨，没有爹的‘苦儿’。她更不是‘喜儿’，那个舍芳楼满脸麻子的小丫鬟。她如今只是她，子桑默然，继承父姓子桑，娘取名的默然！

　　对，从今天起她要做回子桑默然，回到家就脱去这身‘奢华’！

　　喜儿……不，默然想通这些，也不在在意旁人的注视的目光，反而更加轻快的迈开脚步，她也越来越接近家了……

　　默然又穿过一个弄堂，眼前不觉开阔许多，她的前方有一片空地，而在她的正对面，不过百步之距，便是她的家门。

　　默然看见了……看见了院落的梨花已探出墙头，开的正好，洁白洁白的花瓣如她梦中的一样，风袭来，花荡了下来，就落在喜儿心头，激起一层层伤感，不觉寖湿了她的眼眶！

　　花犹在，可院中等着默然回去的娘亲，却在慌林中一堆土丘下。娘的音容笑貌那样清晰，仿佛这人儿就在这院落中，梨花树下等着默然回家！

　　但是，默然不由埋怨：娘，你要是能多留一年，默然就有钱治好你病了……

　　默然鼻子一酸，几颗热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她感觉泪流淌在脸上的痕迹，突然觉得惊讶，赶忙用衣袖擦拭干净，她本该开心，她回家了……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原来是这番光景，可默然这个年纪，不该是她的体会！

　　默然吸吸鼻子，不觉傻笑，人都没了，何苦想这些？正欲回家，却看见远处一个妇人从远而来，在看见默然后，不免和他人一样心生好奇，多看了几眼，可就这几眼，让喜儿也注意到了她……

　　“婶儿……”默然突然大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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